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洪霞有点担心,在桌上放下记录本,虚掩好门,朝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了过去。
她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玲玲?玲玲你怎么样了?”她走到卫生间门口,朝里面喊道。
没有回应,只是顶上白炽灯的灯光很剧烈的闪了一下。
袁洪霞后退了一步,总觉得空气中似乎若有若无的飘着一点淡淡的甜味儿,像是她常拿来泡水喝的桂花蜂蜜的味道一样。
在心中暗暗警告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袁洪霞又喊了任玲玲两声,仍旧没有得到回应,有点担心她是不是拉肚子拉到虚脱晕倒,袁洪霞走进卫生间,开始挨个敲每个隔间的门。
她敲到第三个隔间的时候,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玲玲?”她出声问道。
仍旧没有回答,只是脚步声停住了。
袁洪霞觉得有点奇怪,想走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走过外间的洗手台,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镜子里的景象,立时被惊得不能动弹。
镜面里除了映照出自己的影子之外,还有一个裹着白色布单的长发女人。
长长的头发遮挡了女人的面容,袁洪霞只感觉到一波波的寒气从镜面里传递了出来。
她从镜面里看到那个长发女人正在慢慢地接近自己,朝着自己的脖子伸出了双手,她的手一松,包裹着她的白布单就掉落了下来,露出她赤|luǒ的身体。袁洪霞看到她的腹部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正往外渗着某种黑中透绿的恶臭液体。
女人冰凉的双手已经搭在了袁洪霞的肩膀上,寒气传来,袁洪霞luǒ|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jī皮疙瘩,全身也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女人歪了歪头,似乎对某件事有所困惑,一时之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袁洪霞怪叫一声,扭动着身体发了疯似的乱踢乱打,踉跄着跑出了卫生间。
走廊里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暗了下来,袁洪霞飞快地跑回到值班室门前,推门,却发现原本只是虚掩着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上了。
她绝望的敲着门,大喊道:“玲玲!玲玲!”
门内没有人回答她,只是身后又响起了那种似鬼似魅的脚步声。
袁洪霞拔腿就跑,原本不到十分钟就能走个来回的医院走廊,现在却像是没了尽头一样,直到她跑得气喘吁吁,还没有看到下行的楼梯。
身后的脚步声依旧不疾不徐的跟着,像是悠闲的猎手正在戏弄着惊慌失措的猎物。
袁洪霞没命的狂奔,很快就觉得体力不支,双腿好像灌了铅似的沉。她终于跑不动了,扶着墙开始大口的喘气,等到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又被眼前的那一扇大门惊得不住发抖。
是新生儿ICU。
……那个孩子。
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鬼。
袁洪霞几乎又要尖叫起来,她往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的摔在地上。
然后她看见了一双脚,一双不大的脚,穿着一双灰黑色的破旧帆布鞋。
被一种古怪的力量牵引着,袁洪霞抬起了头。
是一个男孩儿。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怀里抱着一只有荧绿色|猫眼的黑猫。他的眉毛很淡,眼睛是一种暗暗淡淡的幽绿色。
袁洪霞看着那双眼睛,几乎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那个孩子的眼睛……也是……
身后的脚步声近了。
一双冷冰冰的手,从背后掐住了她的脖子。
袁洪霞觉得裤子里湿热一片,她被吓得失禁了。
对方的力道一点点的加大,袁洪霞徒劳的挥舞着双手,眼前一点一点的模糊了下去。
“袁姐,袁姐!”
有人在拍她的脸。
袁洪霞睁开眼睛,看见任玲玲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袁姐你怎么了?”任玲玲把她从chuáng上扶起来,“你出了好多汗。”
……是梦?
袁洪霞有点搞不清楚了,可是一想到那双冰冷的手还有那个男孩儿古怪的笑容,她又有了一种呕吐的冲动。
***
翟家。
翟维阳看着在chuáng上熟睡着的妻子,一抹忧色悄无声息的爬上了眉头。
又来了。
翟维阳神色复杂的看向旁边婴儿车里同样熟睡着的男婴,ròu乎乎的脸颊,藕节似的胳膊,就算那双眼睛的颜色看上去不太正常,本来也应该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孩子……如果不是出了那样的事qíng。
翟维阳把目光转向紧闭着的窗户,妻子畏光,因此房间里挂着的都是厚厚的棉布帘。帘子遮挡得住来自于室外的阳光却挡不住那些细小的声音。连绵不断的猫叫声已经持续了很久,尽管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信条,但翟维阳始终没有神经大条到能让这种诡异的声音伴随着自己入睡。
仅仅是这个孩子进门的第二天。
猫叫声却如影随形的仿佛已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可奇怪的是,妻子听不到。
翟维阳披衣而起,想要抽烟,却又畏惧开窗。
一次就够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猫群,看一次就能让人心生惧意。翟维阳忘不了那些荧绿色的眼睛,漆黑的夜里它们像是半空中的细碎漂浮物,然而每一个都是有生命的,朝着你直勾勾的看过来,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讽意。
翟维阳都动了要把这个孩子送走的念头,可是看到妻子,他又犹豫了。
买回这个孩子的本意,就是为了向妻子隐瞒他们的孩子已经夭折的事实。
妻子患有子宫异位症,虽然早年经历过保守xing的手术治疗留存了一定的生育能力,但怀孕和生产仍旧冒着很大的风险,当初妻子检查出怀孕的时候,医生就已经明确的告诉过夫妻二人,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也是唯一的孩子。
尽管在产前已经进行了jīng心的护理,但是仍旧没能避免得了因为妻子的身体状况而引发的早产。而在生产的过程中,胎儿也因为脐带绕颈引发的心肺功能衰竭,在来到这个世界上还不足一天,还没机会睁开眼睛看看爸爸妈妈的时候,就又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妻子也因为早产引发了大出血,迫不得已的进行了切除子宫的手术,术前家属签字的时候翟维阳的手一直在抖,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妻子永远不会再有做一个母亲的机会了。
他不想让妻子伤心,于是偷偷买回了这个孩子,充作自己的儿子。
能买到这个孩子,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
翟维阳最初选择这家医院,就是为着自己有个老同学在这家医院当医生,安排上来说方便些的缘故。翟维阳把想买个孩子的想法透露给老同学之后,老同学虽然不很赞同,但想到他对妻子的一片心意也就应承下来说我会想想办法。翟维阳自己开着一家小公司,唯恐妻子看出破绽来要这个孩子又要的急,因此价格开的就高了些,很快,隔壁医院就传出来消息,说有个合适的孩子。
对方说这个孩子也是九个多月早产,但是身体健康没什么大毛病。孩子的父母是乡下人,因为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实在负担不起再多养一个的开销,才考虑把这个孩子卖掉换点钱补贴家用。翟维阳当时走不开就让老同学抽空去看了一次,孩子白白胖胖的,长得也很可爱很招人喜欢,为着妻子,翟维阳狠了狠心,把这个孩子买了下来。
为了不让妻子生疑,翟维阳还特别拜托老同学把这个孩子送进了加护病房两天,给妻子营造出一个孩子已经渡过了危险期正在慢慢恢复健康的假相。
但是自从他买回这个孩子,周围就开始频频出现怪事。
先是医院,孩子被送进加护病房的当晚,就有病人反映半夜里能听到很刺耳的猫叫,吵得人压根就睡不着。翟维阳当时还觉得事不关己,直到几天后妻子说还是家里住着舒服,想要回家,翟维阳办好了出院手续,搀着妻子抱着买来的儿子回家,在半夜被猫叫声吵醒,这才觉得不对。
本来以为是到了猫叫|chūn的时节,可一想冬天还没过去呢,应该不是。翟维阳趿着拖鞋,睡眼朦胧的走到窗边想去看看到底是谁家的猫在叫,掀开窗帘的一瞬间跟端坐在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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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的黑猫打了个照面,惊得翟维阳差点摔出一个跟头去。
翟维阳慌忙拉上窗帘,可那只黑猫如同上好翡翠的碧绿眼眸却像是被篆刻在了脑子里,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翟维阳想抽支烟,又怕烟味儿太大呛醒了妻子,才堪堪忍住。
又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家在十二层,再想到猫科动物的攀爬能力有时候虽然很惊人,但轻而易举的停在自己的窗台上未免有点太过匪夷所思,又出了一身冷汗。
翟维阳知道可能是这个孩子的缘故,可妻子又很喜欢这个孩子,他实在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对妻子吐露实qíng。
让他稍微有点安慰的是,妻子听不到这连绵起伏的猫叫声。
也许是因为妻子对这个孩子倾注了全部母爱的关系吧,翟维阳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至少还能安心一点。
翟维阳在chuáng边儿上坐了一会儿,最后为妻子掖了掖被角,自己也重新躺回到chuáng上。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第一医院,袁洪霞迎来了因为这个孩子的另一个不眠夜。
倘若翟维阳知道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的话,恐怕打死他也不会买下这个孩子。
一个地税局局长的父亲,一个法院前审判长独生女儿的母亲。
袁洪霞清醒过来,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的场景似乎又在眼前浮现了出来。
儿子的手术已经不能再拖了。
她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三月前儿子被检查出了脑瘤,医生的建议是立即进行手术,可是袁洪霞和丈夫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每个月的工资只够日常一个月的开销少有结余,骤然要她拿出那么多钱来,几乎无异于天方夜谭。
手术费凑不齐就无法进行手术,就算袁洪霞在医院工作,但她只是个小小的护士,也无法为自己的儿子打开一扇方便之门。
眼看着儿子的手术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在半夜查房的时候看见那些孕妇高高隆起的肚子,一个危险却又令她无比心动的主意出现了。
如果她能卖掉一个孩子……
那晚温芷兰突如其来的血崩早产,更像老天赐给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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