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碑,我们去看的不就是座碑吗?”
“那个啊,算它是座怪碑吧。”
和小武边说边走,很快就成了边说边爬,开始手脚并用起来,扒着树一道道坡翻上去。这时候也看不出什么小径了,连gān净的落脚地方都找不到。幸好我穿了一声牛仔装,不然非磨破不可。
我的体力是不错的,也有过野外生存经验,虽然累得呼呼喘,还是引得同样喘气的小武投来惊讶的目光。
十一点,我们在地势稍缓处停下来吃午餐。我带了湿巾纸,费了三张才把手擦出本来的颜色,小武只是简单擦一下,就开始啃面包。
“你可算能爬啊。”他嘿嘿笑着。
“还行吧,不过没你qiáng。”
“那怎么一样,我一年四季在山里窜来窜去,山里人都没几个有我脚力好。城里人象你这样的可就稀奇了。”
“平时煅练比较多。快到了吧。”
“嗯,再走个多钟头就到顶了。那石头在顶上。”
我注意到他先是用“怪碑”来形容,这时又说石头,难道那并不是四四方方的石碑吗?反正就要到了,这时也没什么好多问的。
十二点三十分,我的牛仔服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手被树叶和尖锐的山石擦破两道口子,相信脸也是花的。
“到了。”小武说。
我一愣。这就到了吗?
“你刚才不是说在峰顶吗?”
“这就是峰顶了。”
“爬到那上面才是吧……”说到一半我把话缩了回去。原来眼前的巨石并不是山峰,而就是小武口中的“怪碑”“石头”。
那可真是一块好大的石头啊。足有二十米高,怪不得我刚才错以为要爬到上面才算是登顶。
小武带我绕到巨石的另一面。这面极为平整光滑,和刚才我看见的不规整全然不同,像被刀切过,刚才看起来是巨石,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块被jīng心打磨过的巨碑。
我惊讶得眼珠子都突了出来,哪里是四幅图,这上面刻了一大堆的图!
在中偏上的地方是四幅最大的图。每幅都占了好几平方米大。这四幅图的符号和马哈马利普兰的完全不同,但位置一样,显然表达了同一种含义。而这四幅图之下,每排四幅,竟有十多排图之多,越往下每排之间的距离越紧,图也越小。我相信小武拓的是最底下那排的四幅图,每幅图比一般的笔记本电脑再大些。
最让我惊讶的是碑上的图中,符号并不统一,从上往下,第一排和第二排的符号不同,第二排和第三排的也不同,直到第五排才和第二排的符号重合。我数了一下,十五组图中,有七组的符号重复,其它都各不相同。
第四排的那组图中的符号,和马哈巴利普兰遗迹中完全一致。
各排图组之间,不仅大小有差,连深浅和刻痕都不同。
我有着qiáng烈的感觉。这块巨石在最初,上面只有四幅图,就是中偏上的位置,那最大的四幅图。而下面的这十四排是后来加上去的,并且不是一次加上去,而是分了十四次加上去。
我甚至敢说,连刻图所用的工具都是不一样的。
我看了这么多的古迹,不能说有多高的专业素养,可在判断年代上还有点粗浅的心得。最底层这一排四幅图,是近几百年的事。而最高那四幅图,总有数千年以上了。
我心里朦朦胧胧地有了些猜想,用数码相机从各个角度拍了照片,招呼小武返程下山。
我买了当天晚上的卧铺票回上海。
回到家里,我把数码相机里各种各样符号的图打印出来,挂满了书房。每天夜晚我对着整书房的太阳系星图,慢慢地把思路理顺。离解答谜团依然很遥远,但我的确越来越清楚地知道了一些东西。
这段时间我和梁应物的喝茶频繁起来,对各种各样的假设进行分析剔除他是一把好手。让人遗憾的是,从他的口中我了解到,完全动员起来的X机构,竟然一直没取得任何实质xing的进展。机构里的天文学者已经陷入集体xing的恐慌迷茫中,而解密专家徒劳地想要给这四幅星图找出第二种解释,档案室里的尘封案例没有一例能和这个庞大的天文事件扯上关系。
在X机构的历史上,他们很少有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候,但就此事件来看,并不特别让我意外。
有时我想打电话给人在上海的明慧问问他的qíng况,忍住了。他寺务繁忙,又答应查阅浩如烟海的佛教典籍,还是不要去烦他了,等第二次聚会的时候看结果吧。
五月十七日。
晚上七点过后,那条石库门里弄,让街坊们津津乐道了一个月的门dòng里,又有新客人了。
还是一个月前来过的那些人,哦,多了一个。那个能让男人失魂的女子身边,这次多了一个人。五短身材,黝黑的皮肤,走起路来却别有一种气势,就是走在那女子的身边,也没法让别人全然将他忽略。
路云进门的时候,我见到这个陌生人初时也一愣,然后立刻就意识到这恐怕是一位大人物。
“这是D爵士。”路云证实了我的猜想。
“久仰大名了,那多。”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语音中带着点异域的音调,中文算是说得相当不错了。
“这话该我来说才对。”我和他握手,然后请进了屋。
“你可真是名不虚传啊,这不是恭维。颠覆xing的发现啊。”说到“颠覆xing”的时候,D爵士的声音低沉下去,颓丧的qíng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不论我们能否找到最终的答案,这个谜团本身的发现,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七点半,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对和路云一起来的这位亚洲地下世界里鼎鼎大名的人物,每个人都表示了相当的敬意。
爵士(虽然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取得封号的,不过还是这样称呼着吧)低调而节制地礼貌回应着,在水笙到来的时候,他还当面发出了下一届亚洲非人聚会的邀请,希望水笙成为这个著名聚会的新成员。他给我的印象,是个有贵族气息的人,身高丝毫不能妨碍他的个人魅力。能成为非人聚会的召集人主持人,就算有着前代的传承,个人魅力、手腕、势力依然是缺一不可的。希望别有让我亲身承受他手腕的一天。
在我们这些人中,叶瞳和叶添锦不提,梁应物代表的X机构没能取得进展,圆通也暂时未从佛经中找到线索。但其它的“各路人马”,居然都有所斩获。
卫后在年轻一辈的“历史见证者”中极有号召力,这一个月间他登高一呼,聚集了数十名“业界”年轻高手,共同在那些从坟墓中起出的古籍中寻找,尤其是不为人知的野史,传说,游记,名士自传。这一番大搜索,大约在一个多星期前有了结果。
那是卷从中国一个chūn秋时期小墓中起出的竹简,墓主人叫作子晰,死时约四十岁。这子晰听起来没什么名气,其实却大有背景,是孔丘七十二门徒之一。
孔子七十二门徒,有名有姓流传下来的不过十数人,大多数埋没在历史中了。这子晰在墓中随葬的大量竹简上记载了他随孔子游学四方的经历,对孔学的研究心得等,明白无误地召示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墓掘于五年前,如果公诸与众,那自是中国考古界的一件大事,但盗墓界以不bào光自己为基本原则,这子晰的存在也就和许许多多从地下起出的秘密一样,只有少数人知道。
在一卷竹简中,子晰记载了随孔子游历至卫国的帝丘,也就是今天河南濮阳时发生的一段轶事。
当时孔子在十几名弟子的簇拥下,坐着牛车,行在一条林间小道上。再走一小段路,就是帝丘外的市集,那才算正式进入帝丘的地界。
正走着的时候,林间突然起了一阵浓雾。等牛车和众人从浓雾里穿出来,眼前却并非原先走的路,而是片仙境般美丽的地方。随同者中有几人之前曾经走过这条路,他们都说,原本绝没有这样的地方。
仙境中山水绝美,花糙树木更是缤纷颜色,连孔子都从牛车上走下来,大声赞叹。
就在众人沉醉在这美景中,心里又小小的有着惶恐时,一位素衣长者突然出现。他向孔子施以最敬重地礼节,说久闻孔子的大名,今次有一个困绕他许久的问题,希望孔子能给予解答。
大家心里都知道眼前不是寻常的人物,孔子也神qíng谨慎,谦虚了几句。
那人以手为笔,在地上画出了四幅图。他说这四幅图中蕴藏着天地间一个极大的秘密,问孔子是否知道。
那四幅图众人从来都没有见过,看孔子的神qíng也是。孔子端详了许久,就老实地说“不知道”。
那长者显得极为失望,长叹一声,袍袖挥动间,顿时整个人连同周围的仙境都化为一道清烟,就此消失不见。
大家这才发现,四周的景物如前,还是在原本的林间小道上。但地上那四幅图还在,可知并非梦境。
孔子这时的学问已经名满天下,虽然被问倒,却全然不在意,说了一句“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神”。
意思是关于人的问题都没能搞清楚明白,鬼神的问题就不用谈了。孔子那时认为,所见的长者非鬼即神,子晰和其它弟子也这样认为。
孔子这句话和记载在《论语》中回答季路的“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只差一个字,看来孔子最先有这样的感叹,还是那一次的帝丘之行。
虽然孔子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神”,四幅让“鬼神”困绕的画还是被一些弟子临下来,其中就有子晰,后来许多弟子都研究过这四幅图,始终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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