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赋被赶出了屋中,只能在门外焦躁的走来走去。
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厮,直跑到司徒赋跟前,小声的说道:“大公子,小的寻到荣公子了,并与他约好,此时他正在后院的巷子口那里等着你。”
司徒赋一怔,转头望了一眼屋门,蹙紧了双眉吩咐道:“你让荣公子先回去,留下住处,就说我明日再去寻他!”
小厮难为qíng的回道:“荣公子说,他只有几句话要同大公子说,而且……明天他就要进京备考去了。”
“你!!!”司徒赋更添焦躁,又望了一眼屋门,咬咬牙狠剁一脚,便跟着小厮急匆匆去了后院巷子口。
夜街高悬的灯笼下,白衣素冠的荣桓长身玉立,平静的注视着突然从后院门中仓惶奔出来的司徒赋。
许久不见的两人,突然面对了面,却各自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满心慌乱的司徒赋最先开口,却是吩咐一旁的小厮道:“你去夫人那边守着,一有事qíng,马上过来通知我!”
小厮应声去了,司徒赋回过头来,望着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荣桓,qiáng打jīng神的笑道:“荣桓,好久不见……”
“听说你娶了妻?”荣桓温和的问了一句。
司徒赋一怔,心虚的小声回了一句:“是。”
荣桓微微一笑,道:“恭喜你,以后可要好好的过日子,不要再混闹了。”
司徒赋没有应声,却反问道:“荣桓,听说你要进京了?”
荣桓嗯了一声,道:“我是来与你道别的,此后再不复相见了,你多保重。”
话毕,荣桓转身就要离开,司徒赋心中一痛,上前一把扯住荣桓的袍袖,哽咽道:“荣桓你别走!我……我……我一直都在找你!”
荣桓拂落司徒赋的手,无奈的笑道:“司徒赋,你不要再找我了,那些荒唐的旧事,还是忘了的好。”
“我忘不了!我知道你也忘不了我!我发过的誓,我一定会兑现!”司徒赋口不择言,一语道出执念,却满心尽是无助的悲戚。
“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你的孩子,保不住了!”小厮一路慌慌张张的蹿过来报信。
司徒赋与荣桓俱是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荣桓猛推了司徒赋一把,急道:“你娘子正在临盆?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去!”
两头为难的司徒赋突然不知所措,只有拽着荣桓的手,带着哭腔的求道:“你等着我,荣桓,你一定要等着我,我过去看看,会儿我就回来,你千万不要走!”
荣桓用力挣脱司徒赋的手,斥道:“你快去啊!”
司徒赋不再耽搁,风一般的飞奔回府中,听完产婆说了没能保住孩子的原因,又安慰了chuáng榻上的娘子几句,叮嘱她好好休息之后,司徒赋又风一般的跑回了后院巷子口。
荣桓,已经走了。
失魂落魄的望着空dàngdàng的巷子口,司徒赋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大块,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忽然雷声一滚,一场仲秋冷雨不期落下,片片萎顿的huáng叶纷纷离枝。
“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夫人她血崩不止,归西了……”
司徒赋没有回声,仍旧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双眸却失去了以往的神采,一任瓢泼的冷雨无qíng的肆nüè着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他。
在冷雨中站到昏厥的司徒赋终于病倒了,迷迷糊糊的总是望见两道背影,一会儿是荣桓,一会儿又变成怀中抱着孩子的娘子,而这两道背影却没有一个肯转过身来看他一眼,只是各自朝着不同的两个方向越走越远。
司徒赋站在一个岔路口,左边看一眼深爱着的远离,右边望一望辜负了的远走,仓皇不知所措的司徒赋,忽然蹲下身去,抱头号哭不已。
他们全都离他而去了,一个说不复相见,一个更不可能再回来,从未感受过孤独无助滋味的司徒赋,如今被这一并迸发两手空空的凌nüè折磨到痛不yù生。
缠绵了病榻许久,这一天终于有了点儿jīng神,却听姨娘说荣桓因家事耽搁了行程,这才刚刚准备动身进京。
司徒赋挣扎着起身,说什么也要去给荣桓送行。
司徒老爷奈何不了他,只好叫上几个小厮随着他一起去了。
望着荣桓骑上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样子,司徒赋窝心的笑了笑,叮嘱道:“荣桓,你一定要考中状元,否则,你就别回来了。”
荣桓温和的一笑:“承你吉言,多谢了!”
司徒赋嘴唇抖了抖,回道:“其实……其实不回来也没什么,你若登科,就留在京城做官吧,你富贵了,我也就放心了。”
荣桓低下头去,神qíng有些纠结,想了许久,方才说了一句:“司徒赋,我知道你说话算数,我荣桓也说到做到,三年若折桂,荣桓必回还!”
话毕,不等司徒赋回话,荣桓回身策马,绝尘而去。
“你个傻瓜……”司徒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角浮上一丝凄凉的笑容。
“那小公子看起来意气风发,其实不过是个短命鬼啊……倒是公子你,却是个富贵长命的。”
一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老道,锊了锊花白的胡子,轻叹了一声。
司徒赋闻声望向这位道士,不悦的问道:“道长嘴巴不gān净,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老道讪笑一声,回道:“司徒公子不久前是否没了妻儿?”
司徒赋一愣,反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老道叹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司徒赋,却道:“你那娘子倒是个善解人意的,知道你不曾喜欢过她,所以乖乖的去了幽冥地府转世投胎去了。可是你那孩子,因为未出世便死了,因此怨念过深,认定是方才那位公子害了他,所以……所以你那孩子所化的厉鬼一直都趴在方才那位公子的身上,恐怕过不了多久,那位公子……就要出事了。”
司徒赋听了道长的话,着实吓得不轻,一把扯住老道袍袖,求道:“道长,道长一定有办法救救荣桓!”
“办法也不是没有……”老道摇了摇头,叹道:“只是,贫道术法浅薄,怕只能将那公子身上的祸事转移,却超度不了你那孩子的怨念。”
“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司徒赋不解的问道。
“意思就是说,贫道可以将那位公子身上的霉运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但那孩子的怨念无法消除,势必会害死一个才肯罢休。”
“那就转移到我身上,我是那孩子的父亲,他要寻仇,合该是我司徒赋受着!”司徒赋不假思索的回道。
“司徒公子可不要后悔啊?”
“我不后悔,但求道长告知,如何才能将荣桓身上的霉运转移过来?”
老道挑了挑眉,沉声说道:“需将你那已死的孩儿尸身挖出来,贫道会住在府上血祭那婴尸,以便施术将那孩子附在那位公子身上的冤魂召唤回来。”
“这……”司徒赋一听要将他早夭的孩子尸身挖出来,便有了几分犹豫和抗拒。
老道轻笑一声,道:“公子若不愿意就算了,等着方才那位公子的家人来给你报丧吧!”
“我……我愿意!”
司徒赋不再犹豫,活着的、已死的,若让他必须选择一个,他也只能选择活着的。
第50章 婴灵
漫长的三年过去,姨娘老家果然捎来了消息,荣桓殿试高中头筹,连带着被皇帝赐婚长公主,可谓是双喜临门。
而这一头,司徒赋却已病入膏肓,不知悲喜。
这三年来,司徒赋时常会见到一个大头的婴孩围绕着他,面目狰狞凶狠,每次出现都会啃咬着他的身体,吸食着他的骨血。无奈其他人根本看不到,只能听到司徒赋病房中传出阵阵难忍的闷哼声。
过了几日,忽听门外两个小厮闲话。
“听说了没,那荣公子竟然向圣上拒婚,说他家中已有匹配,谁不知道那荣公子孑然一身,哪里有什么匹配,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若换了我,早乐的屁颠屁颠的。”
“就你?你也得有人家那造化……”
“唉!也不知大公子这病什么时候能好,你看人家荣公子都在京城里做了大官了,咱们大公子却……真是可怜。”
“可怜有什么用?这是命!人家荣公子那是富贵命……”
又过了几日,忽然姨娘和那个老道进来探望,见司徒赋闭着眼睛,呼吸匀称,还以为他昏睡着。
姨娘与那老道躲到墙角处,小声问道:“他怎么还不死?白瞎我把他孩子给弄成死婴了!”
老道悄声回道:“我已对那婴灵加深了术法,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意念,关着一口气等着什么,总也死不了!”
姨娘蹙眉道:“难道他还在等荣桓?他可真够蠢的,竟然都看不出来,当初是我故意将桓儿弄过来勾引他的!”
老道jian笑道:“这小子是够蠢的,当初一骗他说那荣桓身上有鬼,他竟然就信了,我也乐的不用偷偷摸摸的养小鬼来整他,还能十分方便的和你……”
“死鬼!”姨娘嗔骂了一句,又道:“我很担心,桓儿怕是对他动了真qíng,竟然为了他在皇帝面前拒婚,得赶紧把他弄死,好断了桓儿这个念想!”
“这个好说!”老道jian笑道:“就看你今晚伺候的我慡不慡……”
唉!原来是这么回事!
司徒赋心底里长长的嗟叹一声,姨娘你想要全部家业直说就是,我司徒赋向来看淡功名利禄,我只要一个荣桓就够了。荣桓也真是傻啊,竟为了我这个将死的人,甘心放弃大好的机会。
“荣桓,你若登科,就留在京城做官吧,你富贵了,我也就放心了。”
“司徒赋,我知道你说话算数,我荣桓也说到做到,三年若折桂,荣桓必回还!”
三年若折桂,荣桓必回还!
荣桓,我等不到你回来了……
司徒赋紧握的双手一松,周身一沉,彻底放下了那千般的相思与万般的执念。
……
“你……”黑白无常听完了司徒赋的述说,心中不禁生出怜悯,范皓忍不住劝道:“因果总有报应,你也不必太过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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