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源斋”就在唐人街深处的一条小巷里,颇有点儿大隐隐于市的大家风范。一进大门,我就看出来这里面另有乾坤,不愧是桑老爷子一手创建的天下第一号古玩店。店中陈列的古玩,没有一样不是jīng挑细选的jīng贵玩意儿,最难得的要数一部被烧成半部的大词典。
”哈哈哈哈,好小子眼力不俗,看样子桑老大这次倒没看走眼。”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家从后厅走了出来。接我的伙计一见他,纷纷叫了声”薛二爷”,我知道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就是桑老爷子的拜把兄弟,”一源斋”的老军师薛一棍。我二话不说,翻出临行前从桑老爷子身上取下来的马甲给他递了过去,薛大叔一看马甲,激动地热泪盈眶,双手接过马甲,叫了一声”老兄弟,走好”。然后命伙计把马甲装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佛龛里面供奉起来,店中老小,纷纷焚香叩拜。我和胖子不便打扰人家,跟着律师大哥进了桑老爷子生前的书房。
第十章 美国之行(3)秦律师从保险箱里取出几份文件给我说:“胡八一先生,这是桑老留下的遗嘱,基本内容我们已经核实过了。但是最后一条qíng况比较特殊,希望你能慎重地决定。”
我拿过来看了一眼,啼笑皆非。转过头对胖子说:“快来看看,里面还提到你了,这老头简直是未卜先知。”
胖子很好奇,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后大怒道:“我肏,这种不平等条约,死都不能签。老胡我可告诉你,咱们二十多年的革命qíng谊,你可不能为了那么点儿破古董就忘本。”
桑老爷子的遗嘱里,最后一条明确规定:但凡继承我桑玉吉衣钵之人,必须与所有”王”姓亲朋断绝往来。擅自违反者,剥夺其继承权终身。
秦律师也很尴尬,他说这是委托人的意思,当年立遗嘱的时候他也质疑过,不过桑老先生十分固执,坚决不肯做半点让步。我说:“这是他的自由,我们应该尊重。”
”那胡先生的意思是?”
”谁爱签谁签,这事儿从今天起跟我没关系。”
其实来美国之前,我一直在为如何从”一源斋”脱身苦恼。现在有这么一纸天赐良机,我当然得牢牢把握住。虽然不知道桑老爷子又在搞什么花样,不过只要我抓住这条霸王条款,他们也不敢bī着我签字,毕竟决定权在我手上,要朋友还是要江山你们这些个外人管不着。
胖子朝我竖起大拇指:“老胡,好样的。你顶住了资本家的糖衣pào弹,不愧是毛主席的好战士。”
我和胖子起身要走,秦律师跟在我屁股后面追了一路。走到大厅的时候把薛大叔惊动了,他听说桑老大立了这么一条遗嘱,苦笑道:“这么些年了,他还是吞不下心里的那口气。胡老弟,这事怨不得你。不过他也是有苦衷的,你不妨坐下来,听我从头讲起,等听明白其中的原因,再做打算。”
我一看又要听故事,赶紧解释道:“不瞒您说,我这趟来美国主要是娶媳妇来的,算命先生说了,我要是再不走,耽误了吉时,将来要打一辈子光棍。您的故事您留着,要是有缘我回头带着媳妇来听。”
说完我和胖子头也不回冲出了大门。胖子一边跑一边问我怕个什么劲,我说这帮老头子太能讲故事了,上次一讲就是一宿,今天再叫他从头讲起,那得要听到何年何月?
胖子说:“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你那儿有Shirley杨的地址吗?”我说只知道是国家博物馆,具体的位置倒是记不太清了。他说那好办,估计他们这儿的国家博物馆就相当于我们北京故宫,都是名胜古迹。一打听一个准儿。
我翻出一本英语小册子,现学了两句问路的英文。跟胖子两人跌跌撞撞一路打听,最后终于找到了史密森尼博物馆,也就是大家口中的美国国家博物馆。当时是下午六点多钟,天色已经渐渐西沉。眼前的建筑高大雄伟,充满了现代气息,在夕阳的照she下散发出一股浓郁的人文气息。我站在大广场上感叹了好一会儿,对胖子说改天要弄一台相机来拍几张照片,带回国做纪念。胖子指着博物馆大门边上的售票处说:“万里长征只差最后一步。老胡,快买票。”
第十一章 博物馆惊魂(1)我掏出来时兑换的美元,走到售票处,小洋妞”吧嗒”一声把窗户锁了,挂了一张小牌子出来。我翻出小册子找了半天,对胖子说:“人家售票员下班了要赶回去给孩子喂奶。恐怕不能招待我们这两个远道而来的中国游客了。”
胖子一听这趟白跑了,一个劲儿地抱怨都是我英文水平不过关,才会导致现在的窘境。我说你一个连汉语拼音都读不全的人,少在那里装学问。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Shirley杨找出来,再这么闹下去,我们就要露宿街头,把老祖宗的脸丢在外国了。胖子说要不然找传达室的保安打听一下。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举着小册子找到一个在广场上巡逻的保安询问Shirley杨的qíng况。
老外中文水平有限,我的英文口语更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jiāo流了半天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他急得恨不得拔枪崩了自己,我赶紧安慰他,OK,OK,I’M OK。胖子说美国大兵的心理素质也忒差了点儿,难怪当年gān不过咱们人民解放军。我说此言差矣,这位兄弟只是一名保安,最多属于民兵的行列,并不是政府的正规军,咱们不应该对人家有过多的要求,能听懂”你好”已经很不错了,就跟我们那边的红领巾现在都会说”HELLO”是一个道理。
天色渐晚,广场上已经亮起了探照灯,老在博物馆外边转悠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对胖子说:“总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谁知道Shirley杨会从哪个门出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才是。”
胖子说:“我也是这么个意思,要不咱们还是按老规矩,翻进去得了。”
我观望了一下四周的地形说:“不行,博物馆的墙太高,形状也不规则。得独辟蹊径。上面行不通,我们可以从地下走。”胖子大喜,说:“老胡,不愧是一个战壕里的伙伴,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不瞒你说,这趟出来,我带了一样东西。”说完他拉开背包拉链,露出一截铲头。我一把捂住背包问:“你大老远跑美国带这玩意儿gān吗,不是答应过以后不做倒斗营生了吗?王凯旋同志,我现在开始怀疑你去日本到底做的什么买卖,坦白从严,速速招来。”
胖子说:“日本那么大点儿破地方就算有什么值钱的古董,那也是唐朝时候咱们老祖宗给的慰问金,我稀罕它们gān吗。工兵铲是给你和Shirley杨结婚时候准备的。”他拍拍我的肩膀,继续说:“你想啊,Shirley杨祖上是搬山道人,老胡你gān的是摸金校尉,两人又是因为倒斗才产生了深厚的革命感qíng。等你大喜的时候,可不得有一把工兵铲做证婚人吗?做兄弟的,什么都替你准备好了。”
这种缺德主意也只有胖子想得出来,不但敢想居然还敢付诸实践,把东西带出来了。我苦笑不得,只好夸他未雨绸缪有一代名相孔明遗风。我们两人绕着博物馆外围转了几圈,发现广场旁边有一个喷泉公园,公园尽头拉着铁丝网,与博物馆内的大花圃只有一墙之隔。
我们两人合计了一下,觉得花圃与公园林区应该是通的。于是两人又买了一个帐篷,假装是在公园野营的游客。我们选了一处枝叶茂密的树林扎营,计算了一下从树林到博物馆中心花园的距离,估计最多半个钟头的活计,两个人jiāo替打dòng散土,又有帐篷做掩蔽,实在比闲在博物馆门口傻等要qiáng多了。就像毛主席说的那样:幸福的生活要靠自己的双手创造。
后来Shirley杨告诉我,美国的下水通道早在”二战”时就已经修建完善,我们打土dòng进去的方法,实际上是多此一举。不过那都是后话,当时我和胖子从树林里打出一条直通博物馆花园的地下道,两人十分激动,觉得回国之后可以把这一宝贵经验传授给有关部门,作为窃取美军qíng报的成功案例回报上去,到时候说不定还会高薪聘请我们当国防部参谋。
胖子头上顶着糙窝,拍拍土问:“老——胡——,我们是不是已经进来了?”
我看看四周,发现先前跟我们说话的保安正站在铁丝网外抽烟,于是很肯定地对胖子说:“咱们已经成功渗透到敌人内部了,下一步工作就是找到负责接头的Shirley杨同志。”
胖子点点头:“那老杨在哪儿你知道吗?”
我说她电话里说是在研究所里工作,我看不会在展区里,可能在博物馆后边那几栋建筑里。胖子说那还等什么,咱们赶快行动起来,找到杨参谋之后可以吃上美国大餐。
进来之后才发现博物馆大得出奇,我和胖子一路好找,始终没有发现Shirley杨说的研究室在什么位置。胖子急了:“咱们老这样在敌区外围转悠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先潜进去再说。”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惦记上人家博物馆里收的东西了?这可不是斗里,你要敢随便动一下,国际纠纷在所难免。中美关系将再一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胖子说你少在那里瞎扯,怎么每次犯错误的都是我。我们选了一个看上去最大最气派的建筑物,想先混进去再说。我试着推了推玻璃门,居然是开着的。胖子说:“美国人太轻敌了,如此重要的地方居然不落锁。”我说并不是每个游客都像我们会使用如此特殊的方法潜进来,他们的麻痹大意是可以理解的,构不成严重渎职。
因为是闭馆的时间段,展区里没有亮灯,只有月色透过天顶的玻璃窗照she进来,整个博物馆看起来yīn森恐怖,特别是那些古老的盔甲和人俑,比在墓里的时候还要可怕。胖子在展区转晕了头,问我研究所到底在哪儿,我趴在墙上,看了半天游客指南,最后很有把握地说:“你看,这个地方写着’NO’,就是’不’的意思,我估计那里就是工作区域,所以一般游客不给进。”胖子点点头,说我分析得十分有道理。两人顺着指南上标注的路线一路往里走,不多会儿就绕到了那个写着”NO”的房间门口。胖子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高兴地说:“就是这儿,里面有人声。想不到美国人也三班制。”
为了表示礼貌,我们进去之前还敲了门。没想到进去之后,里面却是一间漆黑无比的大仓库,竖着一排排的陈列架,上面摆满了古董,并未看到活人。我问胖子:“你刚才听见有人说话了?”
第十一章 博物馆惊魂(2)胖子点头:“伟大的母语。听得倍儿清,一个男人的声音,有点粗。说的好像是找到了之类的。”
我看了一下这间仓库里陈列的东西,发现仅是一些没有分类归档的古董文物,就猜想可能是工作人员在给它们标号。胖子抱起一只瓷瓶,激动地说:“老胡,这是唐朝老三彩。”我说这就是秦始皇的内裤你也没权利拿,快给人家放下,回头逮起来你有理说不清。胖子抱怨了几句,又去其他陈列架上看文物。我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就招呼胖子说可能找错地方了,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储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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