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花_南派三叔【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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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我也知道,这种庙宇建筑之中并没有多少空间,虽然看上去占地很广,但因为依山而建,建筑内部的空间相当小。

有三个年轻喇嘛正坐在石磨四周烤火,看到我们进来,并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神qíng,仍然不动不问。

陈雪寒走上前去说明了来意,说的都是藏语,我听不懂,其中一个喇嘛便引我们进屋。

第一幢建筑最大,是喇嘛们做法事的地方,屋后有一道木梯,一路往上,我们一层一层地往上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过了多少个房间,领头的喇嘛才停下来,我发现我们终于到了一个漆黑一片的房间。

陈雪寒和喇嘛很恭敬地退了下去,就剩下我和我的两个伙计,立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四顾之下,发现这里似乎是一间禅房,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地方透着点光。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逐渐适应屋内的光线之后,我慢慢就在黑暗中看到四周有很多模糊的影子——全都是成堆的经卷。一一绕过,来到了有光的地方,我发现那是一扇窗户。

窗户用很厚的毛毯遮住了,但毛毯太过老旧,已经腐烂出了很多很小的孔dòng,光就是从孔dòng里透过来的。

我算计着,想把毛毯收起来,让外面的天光照进这个房间里。刚想动手,就听见黑暗中有一个声音说道:“不要光,到这里来。”

我被那个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便看到,在黑暗的角落里,亮起了一点火星,然后,一整面的点点天光中,在那一边,我竟然看到了五个喇嘛,渐渐全亮了起来。

这五个喇嘛一定早就在那里了,黑暗中我看不到他们,这也许由于他们有种特别的修行手法,我们似乎打扰了他们。

我想起他们说“到这里来”,便走了过去。走近就看到,其中几个年纪较轻的喇嘛闭着眼睛,只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喇嘛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

我们过去把来意一说,这个年纪较大的喇嘛也闭上了眼睛,说道:“是那件事qíng,我还记得。”

我有一些意外,我以为他会有更加激烈的表qíng,比如说,发着抖对我说“你、你也认识他”之类的。

但是人家只是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句:是那件事qíng,我还记得。

我没有表露出我的小心思,也装作镇定。

事实就是这么神奇,我忽然有点明白了,好多自己认为特别重要的事qíng,在别人那里,也许连打个哈欠都不如。

这我真的可以理解。

在大喇嘛的卧室里,我们喝着新煮的苏油茶,等他一点一点把事qíng说完。卧室里点着炭炉,十分暖和,我一边微微出汗,一边听着小哥那一次在人间出现的经历。

大喇嘛说得非常简略,几乎就是随口说说,但是对于我来说,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认为那是天下最重要的线索。

在叙述的过程中,有一些大喇嘛自己也不是很了解的地方,他就会拿出一些卷轴和笔记查看。在他说完之后,我自己也仔细地看了这些笔记的内容。所以,以下内容来自多种渠道,一些是我自己从笔记上看到的,一些是大喇嘛讲述的。

因为信息多且随意,无论是叙述还是笔记,其中混杂着很多藏语和当地的土语,所以很多qíng节都很片面化,我在这里叙述的时候,进行了一些整理。

五十年前的qíng形,大喇嘛至今还历历在目。那是大雪封山的第三个星期,要下山已经非常危险,所有喇嘛都准备进行为期一冬的苦修。

那时候的大喇嘛还很年轻,还不是寺里的大喇嘛,但为了方便区别,我们称呼当年还年轻的大喇嘛为老喇嘛。

按照寺庙里的习俗,那天老喇嘛把门前的雪全扫gān净,并在庙门前放三只大炭炉,不让积雪再次覆盖地面。这样的举动在喇嘛庙建成后,每十年就有一次,虽然老喇嘛并不知此举何意,但是,历代喇嘛都严格遵守。

那个中午,第四次去为炭炉加炭时,老喇嘛看到了站在炭炉前取暖的闷油瓶。

闷油瓶穿着一件特别奇怪的衣服,似乎是极厚的军大衣,但衣服上的花纹却是藏式的,他的后背背着一个很大的行囊,看上去无比沉重。

闷油瓶看上去特别健硕,当时老喇嘛和他有这样一段对话——

老喇嘛:“贵客从哪里来?”

闷油瓶:“我从山里来。”

老喇嘛:“贵客到哪里去?”

闷油瓶:“到外面去。”

老喇嘛:“贵客是从山对面的村子来的吗?”

闷油瓶:“不,是那儿的深处。”

说完这句话后闷油瓶指向一个方向,那是大雪山的腹地,对于老喇嘛、对于墨脱的所有人来说,他们都知道,那是一个无人区,里面什么都没有。

而寺庙和那片区域衔接的地方,并没有任何道路,只有一个可以称呼为悬崖的地方,虽然并不是真的悬崖,但因为它积雪和陡峭的程度,也相差不远了,落差足有两百多米,非常险峻,是这个喇嘛庙最危险的地方。

没有人会从这个方向来,老喇嘛笑了笑,他觉得闷油瓶肯定是指错了。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因为在闷油瓶站的地方,只有一对孤零零的脚印,没有任何延伸。

在这种大雪天气,要有这样的效果,除非闷油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者,真的是从悬崖爬下来的。

老喇嘛:“贵客为何在我们门口停下来?”

闷油瓶:“这里暖和,我取一下暖,马上就走。”

闷油瓶指了指炭炉,老喇嘛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寺庙的奇怪习俗,每十年,就要在庙门口生上三炉子炭火,难道就是为了,如果有人从门口经过,有个地方取暖?

或者说,有人希望从庙门口经过的人,会因为这三个炉子停下来?

这个庙从建成之后,就有了这个规矩,他一直觉得这个规矩特别奇怪,难不成修庙的人,很久之前就预测到会有这样的qíng况,所以定了这个规矩?

老喇嘛看着闷油瓶,两个人无言对视了一段时间,他觉得有点尴尬,说道:“里面更暖和,要不贵客进去休息一下,喝一杯苏油茶再走吧。

老喇嘛本是客气地一问,闷油瓶倒也不客气,直接点头说道:“好。”

于是老喇嘛便将闷油瓶引进了喇嘛庙里。

作为主人,又是长久没有客人,他自然要尽一番地主之谊。请闷油瓶暖了身体,喝了苏油茶之后,他便带着闷油瓶在寺庙里到处走动。

在此期间,老喇嘛有意无意地,总是想问闷油瓶一些问题,奇怪的是,闷油瓶也不遮掩,他反复qiáng调说自己是从雪山里来的,言语之间,看不出有一丝撒谎或者掩饰的迹象。

当时的老喇嘛虽然年轻,但好歹也经过修炼,对于人世间的好奇心,有一种特别的控制力,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本来这件事qíng,最多在闷油瓶留宿一晚之后就会过去了。闷油瓶离开后,老喇嘛的生活也会进入正轨。)

第九章 关于闷油瓶的关键线索

那天晚上,闷油瓶在老喇嘛房里和老喇嘛聊完最后几句话,jiāo代了明天就离开的想法,表达了感谢,老喇嘛便送闷油瓶回他自己的房间。

寺庙的结构颇为复杂,一般人无人引导完全不可能找到房间,他们在寺庙里绕来绕去,在经过一个院子的时候,老喇嘛的油灯灭了。

一片漆黑,月光下的院子特别昏暗,老喇嘛停了下来,去点油灯,这个时候,闷油瓶抬头看了看天空。

西藏的天空,漫天星辰,美得犹如梦幻一般,这样的美景,对于老喇嘛来说,从小接触,觉得天空就是那样的,他不觉得天空中有什么奇特。

他点上油灯,再次出发,却发现闷油瓶不动了,只足淡淡地看着天空。

“贵客,这边走。”老喇嘛说了一声,闷油瓶才回过神来,便问他道:“上师,你们的喇嘛庙里,是不是有一百二十七间房间?”

老喇嘛愣了一下,确实,这个喇嘛庙有一百二十七间房,这在他刚来寺庙的时候就知道了,虽然有些房间非常小,但是总数就是一百二十七间。闷油瓶怎么会知道?

老喇嘛点头称是.闷油瓶就道:“劳烦你,能让我去每一间房都看一看吗?”

“贵客,为何突然有了这个想——”大喇嘛想问,但是随即被他修炼的力量克制住了,无妄想,无好奇,他不应该对这些事qíng产生兴趣。

老喇嘛克制了一下,忽然觉得,闷油瓶是不是上天派来考验他修行的,于是就点了点头,道:“好的。”

“我记得这里的星空。”闷油瓶自言自语道,“很久以前,我应该来过这里,我好像依稀记得,我在这里的某个房间里,为自己留了什么东西。”

“愿你能找到。”老喇嘛说道,心里的好奇几乎憋得自己快吐血了。

(我心说真不是修炼不够,闷油瓶说话确实能把佛祖都憋吐血。)

当天晚上,他们一间一间地去看,一间一间地去找,老喇嘛也记不清楚是第几间了,只知道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他们打开了一间闲置的屋子,走进去的时候,闷油瓶的脚步迟缓了一下,不动了。

老喇嘛也不动,但是他知道这个房间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触动了闷油瓶。

闷油瓶走到屋子里,屋子的中间放着一张木头桌子,上面堆满了杂物,他把杂物搬开,在这些杂物之中,露出了一具gān枯的尸体。

这具尸体趴在书桌上,完全是一具gān尸了,被杂物掩盖着,又穿着僧袍,根本看不清楚原来的样子。

老喇嘛大惊失色,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寺庙里的某个长久不用的房间里,竟然会有一具gān尸。

但是,庙里的人是齐的啊,这人是谁?难道说,这是以前庙里的喇嘛,死在这里,长久以来都没人发现?

“这、这是谁?”老喇嘛再也无法按捺,结巴着问道。

“这是德仁喇嘛,是我的朋友,想不到,竟然死在了这里。”

“德仁喇嘛?”老喇嘛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闷油瓶整理了一下桌子,发现gān尸手上,抓着一卷经文。他把经文摊开,就淡淡地叹了口气,对老喇嘛说道:“请你把这个房间整理一下,好好安葬德仁的尸体,我想在这里住下来。”

老喇嘛完全没有反应,他忽然感觉到,四周的一切变得陌生起来,自己对于寺庙了解得似乎还没有闷油瓶多。闷油瓶坐了下来,看着那卷经书,就不再和老喇嘛说话了。

闷油瓶这一住就是几个月。后来他们查了资料,发现了一个让老喇嘛更崩溃的现象:德仁喇嘛确实在庙里登记过,第一笔记录,竟然在这个寺庙初建的时候就在了,往下查,他就发现,几乎每一代喇嘛中,都有一个叫德仁的,一直到这一代,德仁这个名字才在名册中消失。

这肯定不是同一个德仁,而是很多代德仁,并且,看名册中的记录,几乎每一个德仁,都会收一个叫德仁的徒弟。

这算是什么,庙里的另一个传统吗?

似乎德仁这个名字对寺庙有着特殊的意义,寺庙里每一代喇嘛必须有一个叫德仁才行。

变成gān尸的德仁应该就是最后一任德仁,他不知道因为什么,死在了房间里,也没有徒弟,所以导致了德仁的断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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