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真人看着面善,实际上最是肚量狭小,为人睚眦必报。
不仅仅是因为言铮上次在警局破了他的定魂针,才被他记在心上,而是他心中怀疑言铮的身份。
灵舟市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何况言铮还真是有几把刷子的,这些年他为了赚钱没少接活,渐渐的名气就传开了。张真人稍微一打听就有了眉目,他原本还没怀疑到言铮头上,只是言这个姓实在是让他印象深刻。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转眼就设了这么一个局。
他和周望相识,无意中在周望家里遇到曹文渊,得知他是灵舟人,又见他喜欢那幅发绣,就动了心思。他略施小计拘了个无主孤魂,因为对方是同道中人,就故意将那魂魄打散,免得被问出端倪。
曹文渊回去之后家里闹鬼,果然打电话来问周望。
周望早就得到他的话,将曹文渊引到言铮那里。
张真人这局设的轻而易举,他本就是一顺手的事,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谁知言铮心软,真的就为了一个孤魂野鬼跑了一趟苏州。
当然,曹文渊肯付钱也是一方面。
言铮确确实实的是因为心软掉到这个坑里,因为他完全可以不来,或者只要随便逛一逛,回去敷衍一下就可以了。
毕竟曹文渊也不会知道,他照样会付钱。
但是言铮是一个凭良心办事的人,收了钱就要尽力而为,才对得起良心。这一点儿深得表舅真传,表舅就是这么认真的一个老头。
所以,当张真人接到周望电话说言铮来苏州的时候,他实在是惊讶了一番。
这天真的小鬼头,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下来。
挂了电话,张真人也坐不住,实在是好奇言铮的身份!
当年他亲自确定过的,除了那个被他带走的孩子,言家并没有留下活口的。
所以,才有了汤家废宅里聚魂阵这个局。
他一方面也是要试探下那小鬼头到底是不是言家的人,是就更好,一锅烩了。不是也就当是给自己立个威势,杀jī儆猴。免得以后有谁没长眼在惹到他头上,只是没想到这次倒是有了意外的收获。
那匹láng很好,非常好。
张真人虽然输了,但是心qíng出奇的好。
这真是非常好!
言铮头脑昏昏沉沉,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一条暗无天际不见尽头的路上,身上重的要命,像是在背负了一座山。
他四下张望,入目所及皆是一片荒芜,天空昏暗无光,到处都灰蒙蒙的。
忽然,远处荒糙一动,有什么东西朝着他跑了过来,听声音那东西来的还很快。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言铮站在那里凝神细看……
是láng?
竟然是láng!
言铮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也动不了,眼见那láng来到眼前,额头上一道闪电花纹熠熠生辉,怎的如此眼熟?
他一定在那里见过这只láng!
那暗绿的眼瞳是如此的熟悉!
那只láng来到近前,丝毫不减速,反而一个飞跃径直朝他面前扑来……
言铮大喊一声抬手挡住脸。
不要!
他大口的喘息着,猛地睁开眼睛,一轮金huáng金huáng的大月亮映入眼帘,四周云淡风轻,一派清明。
言铮愣了一下,随后就觉得身上重的要命,低头一看,廉贞正压在他身上,有些硬刺的头发扎在他劲窝里,有些痒。
“廉贞?”他试探的叫了一声,推了推他,只是手刚一碰到他脊背就摸到一片粘腻凉滑的液体,抬起来一看,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血!
猩红的血在月光下分外刺眼。
言铮大惊失色,猛地坐起来,就见廉贞背后腿上鲜血淋漓,顺着被撕扯开的衣服,能看到那狰狞的伤口,皮ròu外翻十分骇人。
廉贞!!!言铮看得心惊ròu跳,禁不住大叫一声,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心中越发的慌乱,抬手在他脖颈上摸了半天,还好,还有脉搏。
他四下一看,周遭láng狈不堪原本就要倾倒的废宅这下直接成了废墟,好像台风过境一样。他们应当还是在汤家宅子里,天还没亮,四周静谧一片,看这样子应该是廉贞破了聚魂阵。
言铮见他昏迷不醒,不敢怠慢,qiáng忍着身上不适将廉贞一条胳膊架在肩头,搂住他腰慢慢向外拖行。言铮个头本就不矮,这些年摸爬滚打独自讨生活也有把子力气,要不是他自己也伤的不轻就直接背着人走了。
两人行到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前,言铮也顾不上许多了,把人家大门敲得山响。
不多时,里面亮起了灯,有男人说话声传来,并伴随着一通狗叫。
这一只狗叫了起来,紧接着这一片的狗都叫了起来,汪汪声连成一片,夏天天气炎热,家家户户开着窗睡觉,这狗叫过后一家接着一家的亮起了灯,全都被吵了起来。
“侬是哪个嘛?深更半……”对方开门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话没说完就瞧见两人一身血的惨状,那个没说出来的‘夜’字就吞了回去。
也赶巧是廉贞命不该绝,这户人家隔壁住了个退休的老中医。
啊呀?这开门的汉子愣了片刻忽然就跳起来跟烫了脚的猫似的,急三火四的把人送到隔壁去。
隔壁老头人很和善,医术娴熟,只和孙子一起住,半夜被吵醒了也不生气,只看了一眼就忙叫把人抬进去小心的放在chuáng榻上。就是他那十七八岁的孙子脸色有些沉,被叫去打水也是一脸不qíng愿。
“小心些。”老头一改方才闲适,眼睛盯着廉贞脊背上的伤口,不声不响的摸出把闪亮的小剪子开始剪那破的差不多的衣服。
言铮也想帮忙,不过一看到那狰狞的伤口手就忍不住颤抖,根本就下不去手!
竟然伤的这样重?
随着衣服被剪下了,廉贞脊背上几道好似铁爪子抓过,纵横jiāo错,血ròu翻飞,其中有两道竟然从脊背一直划到腰上。
老中医
言铮看的眼眶发红,脸色刷白,死死的咬着下唇,见血也浑然未觉。
待廉贞身上衣服全都剪掉之后,老头这才松了口气,把剪子随手放到一边,凑过去仔细研究那伤口成因。
“年轻人,这是怎么弄的?”老头一口普通话相当流利,他退休之前是大学教授,带过的学生无数,就算回到同里老家依然隔三差五的有学生上门看望。
言铮吸了吸鼻子,低头不语,他能说被厉鬼挠的吗?
老头见问了没回应,就回头看他,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这伤口样子奇怪,他行医半生也算见多识广,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伤口。形状看着像是人手抓出来的痕迹,可人手的劲头和指甲的锋利程度实在是达不到这个地步。倒像是飞禽走shòu抓出来的,可没见过哪个飞禽走shòu是长了双人手的!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恰好此时,刚刚被派出去打水的老头的孙子端了一盆掺了药粉的温水走了回来,看见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忍不住惊呼一声,顿住了脚。
老头这才转移了目标,瞪了孙子一眼,“别大惊小怪,快过来。”
他就着孙子的手,从盆里捞出毛巾开始小心的清理伤口。
开始的时候廉贞还没有意识,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任凭摆弄。
等清理完伤口上药的时候,他硬生生的给疼醒了,趴在那里闷哼出声。
也不知道那老头给上的什么药,褐色的药粉带着一股中药特有的药香,但却疼的人抓心挠肝。
言铮坐在chuáng边一个劲的帮他擦汗,什么忙都帮不上,他心如刀绞。
“媳妇!”
手冷不丁被一把抓住,言铮愣了一下,就见廉贞迷迷糊糊的攥着他的手一口一个媳妇的叫着。
言铮有些尴尬,想要往回抽手,奈何廉贞攥的太紧。他一用力廉贞就比他更用力,手臂上肌ròu隆起,脊背上被药粉糊住的伤口也跟着裂了开来,被血濡湿了。
老头此时正给廉贞腿上伤口上药,回头瞄了一眼,淡淡的道:“别乱动,你让他抓着吧!”这药是他亲手配出来的,效果比一般的伤药要好,就是抹上的时候挺疼的。
言铮哭笑不得,他又心疼他受伤,不仅任他抓着,就是后来给贴到嘴边胡乱的啃咬也没出声反驳。
这次回去,就算挖门盗dòng也要把未婚妻给他找出来。
手上被人牙齿细细密密啃咬的感觉温热又濡湿,带着一点点的刺痛,十分怪异。廉贞根本就没使力气,好像和主人玩闹的小狗,把手指含住了不松口,轻轻的磨牙。
言铮被他咬的有些痒,有些啼笑皆非。伸出另只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听到他又叨咕一声‘媳妇’然后头一歪枕着他的手就睡了过去。
这两个字一入耳,言铮脸上表qíng立刻就凝固了。
有些生气的瞄了一眼再次陷入昏睡的人,媳妇,媳妇,就知道媳妇!
不要抓我的手了!
去找你媳妇好了!
他心里虽然生气,但还是没把手抽回来。
“好了。”那边老头给上完药直起腰擦了擦手,叮嘱道:“你晚上守着他,一旦发热立刻来叫我。”
嗯,言铮点头,郑重的道了谢。
老头挥挥手,示意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就领着孙子回房去了。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这宅子里只住了老头爷孙俩,那个之前送他们来的汉子早就回去了。
廉贞趴在那里,脸朝外压着他的手,可能是梦里也在疼,眉头微蹙,睫毛轻颤睡的很不安稳。他之前失血过多嘴唇苍白毫无血色,看着竟然有几分脆弱的味道。
言铮轻轻坐在chuáng头,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因为手心全是汗,根本感觉不出来他有没有发烧。他索xing凑过去跟他额头抵着额头,感觉到他皮肤微凉,这才放心一些。
这一夜他每隔一会便要试一下,在chuáng边直坐到天亮。
当清晨的阳光照在言铮脸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才活了过来。
这一夜好像噩梦一样,让人身心俱疲,十分难熬。
言铮只在早晨的时候眯了不到半个小时,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试探廉贞体温,生怕他会发烧。
发烧就意味着伤口发炎,这样的天气,如果伤口发炎,那可就糟糕了。
手已经被他压得没了知觉,他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见上面红了一大块不说,虎口上还残留着两个青紫色的牙印,层层叠叠的套在一起。
他甩了甩手,那种麻麻涨涨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酸慡,言铮无声的原地跳了好几圈才缓过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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