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一语中的,邢战不是正常死亡,他甚至连尸体都没有,还怎么回阳间,如何能死而复生?
两人俱是茫然,似乎之前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明白了吗?回人间也是没用的!就乖乖留在地府……”
“要人!”宫牧打断秦广王的话,“不论如何,我都要人!”
宫牧抬起右手,手上冒出红光,缓缓伸向眉心,三指一拈,一朵红莲自眉心飘出。他竟然把代表他修行的九瓣莲硬生生从额上挖了出来!
红莲晶莹璀璨,光彩夺目,将整个殿堂照得光芒万丈,其中八片花瓣红得耀眼,最小的第九片稍显暗淡。
“宫牧,你在gān什么!”邢战大惊。
宫牧死死地盯着秦广王,将旋转的红莲送到他面前:“我八世修行,够不够帮他重铸一个ròu身?”
一位星君的修行那是何等深厚,更何况只是铸一个不过百年的ròu体凡胎?
邢战急道:“宫牧,你已经功德圆满可以回天庭了!这不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吗?你把八世修行拿出来,不是又要重新开始了吗?”
天庭免了他一世的修行,但他甘愿用前八世换邢战的ròu身,甘愿继续在人间受苦,重新修行。
若为了邢战,八世又如何?永生永世,都在所不惜。
宫牧不理会邢战,只是牢牢握住他的手,对秦广王道:“如何?够不够?”
华光四溢的红莲将宫牧的脸映成红色,眼中如有火焰在燃烧。
秦广王最终叹了口气。
第60章
一大早,郎谦走出水月人家,小心翼翼地将画好的广告牌放在门口。他左看右看,又将广告牌往外移了移。
“放门边上就好了,太外面挡路。”邢战吆喝着跟出来,卷起袖子把广告牌往门边一放,抱着双臂欣赏了半天,满意地点头。
郎谦拉开距离端详了一阵,跑回去拿了几支彩笔在广告上添了几笔,原本就漂亮的广告海报更加醒目。
广告上写着第二杯半价,旁边画了几杯色彩艳丽的饮料,连字带画都是郎谦的杰作,邢战看了后连连称赞:人才啊!
“谦儿啊。”邢战用自认为慈爱的眼神望着郎谦,“高三了就好好读书,别一天到晚往我这里跑,好好学习,知道吗?”
老板隔三差五抽风一下,叮嘱他要好好学习,郎谦起先还敷衍几句,后来gān脆假装听不见。
没有得到回应,邢战也不放弃:“志愿填好了吗?清华还是北大呀?”
郎谦斜了他一眼:“我就考本地的大学。”
“啊呀,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没有上进心呢?你的水平考个一流大学绰绰有余!人要往高处走……”
郎谦充耳不闻,几步冲回水月人家,勤快地擦起桌子。
“你老师昨天来找我啦!”邢战追着他喊,“说你现在填的志愿太低,要我劝你改改。还有你妈,你妈也给我电话了,叫你不要担心她。我也是奇了怪了,一个两个都找到我头上……喂喂,给点反应啊!臭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
邢战原形毕露,骂骂咧咧,但骂了几句自己又笑出来。邢战知道郎谦是个倔qiáng的,否则当初就不会半夜三更揣着刀蹲人家门口,又是个聪明有主见的,虽然表面上话不多冷冷的一个孩子,但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打定的主意必然有他的道理,轻易不会改变。
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有饭吃,有觉睡,有钱赚,还有小弟能骂,邢战觉得生活真美好。去了一趟yīn曹地府,就当免费旅游,有惊无险死而复生,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睁开眼睛,看见宫牧慵懒地靠在门上,秋水般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晨光下他散发出朦胧的光。
阎王殿上,他犀利如刀,披荆斩棘,终于将自己拉回人间。
“可惜了。”邢战道。
宫牧斜飞一眼:“可惜什么?”
“你八世修行,就换我十年阳寿,可惜了。”
宫牧的修行与邢战的ròu身终究是无法等价的,现在邢战的身体与普通人不同,表面上与常人无异,其实是装了魂魄的傀儡容器,好处是无病无灾,眼睛复明,坏处是十年一到,这副皮囊自行崩溃。
“不可惜!”宫牧道,如今他眉心的九瓣莲只有一片莲瓣是红色的,妖娆的花瓣只剩下线条,他的轮回重新开始。
yīn鬼重返人间绝无先例,八世功德也只能换他再活十年,失去了回到天庭的机会,但是宫牧觉得值得,哪怕只有十年,都值得。更何况能与他日夜相伴,宫牧还回什么天庭?
邢战永远都不会忘记,宫牧送出九瓣红莲后暗淡下来的脸,那一刻他心疼得几乎窒息。可嘴上说的与心里想的完全不同。“这么说,你又要赖在我这儿白吃白喝了?”
“我不需要吃喝。”
“但是睡我的chuáng啊。”
宫牧懒懒地走到邢战面前,贴得极近,鼻子几乎贴到了他脸上,幸亏清晨的街上没有什么人:“我不要睡你的chuáng,我只想睡你。”
邢战眯起眼睛:“口气不小啊。”
“想当初你我刚相好的时候,你也这么说过,后来……”宫牧意味深长地说。
“所以后来我死了!”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邢战百无禁忌,“你看着办吧!你可没第二个八世再换我的阳寿!”
宫牧一怔:“别以为现在天气转凉了,你就能得意忘形!明年也是有夏天的!”
“我这就叫人来修空调!”
“我夏能降暑,冬能暖chuáng,有了我,你还求什么?”
宫牧的脸庞如同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微微上翘的唇角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明亮的眼睛美得惊心动魄,邢战就这么被勾去了魂。
“要知道……”宫牧咬着他的耳朵道,“现在你的身体都是我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着迷的呢?当宫牧的唇压下来时,邢战心想。
正当他们热吻缠绵时,一个朝气蓬勃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战哥!牧哥!”
邢战一把推开宫牧,看见苍泊兴冲冲地一路大叫着狂奔而来。
苍泊瘦了一大圈还没完全康复,可人已经活蹦乱跳闲不住了,隔三差五就背着书包跑来水月人家。
好事被打断,宫牧恶狠狠地瞪着漂亮的眼睛:“你又来gān什么!”
“我带吃的来了!”苍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手伸到书包里掏,“上次战哥说这种牛ròugān好吃,我特意又去网购了几包!”
“谁要吃你的牛ròugān!快走快走!”宫牧不耐烦道。
苍泊忧伤道:“太叔公和宋大师每天都在修炼不理人,来看你们,你们也赶我走,简直没人xing!”
这时,郎谦从窗户探出头来:“小泊哥,你进来,我有事qíng问你。”
苍泊立刻转忧为喜:“来了!还是小谦好!”
“上次你给我的那个眼药水……”郎谦把苍泊带进屋。
邢战望着他们的背影,觉得不太对劲:“那小子刚才一直在窗户下偷看吗?”
宫牧yīn沉着脸,感觉到了这些人满满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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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某一个深夜,邢战睡得正熟,茶坊里传来一些怪异的声响。
“有小偷?”邢战猛地惊醒。
正在打坐的宫牧睁开眼睛,望着声音的方向,露出思索之色。
邢战抄起扫帚和手电筒,推开房门,手脚地走出去,宫牧飘在他身后。果然,有几个黑影在门口晃来晃去,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gān什么,还发出戚戚促促的声音。
“什么人!”邢战大喝一声,打开手电。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喊:“好刺眼!别照了!不带这样的!”
宫牧打开灯,一室亮堂,只见茶坊门口热热闹闹站着许多人,哦不,许多鬼。
白无常手里抱着一块竖牌,因为他人太小,竖牌太大,以至于摇摇晃晃站立不稳,黑无常紧张地在一旁保护,生怕他摔倒被竖牌压到,一群小鬼差围了一圈,白无常晃到东他们跑到东,晃到西跑到西。最悠闲的莫过于崔判官,站在一旁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再看那竖牌,上面白底黑字清清楚楚写着“地府驻人间界办事处”。
“你们都别过来!我自己来!”白无常拔高了音量,将竖牌往水月人家门口挂。
邢战大怒:“你们在gān什么!你们要对我的茶坊gān什么!”
白无常一边还在左摇右晃,一边兴高采烈地对邢战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邢战:“谁要跟你们一家人?”
黑无常:“小心别磕到头。”
白无常:“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竖牌一碰到门框就自己粘了上去。
白无常:“好了。”
黑无常:“你挂的就是比别人挂的好。”
邢战忍无可忍:“你们别往我家门口乱挂东西好吗!有没有人给我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判官不紧不慢地解释:“鬼帝有旨,介于我们地府的鬼差鬼使经常要来人间办公,没有个落脚的地方终究不方便,因此决定选一风水宝地设立地府办事处。经过一系列的讨论和选址,你的茶坊最合适了。”
邢战瞪大了眼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拿我的茶坊做办事处也不跟我商量一下的?”
宫牧也很不高兴,平时郎谦和苍泊这帮人总是捣乱也就算了,要是再有鬼差进进出出,还有完没完了?“快搬走,你们地府的事别把我们扯进来。”
崔判官笑得温文尔雅:“鬼帝说了,这设立办事处也是一件大功德。邢战的阳寿是拿星君的功德换的,只有十年期限,难道星君真准备十年后看着他ròu身消陨,重回地府吗?如果你们愿意将茶坊用作地府的办事处,这功德就是白捡的,消耗的功德有了补充,寿命就能延长,这具ròu身只要有足够的功德,就是不老不死的。这笔帐,两位可算清楚了?”
能死而复生再活十年,邢战已经很知足了,现在居然还能偿命,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啊!
崔判官见他们心动了,又道:“而且人有人路,鬼有鬼道,我们鬼差办事也不会影响凡人。白天你们茶坊正常营业,晚上供我们鬼差歇脚,岂不是两全其美?”
无非就是接待一些地府来的大鬼小鬼,似乎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最重要的是能继续活下去,邢战思前想后认为没有拒绝的道理。宫牧也是大喜过望,邢战寿命太短是他一直烦恼的事,即使没有十年期限,普通凡人百年寿命对他来说也是弹指之间。如今有机会能与邢战长相厮守,正是他长久以来期盼的事。
可宫牧还是有点怀疑这个看上去总是不太靠谱的崔判官:“真有那么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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