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笔买卖,带给这些人的回忆,实在是太可怕了。
胖子听到这里,两眼放光,不由坐正了身体,问道:“chuī牛吧,最大的盗墓活动,那得属咱们的塔里木盆地之行吧。”
霍秀秀摇头:“那不是你概念中的倒斗儿淘沙,那笔买卖,已经超出了普通所谓的盗墓的概念。”
胖子“哦”了一声,就不再出声,因为超出了概念,那么这个所谓的;大,应该不在规模上。
我问道:“超出了概念,难道他们盗的不是地面上的墓,是在天上飞的?”
霍秀秀道:“当然不可能是这样。”
说吧,娘的,到底是有什么概念不同,使得这笔买卖那么那么特别呢?”胖子问。
霍秀秀刚想说话,闷油瓶却在一边说话了:“他们要盗那个墓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另外一个还活着的人。”
霍秀秀颇有些诧异:“你知道这件事qíng?”
闷油瓶摇头,靠在墙角望着窗外爬山虎的影子,月光斑驳地照在他脸上,非常的苍白。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为了钱?”秀秀问。
闷油瓶淡淡道:“历史的必然。”
霍秀秀看了看我,大概是不习惯闷油瓶的这种态度,我其实想说他能和你说话就算给你面子了,他刚才靠在那里,我都以为他完全没有在听。
不过我明白闷油瓶的意思,钱到了一定数目,再增加与否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如果是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盗墓活动,动机还是为了钱,那也算是我们这一行的悲哀了,世界上比钱更有价值的东西还是很多的。以前不是传说有两个大老板为了抢江山互相pào轰对方的祖坟吗?
历史的必然,世界上最大的yīn谋,最大的战争,最大的一切一切,背后总有些“必然”在。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发感慨。
我稍微解释了一下,霍秀秀想了想算是理解:“你们男人对这种东西就是比我们女人敏感一些,我们女孩子对于什么历史的必然就没什么感觉。”
我让她继续说下去,别磨蹭时间。她喝了口烧酒,就继续讲了下去。
金万堂参与的这笔“史上最大买卖”,缘于他的眼力,在当年那个时代,北京城里的杂学界,他算是出了名的眼毒和百事通,从哈德门的烟盒到女人的肚兜,没有他不内行的,据说他爹是六岁进的当铺,十七岁出的大朝奉,解放后在工厂当裱画工人,一直穷到死没给老金留下任何东西,但是在日常生活中,通过无数的生活点滴,从小到大,他老爹刻意将鉴赏书画玉石铜绣木瓷八大品的各种技巧不知不觉地传授给了他。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用了前半辈子所有的时间,达到了一种和古玩的天人合一。
所以,20世纪60年代初,他被人拉进琉璃厂游玩的那一刻,他竟然发现,这个萧条得门可罗雀的老胡同,竟然都是宝贝。
于是靠一双火眼硬是从两块钱起家,金万堂从几本旧书开始,两块变三块,三块赚到五块,两年内,没有人想到,他竟然能够在如此萧条的收藏市场,靠一本一本的旧书,翻到万元的身家,他在古籍古书这门类中的技艺,也进入了化境。
当然他赚钱了,“打办”——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也出现了,好在金万堂继承了他老爹极度谨小慎微的xing格,适时收手,这万元的身家终没有被发现。
然而,生意不能做了,但是口碑留存民间,很快就名声在外,外国人也找来了,也开始有大机构、大家族、大学研究所,请他去作评估和鉴定,一时间风光无限。那笔大买卖,就是在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到来的。
牵头的是霍家,当时霍家和他已经有一段时间的合作关系了,他并未想到有任何的异样,欣然答应。
根据之后的回忆,他告诉霍秀秀,他估计当时整个“买卖”牵扯到的人数,超过两百个人,配上那些牵扯进来但是没有实际下地的,比如说收集资料的、买装备的,那估计得上千,那个年代,弄一些好点的苏联装备都得无数层关系。
然而这些,都不足以突出这笔买卖的特殊xing,让金万堂认为这笔买卖肯定非常特殊的原因,是因为这笔买卖的领头人,很不寻常,这不是独门的买卖,参与的人数很多,据说,一共是九个人。
我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而霍秀秀就好比一个技术娴熟的说书人,在这里顿了一下,露了一个“你也想到了吧”的表qíng。
我揉了揉脸,就道:“不可能吧?”
秀秀道:“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是,事实显然。”
九个人,我自然立即就想到了老九门,但是老九门不是一个组织,它只是江湖上其他人给他们的代号,它是极度松散的,并不是经过什么行销公司策划,所以,他们同时做一件事qíng的可能xing,低到几乎没有。
举一个例子,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耶稣基督号称三大宗教领袖,但是他们有各自的谱系,如来佛祖纠集观音菩萨、十八罗汉去打架,是合理的,但是如来、玉皇、耶稣一起去打架,就是不可能的事qíng。
老九门里各派的江湖系其实都不一样,之间的区别虽然没有耶稣和如来那么明显,但是在江湖上也算是沟壑分明的事qíng,九门联手在事实上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却能想到还有唯一一种最极端的可能xing,在那个时代,这种可能xing虽然很小,却是绝对可能的。那就是:有一个qiáng有力的行外人,gān预了这件事qíng。
好比一个港台片里某军阀当年听说四大名旦非常厉害,于是说全给我叫来,结果四大名角本来唱腔都各有特色,而且都是唱旦角的,四旦在台上乱唱唱得满场蛋疼。也许也有一个行外人,说听说老九门很厉害,给我全召集过来。
不过,老九门当年散落各地,有些人根本是在流làng,俗话说,你官大压不了乞丐,行外人要召集起来,恐怕也还是会有人不买账的。
霍秀秀点头道:“我听到这里非常吃惊,江湖上可能没有任何人有机会知道,赫赫有名但纷争不断的长沙九门提督,竟然会有这么一次空前绝后的联手。我也同意你的分析,肯定是有外来势力点名,否则,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古怪的局面,不过,你说的疑问不成立,因为那个外来势力,在老九门内肯定有一个代言人,这个代言人进行了夹喇嘛的工作,我只是不知道,那个夹喇嘛的人会是谁,才能够使得这一批当地的霸王能够甘心成为被夹的喇嘛,乖乖地全部坐到一起合作?”
我心说现在肯定已经无法考证了,但是在20世纪60年代,老九门里确实是有人能够有这种资格的。那就是九门的老大:张大佛爷。
我不知道张大佛爷当时还在不在世,因为他和下面的人差着几个辈分,如果不是他本人,也有可能是张大佛爷的后人。
我有点觉得不妙的是,爷爷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qíng,同样他的笔记上,也没有记录任何一点这种东西。看来,这件事qíng,他完全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回忆。难道,这件事qíng,才是整件事qíng的核心?
不过老九门因为辈分的差别,和解放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新生代成名早的,如我爷爷、霍家奶奶都还在壮年,因为解放的冲击,所有人的境遇各不相同,这些人聚拢过来,不知道花了多少的jīng力,当时的黑背老六都已经是要饭的,有些人已经非常年迈,不适宜长途跋涉,便由下一代代替,所以我能预见,这支队伍,资历经验体力都参差不齐,在刚开始,已经种下了灾难的隐患。”
那是1962年和1963年的jiāo会,一支庞大的马队悄悄地开入了四川山区,金万堂战战兢兢地离开了北京,也在马队之中,马队中有老有少,各色人等鱼龙混杂,老九门分帮结派,界限分明。
金万堂是文化人,没胆色也没体力下地gān活,进到山里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也不可能bī他再进一步gān嘛,所以他只能待在地面上的宿营地里,其他人四处开始搜索,隔三差五的就把东西带回来,大部分都是帛书和竹简,请他辨认和归类。所以那个古墓到底是何背景,他并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只能从让他辨认的东西中,推测出一些事qíng来。
他能确定的是,第一,这里的古墓好像并不是只有一个,因为让他辨认的一批批的帛书和竹简,保存的qíng况差别十分大,而且里面的内容包罗万象,有书信,有古籍,还有绢文,书信的很多收信人名称都不同,他感觉这里肯定有一个巨大的古墓群,这批人在挖掘的是一大片古墓。
第二,整支队伍只有他一个搞分类和鉴定的,而所有盗窃上来的东西给他看的基本都是文书古籍,看样子,他们最终的目的可能是在这片古墓群中的古籍。
第三,队伍的人数经常减少,宿营地里经常有人争斗,从吵架的内容看来,在gān活的时候经常有人出意外,他们是在互相指责推托责任。
古籍的恢复和辨认非常消耗时间,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买卖,整整持续了三年时间。三年时间,他一直在不停地分辨那些难懂的古文,推测朝代、用途,尝试翻译出里面的意思,整个队伍的人好像处在一种巨大的压力之下,互相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jiāo流,所有人都沉默着拼命做事qíng,他极端地焦虑,牙开始掉落,体重从一百五十斤变成了七十斤,如果那一天不来临,他可能会死在那个地方。
一直到第三年的端午节,这种巨大的压抑和闭塞的生活忽然被打破,忽然就没有古籍送到他手里了,他终于不用每天蹲在帐篷里进行那些极端枯燥的工作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解放一开始让他不适应,但是两天后,他的焦虑开始缓缓地舒缓了下来,他有时间走出帐篷,在营地里闲逛,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在这么美的一个地方。
他们身处的是一处山区少有的平地,如果是在村庄附近,那么这一片平坦的区域可能会被开垦成农田,但是现在这里全是参天大树,,况明他远离人烟,或者这里jiāo通非常不便,眺望远山,能看到天尽头有巨大的四座相连的巍峨雪山,云山雾绕,圣洁无瑕,雪山之前横亘着碧翠繁茂的崇山峻岭,那种绿,不是江南的龙井浅糙之绿,也不是北京的华丽琉璃之翠,而是深得得好比绿墨一般的深绿,整个区域所有的色彩无一不显示着植物极度蓬勃的生命力。
山中空气极度的清新,他忽然就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似乎是一种顿悟,他三年来的yīn暗一扫而空。
之后他的身体逐渐恢复,开始敢于对周围的东西产生兴趣,他开始恢复很多正常的感官想法,他发现,四周所有的地方,都没有被开掘的痕迹,他推测中的古墓群,好像并不存在,就算存在,也不是在这片平地上。但是,四周的大山非常陡峭,这种如斧劈刀削般的山势,出现大规模古墓群的概率是很小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南派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