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让他第二天早晨总有些jīng神不振。
从市里去梁公村坐大巴的话大概要三个小时,最后肖云鹤还是选择了当地警方的专车安排把他们送到梁公村门口。陪同的还是昨天来火车站接他们两个的那个小警察,肖云鹤一路上翻两页停一会儿的总算翻完了左层云的那本小说,随手丢进书包里。
***
一块儿半人来高的石碑,龙飞凤舞的斧凿出梁公村三个大字,凹陷处用红色颜料浅浅地描了个底,立在梁公村的大门前。
秦致和肖云鹤下车,总算对这个传说中的村子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第一眼看上去的确是个很寻常的村子,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红砖平房,一间一间的算是普通农村的标准配置——开门正对着的是个不算很大的院子,正对着的院子的是屋子前厅,一左一右两间窗明几净的卧房,屋后一般是修的厨房和杂物间,再往后是自家辟的菜地。偶尔会有一两个二三层的小楼,那就属于比较有钱的范围了。
但是很快就能让人发觉不对。
梁公村算是半个山区的地界儿,这几天天yīn些,梁公村这种地理位置有点儿山雾并不稀奇,但也不至于到跟漫天抹了胶水一样的黏糊。莫柏青说他来这里参加梁四爷葬礼的那次只能说是视线受阻,眼下这qíng况却是呼吸道没什么毛病的人都有点觉得喘不过气儿来。跟着一块儿来的小警察脑子都有点懵了,完全不知道这算是怎么回事儿,长到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离奇的雾气。
越往里走雾气就越浓,可是周围房屋的轮廓还很清晰,就像是一张纸上只画了屋子,其他该有风景人物的地方都是一片留白。小警察起初还壮着胆子喊了几声诸如什么“有人吗”又或者是“村长在不在”,小警察年纪轻,嗓门儿亮堂,一喊话声音倒是能传的老远,可惜无人应和,到最后只剩下自己喊话的回声在半空中空dàngdàng的飘着。
那些白雾里也隐约飘散出一股很甜的香味儿,甜而不腻,像是用桂花蜂蜜兑出来的糖水,闻到了就让人有种昏昏yù睡的感觉。
跟在两人身后的小警察不一会儿就已经哈欠连天,眼睛也要睁不开了。
秦致示意肖云鹤扶住摇摇yù坠的小警察,之后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符纸夹在指间,他双指一错,符纸上便燃起一簇明亮的火焰,秦致随手把两团烧着了的符纸丢进白雾深处,很快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那种味道里带着一股浓烈的恶臭,非常刺鼻,很快就压下了原本飘dàng在空气中的那股甜香味儿。
香味儿散去再被恶臭一刺激,小警察很快就清醒过来,反应过来自己被肖云鹤扶着有点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不明所以的抓了抓头发。
白雾仿佛也没有方才那么粘稠了,肖云鹤觉得呼吸顺畅了些,只是看东西的时候还是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三个人都不是很熟悉梁公村的当地环境,一时被阻在当地,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比较好。
秦致示意二人稍安勿躁,从背包里拿了个跟本书差不多大小的罗盘出来。肖云鹤注意到那个罗盘刚拿出来的时候指针转的很乱,都在怀疑它那么转下去会不会直接飞出去。秦致见状也皱了皱眉,只好划破手指朝着指针上滴了两滴血,它才慢慢地稳定下来。
小警察已经看得目瞪口呆,趁着秦致蹲下来在地上摆弄罗盘的时候,悄悄扯了扯肖云鹤的袖子问道:“你们城里的警察还学这个?”
“……”肖云鹤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只好敷衍道,“就他一个人学。”
“哇。”小警察的眼睛亮了。
秦致将罗盘放下,又从怀里抽出张叠着的白纸用打火机点了。橙红色的火苗一闪即逝,只留下浅浅的火星从白纸的边缘处开始吞噬,逐渐蔓延开一道焦黑的印子。
随着白纸燃烧散发出的轻烟,秦致徐徐地摆弄着罗盘,嘴里仿佛还念念有词。
肖云鹤听不清秦致说的是什么,换个更直白一点的说法,就是他压根听不懂。
片刻后,白纸燃尽,烧焦后焦黑的残骸扑扑地落在地上。罗盘的指针已经移位,秦致看了一眼,得出结论:“艮卦,东北。”
肖云鹤看他在包里收好罗盘,奇道:“那纸是什么?”
“莫柏青写的梁四爷家的门牌号。”
“真有你的。”
说来也怪,在秦致辨别出方位之后,那些原本还有点躁动的白雾都安静了下来。
方才罗盘上的指针已经很好地指明了方向,三个人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雾气果然淡了很多。只是周围依然静的可怕,也看不见人。
大约是见识过秦致的本事让小警察的胆气足了些,他也逐渐不是那么畏首畏尾的了。
但是在一片寂静的环境下忽然听到那阵笑声之后,小警察还是不争气的大叫出声。
那阵笑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而且很尖锐,听不出发声者是男是女。
而似乎以这阵笑声为开端,所有的声音都开始复活了。
这次传来的是很清晰的唢呐声。
肖云鹤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转眼的工夫,小警察就无声无息地从他的身后消失了。
“他人呢?”
一个大活人在眨眼之间从自己眼前消失,肖云鹤下意识的问道。
“那说明他只能走到这里了。”秦致沉声道,“走。”
唢呐的声音,走动的声音,人们低声jiāo谈的声音,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
很快,连白雾也不见了。
但是在白雾散去之后,肖云鹤仍旧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他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才稍微觉得好些。
来来往往的村民腰间都系着一根很长的白色布带,三两个人聚集在一起低声jiāo谈着什么,对秦致和肖云鹤的到来仿若不觉,像是在他们的视野里根本就没有他们两个人的出现一样。
两个人也不理会这些古怪的村民,径自朝着唢呐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户人家门前,有许多腰缠白布带手里捧着个铜碗的人在排队站着。
秦致和肖云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莫柏青叙述的他梦里有关于梁四爷葬礼的qíng形,眼下又原封不动的呈现在他们眼前了。
因为两个人都有心理准备,就并没有像莫柏青那样一见这幅场景就吓得惊慌失措。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站着,看着这一场仪式的进行。
院门的左侧站着三个红衣小童,软软的头发拢起在脑后编了个细细的麻花辫,头顶处的发旋儿松松的散着,看起来不过□岁的模样。
院门的右侧则站着一个用白布蒙脸的女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泛着棉麻质地的huáng白色。她的个头不高,人也偏瘦,两只手拢在衣服的袖子里,不动声色的监督着走入院子的人。
而那些在门前排队的村民则如同莫柏青形容的那样,腰间系着长长的白布带子,手里捧着一个铜碗。
门口悬挂着一面白色的旗子,被风chuī开。旗面正中的图案虽然还很淡,但是也能让人看出那是一个猫头。
捧着铜碗进去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走出,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捧在手里的铜碗上都盖了一块儿跟手绢大小差不多的huáng布头。
“这是一种仪式。”在围观过一个村民捧碗走进走出的全过程之后,秦致轻声说。
“嗯?”
“猫祭,而且是死祭。”他沉声说,“那个梁四爷,果然已经死了。”
“怎么?”
“按莫柏青的说法,梁四爷正月初五去世,今天是正月十二,刚好赶上头七回魂,如果他们还想继续的话,那这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秦致停一停,目光又看向那面迎风招展的猫头旗,“那天莫柏青的突然出现应该阻挠了这个过程,当天的仪式并没有成功。”
“他们到底想gān什么?”
“跟猫换命。传说猫有九条命,他们打的恐怕就是这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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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延命?还是死而复生?”
“都差不多。”秦致说,“你注意他们的脸,尤其是走出来的那些。”
肖云鹤依言望去,看见那些捧着碗出来的人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层细细的绒毛。
“相传日本有一种妖怪,叫做‘化猫’,就是猫变化成的妖怪。这个传说在日本很有名,说是以前佐贺藩家的一个家臣经常对他家的一只猫施bào,导致这只猫怨气丛生,终于有一天这只猫吃掉了他家的爱妾,然后变成爱妾的模样进行复仇。”秦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儿上的那个蒙面女人一眼,继续说道,“据说猫活过十几年之后就会拥有变成人的本领,这就是所谓的‘化猫’。”
“那他们是?”
“‘化猫’是可以变成人,而他们是想变成猫。”秦致眼神微微一沉,“你记不记得莫柏青曾经说过,这个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养猫,但是他来的那天,梁四爷家却没有猫。后来在他参加葬礼的时候才发现,前一天在梁四爷chuáng头看见的那个白布包裹里包着的就是一只猫的尸体。”
“嗯。”这件事在莫柏青口述何其昭记录的那份资料上有写,肖云鹤还记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秦致简单做了个推测,“梁公村举行这个仪式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将自身的魂魄和猫的魂魄融合,变成拥有九条命且兼顾化猫特xing——就是能变成人这一点的某种怪物,进而延长自己的寿命。他们会饲养一只猫作为和自己的融合品,在预料到自己快死了时候会将猫杀死,之后在自己身死的当天,会由特定的人举行仪式,将人猫二者的魂魄融合再送回到人体内完成死而复生。而他们分食猫的尸体,恐怕是为了绝了猫再回到自己身体的念头,大概也是一种示威。”
“丧心病狂。”面对秦致的解释,肖云鹤一时之间也只能想到这四个字,但还是保留着一点怀疑态度,“这就真的能行?”
秦致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很尖锐的哨音。
随着哨声的响起,那些刚才还对二人视之不见的村民,忽然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齐齐把目光转到了两人身上。
他们的目光里带着一种很尖锐的敌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肖云鹤觉得他们脸上的绒毛又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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