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梅领着他们大约走了十来分钟,七拐八拐的总算是看到了一幢很是僻静的竹楼。这幢竹楼附近也不再有别的建筑,只在山间漆黑的夜色里留下一个暗沉的色块。颜若梅领着他们两个走到竹楼底下,自己在先领着他们两个上了楼,又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上挂着的大锁,进屋的同时也点亮了外厅的灯光。
这间竹楼并没有想象中那种因为长久废弃而产生的脏乱,反倒给人一种很整洁的感觉。屋内的摆设和颜心惠家里的如出一辙,都是在外厅朝阳面的墙上开了一扇窗户,窗下一个小桌,小桌的左右两侧各摆了一把藤椅,甚至连外厅通往卧室的门帘都是那个手执白花的红衣女子背影的大幅刺绣。颜若梅引着他们两个人进了屋,这才说道:“二位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这屋子在默心姑姑走了后都安排定时打扫的,卫生是不成问题的。二位如果要用水的话还请麻烦下楼,屋后是有水管的,水还可以用。稍后我会把棉被给二位送过来,还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和我说,待会儿我会一并带过来。”
秦致道:“也没什么需要的,麻烦你了。”
颜若梅道:“那我这就去给二位拿被子。”又把屋门口那把大锁的钥匙jiāo给二人,这才走了。
肖云鹤说:“这村子不大。”
颜默心曾住过的地方应该已经是如今白竺村的边缘。白竺村整体的建筑并不算分散,照颜慈的说法是因为那个三十年前的诅咒导致她们频繁死人,村内人数锐减,拆除了一部分无人居住的房子的同时也就缩小了村子的规模,只是唯独颜默心的一直无法拆除才保留到现在。白竺村至多不过三十来户人家,有的gān脆一家就只有一人,颜若梅刚才带他们过来也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可见白竺村的规模真的很小。
秦致道:“人也不多。”而后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幅红衣女人执花的刺绣门帘出神。
肖云鹤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忽然出手,死死地扣住秦致的手腕,引得秦致一愣。
肖云鹤皱眉道:“你喝那酒gān什么?别告诉我你没察觉到那条蛇是活的。”
“你这是担心我?”秦致忽然笑了,“我们两个也总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那酒刚喝了之后只是觉得有点儿热,现在也没事儿了。放心吧,我有分寸。”
肖云鹤却还不放心,食中两指扣上秦致的腕脉,第一次催动那个他觉得秦致简直是在胡闹的臣服血契,直至确认秦致体内真像是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撤力松手,又说:“你现在又不是死不了,下次……”
秦致只是笑,颜若梅却已经抱着一chuáng被子回来了。
秦致接了被子,jiāo给肖云鹤让他放到卧室里去。肖云鹤在内间只听见秦致和颜若梅又客套了几句,之后颜若梅说了“不打扰二位了”表示了告辞,才又走了。
秦致见她走了,才掀开门帘进了内间的卧室。卧室的墙上是朝着yīn面开了一扇窗子,屋内一张chuáng,一个柜子,还有一张书桌同时也兼顾妆台之用,正对着的镜面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细的尘土,除此之外就是摆放在书桌前的一把藤椅。这些摆设对一间卧室来说也许并不算很多,但对比起外厅的空旷还是让这间卧室显得有些拥挤。秦致掀开门帘进来的时候肖云鹤正在观察着地面,见秦致进来了才说:“不管那村长是不是胡说八道,她至少在一点上没说谎,这屋子里真的死过人。”
“你看。”他指着竹制地板狭窄fèng隙里乌黑的痕迹说,“是血,而且面积不少。那边的桌子上也有类似的痕迹,照这痕迹推断出的失血量,要是一个人的话,肯定就不行了。”
秦致问:“你对这村子怎么看?”
“怎么看?”肖云鹤说,“和颜回生的关系?我不觉得那个村长说了实话。”
“那你觉得和白竺村有关的传言,谁说的是真的?”
“反正我不相信颜慈。”肖云鹤说,“这村子里的人都姓颜,可能跟颜回生扯上关系的人我都很难相信。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判断,这附近有汉人居住的地方不可能只有一个全是女人的白竺村,很可能还有一个隐藏的更深的地方,而那个地方才是颜回生真正的出身。白竺村也许只是个幌子,借着什么‘男人来了这个村子之后就会死’这类耸人听闻的传言来提升自己‘唯一汉人村落’的存在感,‘唯一’这一点也是颜慈刻意qiáng调过的,目的就是为了掩饰那个地方的存在。其实你说的也没错,外面的人也许只知道一个白竺,所以在你问的时候才只能说出这个地方,那就证明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是颜家的村子,她想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是一家之言。”
“而且她在很多地方都避重就轻,白竺只有女人本身就很荒谬,更值得在意的是周围人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和那些蛇类的纹饰。”肖云鹤继续道,“你不觉得那些人对颜慈的态度,与其说是对于一个村长的尊敬,还不如说是一种主人的畏惧。颜若梅在这件事上守口如瓶,非常谨慎,很可能是有颜慈的威慑在。”
“那你还记不记得,颜慈曾经说过,他们的村子是因为山洪毁村才迁移至此,原籍是在四川。”秦致说。
“四川?”肖云鹤说,“等等……四川?你是说欧阳陵?……欧阳陵就是在四川德阳下的车,还有在火车上出现的那些头发,外界有关白竺村的传言里也提到了头发。”
秦致把从火车上收集到的头发拿出来,将包裹在上面的纸巾展开,却仍旧没有让肖云鹤去碰,只说道:“你看,这头发很长。”
“白竺村女人的头发也都很长。”肖云鹤说。
“没错。”秦致说,“颜慈很可能已经看破了我们的身份,也许我们会到白竺本身就在夜睿的计划之中。她开口把我们留在村里,总而言之,来者不善。”
“那恐怕我们想离开这儿也没那么容易了。”肖云鹤说,“你打算怎么办?”
“静观其变,至少他们现在还没有动作。”秦致说,“今晚先睡吧,有什么事qíng再说,只不过都到了这种地方,想安稳的过一个晚上也怕是奢望了。”
“也可以。”肖云鹤说,“睡就睡吧,至少能保存点儿体力,不过我不用他们的被子。”
“山里夜里冷。”秦致说,“还是你想我抱着你睡?嗯?”
肖云鹤抬脚踹他:“我那是不放心。”
“那我抱你。”秦致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他说,“云鹤,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下一章其实不是那啥(。
下一章不确定是在什么时候,但肯定不晚于周四><
……打滚求留言啊不留言我断更(喂开玩笑的)……留个零分的已阅都好过让我怀疑我是写崩了呀>////////<
☆、第十五章
肖云鹤其实很招架不住秦致的这种语气,温柔的,又不刻意,要是遇见了眼里只有他那张脸的花痴小女生,十有八|九就会被这样的秦致给活活溺死。肖云鹤的神qíng动了动,觉得他这语气转换的有些莫名,于是就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抱抱你。”秦致失笑,“过来。”
肖云鹤静了片刻,忽地也笑了。两个人原本是并排坐在chuáng沿上,肖云鹤听了秦致的话,朝他那边挪了挪,就变成一种相互依偎着的姿势。两个人头挨着头靠着,秦致的手拢过肖云鹤的手指,状似漫不经心地摆弄,最后却合成一个十指jiāo握的姿势。两个人的掌心对着,洇出一层薄薄的汗,肖云鹤侧过脸去,两个人接了个吻,而后一起躺倒在硬邦邦的竹板chuáng上。肖云鹤枕着秦致的胳膊,两个人就这么腻歪的抱着,卧室窗户的fèng隙很大,山风带来呼呼的响声,chuī得窗上的竹藤劈啪作响。
肖云鹤说:“是挺冷的。”
秦致看了一眼摆在chuáng尾的颜若梅送来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就像是个四方块儿。露出来的那一角被面像是有几十年针线功夫的手绣,然而配色却是红红绿绿全无美感,让内行人一看估计只会感叹是大俗配了大雅,全可惜了那顶好的绣工。秦致直起身来,把那chuáng被子抖开,肖云鹤也坐起来,两个人一起看了一会儿那被子上的绣面,只觉得那被面弯弯曲曲好似一副抽象画,看久了竟然无缘无故地透出一股森冷来。
秦致皱了皱眉,随手把这一chuáng崭新的被子糊在窗户上挡风,而后两个人重新躺下,在一间死过人的屋子里浅浅入眠。
肖云鹤并没有睡得很死,然而jīng神因为入眠还是有些许的松懈。恍惚中他觉得窗外的风更大了,呜呜地chuī动周围林子里的树叶,许多栖息在树上的鸟儿被风声惊动,开始在枝头树叶间尖叫着跳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鸣叫声。那种像是树藤爬动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嘶嘶的声音像是有无数条蛇在地面上游走,还有那种很重很重的土腥气,像是来自于一个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
肖云鹤猛地惊醒,却发现身旁的秦致不见了。
竹楼内的摆设也发生了变化,原本挂在窗户上挡风的棉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棉麻和纱制的双层窗帘,原本空无一物的chuáng板上也铺上了柔软的垫子和厚厚的棉被,衣柜的门开了半扇,可以看到悬挂在衣架上的花色各异的裙子与上衣,书桌的一侧摆了一个小小的书架,另一侧则摆放着眉笔梳子和几个小巧的粉盒。
一个红衣女人正坐在藤椅上对镜梳妆。她的头发很长,看上去软软的,在月色里有一种柔软的光泽,坐下来的时候一头长发几乎委地。她的头发虽然很长,但却并不显得凌乱,像是一匹光滑的纯黑锦缎柔柔地垂着,只凭这一头长发加上她窈窕的背影,就会让大多数人产生一种无关xing别的怦然心动的感觉。
肖云鹤站起身来,从镜子的反光里看到了那红衣女人的脸。
并非是预想中面目狰狞的恶鬼又或者是血ròu全无的骷髅,红衣女人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容貌也出人意料的惊艳,像是只在午夜时分开放一瞬的秀美昙花,一时之间让人很难找到什么合适的语言来形容她。那红衣女人画完了眉,一只白玉似的手在桌上搁下那支细细的眉笔。她脸上没什么表qíng,显得她整个人都冷冷的,她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脸,又从那边的粉盒下翻出一张艳红艳红的胭脂,放到唇间抿了抿,给有些苍白的唇上覆盖上一层不自然的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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