宋游玄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但是平时半天不动一下的翡翠,以堪称敏捷的速度从他肩膀上滑下来,沿着他的手臂爬到桌上,半个翠绿色的身子钻进包里,吐着信子,用三角形的脑袋在钱上蹭,等它闻够了,一只前脚搭在钱堆上,露出迷之微笑。
王chūn旭只觉神奇万分,愈发对宋游玄崇拜得五体投地。
宋游玄与邢战偷偷jiāo换了眼色,对邢战的称呼切换自如:“小邢,帮我收起来吧。”
“好的,大师!”邢战狗腿地上前。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有采买妥当?”
“都在这里了!”邢战拿出几个小包装袋,有糯米、硫磺、一些五帝钱,“还有只大公jī,在后门拴着,要一起带上吗?”
“不用,容我先去看看!”宋游玄大手一挥,信步朝外走去。
“现、现在就要驱鬼吗?”王chūn旭已经怕得连家门都不敢进了。
“驱鬼自然要在夜间鬼魂出没的时刻,但布阵最好赶在午时之前完毕,让阵法吸收正午最充足的阳气,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
夏日夜短,太阳已然高升,炽热的阳光从打开的半扇门照进茶坊,宋游玄在yīn影里驻足,举起黑伞。
眼前光影摇晃,宋游玄眯起眼睛,一个如小太阳般活力四she的人从光芒中跃出:“咦?宋大师?战哥?你们已经要走了?啊啊,战哥你真是的,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听到来人热qíng的声音,宋游玄笑容温和:“小苍,你来了。”
“幸亏我来得及时!宋大师小心脚下!我帮你打伞!”苍泊殷勤地接过宋游玄的伞撑开,完全将阳光挡在伞外,细心的模样与平时截然不同。
“我自己来就好。”宋游玄笑道。
“没有关系!我都撑习惯了!你跟我……大哥一样,出门必打伞!”苍泊像机关枪一样地说开了,“一开始我撑得歪歪扭扭,总是让太阳照到他身上,被他狠狠骂了几回,所以现在很娴熟啦!”
“是吗?”宋游玄蹙了下眉,三分疑惑七分担忧,但立刻掩饰过去。
四人驱车前往王chūn旭所住的小区。
白天小区里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只有几个老人在小区花园里聊天散步。
王chūn旭一进自家小区就害怕得直冒汗,生怕大白天也从哪个角落里蹿出一个鬼。他颤抖着打开房门,手抖得钥匙几次都没对准钥匙孔。
门打开,屋里乱糟糟的,满地的花瓶碎片,墙壁上的装饰画歪歪斜斜地耷拉着,沙发上不知道泼了什么脏物,一张椅子就横在门口,可见屋主人离开时是有多慌乱。
王chūn旭gān笑着扶起椅子:“大师请进,家里是乱了点,这几天实在是没有消停过。”
邢战走在最前面,他踢开地上的碎瓷片,开辟出一条路,径直走入客厅,一眼就看见挂在客厅墙壁上的鬼面具。
即使是白天,乌黑的鬼面也是yīn气森森,空dòng的眼睛仿佛有种吞噬的力量。
鬼面,是他最初的目的,邢战恨不得现在就拿走。但演了那么一场大戏,眼看高cháo在即,总要将戏演完才好。
“宋大师啊,你看……”邢战一回头,正要同宋游玄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口。
只见宋游玄直勾勾地盯着鬼面,一贯风轻云淡从容不迫的脸上,竟然jiāo错着震惊、愤怒甚至一点点畏惧。
第23章
为何他会露出这种表qíng?难道他见过面具?
邢战在一旁小声提醒:“大师?”
宋游玄如从噩梦中惊醒,身体绷成了一根弦,随时会反弹。
“你这鬼面具是哪里来的?”宋游玄高声喝道,一改平日说话时的慢条斯理。
邢战一时吃不准宋游玄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发现面具有异。
“哎?是这面具有问题吗?我听人说可以辟邪,还特意从卧室里拿到客厅!”王chūn旭惊恐万分,抖着手去摘面具,“我这就取下来!”
“别动!”宋游玄厉喝。
王chūn旭被他吼得一个哆嗦,还来不及从椅子上下来,突然一股劲风将他掀翻在地。
是宫牧出手了!
“别让他碰!鬼面的气息已与屋里的yīn气融合在了一起,妄动会惊扰yīn魂,yīn魂一散,祸害四方。”宫牧狭眸微眯,注视鬼面,冶艳的脸庞如有寒霜覆盖。
宋游玄显然听见了宫牧说话,惊异地往宫牧的方向瞥了一眼,但很快收敛qíng绪。
邢战揪起王chūn旭把他拉到一边:“这里一切由宋大师做主,你别乱摸乱碰,要出人命的!”
王chūn旭一听要出人命,又是牙齿打颤,而且刚才宋游玄明明隔得那么远,自己突然被推下来,如果不是大师施法还能是什么呢?
邢战轻咳了一声:“那什么,宋大师啊,你先看看这屋里有没有什么聚yīn凝煞的地方,需不需要调整一下?”
这话就是提醒宋游玄,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将戏演下去了?
宋游玄了然颔首,几间房间逛了一圈,装模作样地指了几处关键。
邢战和苍泊打下手,煞有介事地将符篆贴了一屋,又将糯米、硫磺、洒、五帝钱了一地,本来就乱的房间看上去更加乱糟糟了。
不过王chūn旭十分高兴,觉得自己终于有救了,还不停问够不够,需不需要他再去买点。
忙活了好半天终于在午前gān完了。宋游玄又查看了一遍,不住地点头:“阵法初成,我们可以撤了。”
王chūn旭惊讶:“大师,你这就要走了?”
宋游玄又端出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布阵只是用器物将自然灵气按照一定的规则稍作归置,需要充足的阳气与活气才能顺利运转并与yīn煞对抗,这些与你说了你也不懂。”
邢战配合地把王chūn旭拽走:“大师心里有数,你别多嘴了,照着大师的意思做就行了!”
两人一搭一唱,苍泊在一边很是佩服,还跟着不停地点头。
宫牧觉得这群凡人没救了,宋游玄和邢战在糊弄人也就算了,苍泊还一副“这两人好厉害啊”“他们说得太对了”的表qíng是怎么回事?
时近中午,到了吃饭的时间,王chūn旭在附近的酒楼里安排众人用餐。他本想开一个大包厢,顺便和大师套套近乎,但不想宋游玄说:“我无需进食,你们不要扰我清净。”
邢战会意,要了两个小包间,让苍泊陪着宋游玄一间,自己跟王chūn旭一间。
这一上午虽然不是什么重活,可爬上爬下还贴符篆的,也累得够呛。邢战填饱了肚子,喝了点小酒,又开始与王chūn旭瞎扯。
他拍着王chūn旭的肩膀,先一颗糖塞进去:“王大哥,你就快脱离苦海了,高兴吗?”
王chūn旭确实心qíng还不错:“这回多亏了邢老弟你,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说什么呢,都是自己人!”邢战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你只要把宋大师伺候好就行了!别的不多说了,你赶紧把剩下的钱给大师送来!”
王chūn旭倒抽一口冷气:“剩下的钱?我已经拿出三十万了还要?”
邢战把眼睛瞪圆了:“三十万能gān什么!大师一上午难道是白忙活的?那些什么布局不要花jīng力的?那些符篆天上掉下来的?”邢战心道:那些符可是老子辛辛苦苦画了大半夜的,手都画酸了,你他妈还不多拿点钱出来?
一提钱,王chūn旭就露出苦脸,刚要哭诉,邢战拦住他继续道:“你什么都别说了!晚上才是关键!大师做法才是真正要损耗jīng力的事,是大头!你之前也看见了,大师一见那张面具脸都变了,可见这玩意儿是凶煞的!你招来的可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你这回是大凶啊!要是大师不高兴拍拍屁股走了,前面的钱可就白花了,你自己掂量着!”
王chūn旭五官扭曲了一阵,还想再讨个折扣什么的,邢战又打断他道:“还有啊,你自己寻思不要拖累别人!这回为了帮你,宋大师可是卖了我很大一个人qíng,我仰仗他的地方还多呢,你可别害我坏了和大师的关系!”
一番狂轰滥炸,本就神经脆弱的chūn旭终于支撑不住了,半死不活地去了银行。
邢战继续将桌上的菜扫dànggān净,惬意地又点了一瓶酒,记在王chūn旭账上。
宫牧这几天是对邢战刮目相看,以前跟在一起这么久,都没发现他这么能说,一张嘴chuī得天花乱坠,就能让贪婪的吝啬鬼乖乖地掏钱。
邢战看出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嘬了一口酒,挑了挑下巴:“盯着我看什么?崇拜我崇拜得不行了吧?”
宫牧懒洋洋道:“你以为我是苍泊?”
“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就解气。”邢战又喝了一口。
“少喝点酒,你中午已经喝了不少了。”
“咳咳咳!”邢战差点被呛到,“不是吧,你之前管我抽烟,现在又管我喝酒?你下次还要管我什么?嫖.娼赌博?”
宫牧眯着的眼睛蓦然睁大,像一只猫被踩到了尾巴:“什么?你还嫖.娼赌博?”
“咳咳,当然不,我只是说说!”
宫牧又悠闲地合上眼,像一只猫被顺了毛:“这还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啊!”邢战抓狂,“我抽烟你说我污染空气,影响你修行,那我喝酒碍着你什么了?”
“我栖身的铜钱由你的血气激发,看似分离,实则息息相关,也就是说你我是一体的。酒乃穿肠毒.药,喝多了血液里都是酒jīng,污浊不堪,通过铜钱影响到我,一样会阻碍我修行。”
邢战哑口无言,他说得一会玄乎一会科学,根本就无从反驳,而且什么二人一体,为什么又听上去那么怪异?
万般无奈,邢战拧上瓶盖:“我带回去慢慢喝总行了吧。”
宫牧慵懒地扫了他一眼:“最好别喝。”
邢战有那么一点崩溃。
“不跟你瞎扯了!说说鬼面具吧,宋游玄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你怎么想?”邢战拉回正题。
“他像是见过鬼面,还真是没想到。”宫牧稍稍端正了坐姿。
邢战思索了一会:“我得去问问他,说不定还能获得点鬼面的线索。”
他正要走,宫牧又叫住他:“最近你背后有没有异样的感觉?会疼吗?”
邢战手绕到背后摸了摸:“什么感觉都没有,有的时候我都快忘了我背后有这么个鬼东西。”
“那就好。”宫牧似乎松了口气。
当邢战走出包厢时,忽然想到:他是在关心我吗?
宋游玄的包厢里又是另一幅景象,宋游玄静静地端坐,眉头微蹙,神qíng凝重,苍泊的面前则铺满了各色菜肴,正吃得不亦乐乎。
邢战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我让你陪着宋大师,你怎么就顾着自己吃,也不陪人说说话。”
苍泊委屈地摸着头:“可是我很饿啊,就许你们吃饭喝酒,不许我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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