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祖_那多【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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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游宏啊。这么些年来,难道他不是你最最熟悉的男人吗?”

    游芳盯着我,已经变了脸色。刚才还和自己儿子的朋友亲亲我我,纵然是她这在红尘里打滚多年的人jīng,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

    等胸口的起伏稍微小一些的时候,她重新坐了下来,但和刚才比,离我的距离远多了。

    “娟娟,你先出去一会儿。”她说。

    娟娟应了一声,乖巧地快步走出包厢。

    “说吧,什么事。阿宏总是对别人说我死了,他肯告诉你我的事,还让你来找我,一定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他没什么朋友的。”这时她神qíng肃然,完全没了刚才的烟花媚态。

    “阿宏最近去看了很多次心理医生。”按照设定好的剧本,我这么说。

    “啊!”

    游芳的反应让我很满意。酒jīng和突然的心理攻击,已经让她的心防大大减弱,现在所剩下的,只有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担忧。

    “我想你不知道这件事吧,他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医生说他患有抑郁症。”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会……”游芳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手足无措:“需要多少医药费,要不,把他送到国外去治?”

    “不是钱的问题。他需要完整的心理治疗,医生甚至建议用药物控制。可是你知道,这类药物对人大脑的损害相当大,特别他这么年轻。所以,想先尝试用单纯的定期心理辅导。其实我是个记者,我帮他找了个很不错的心理医师,可是那位医师昨天告诉我,阿宏有个心结,不解开这个心结,他的治疗无法继续下去。”

    “心结?什么心结?”游芳急着问。

    “单亲家庭的孩子本来就容易出心理问题,而且,你的工作xing质也是他患心理疾病的重要原因。不好意思,我说得比较坦率。”

    “没关系,我猜到了。”游芳脸上已经找不到一丝红晕,苍白得吓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这让我很有负罪感,但为了六耳也顾不得了。

    “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他父亲的事,原本孤僻的人就很偏执,现在得了病尤其如此,你越不告诉他,他就越想知道。如今变成了他一块心病,他抑郁病的根源就在他的双亲问题,治疗的时候不可能把父亲绕过去的。”

    我直起腰,望着愣住的游芳,严肃地说:“我知道你不肯说他父亲的事,一定有不得以的苦衷。阿宏的xing格,现在也不可能缠着你问,像他今天下午就打过电话给你,但你还是不愿意说。”

    “我……”游芳呐呐着,还没说什么就被我打断。

    “可是站在我的立场,因为一位已经死去的人,而毁了儿子一生的幸福,无论如何都是难以理解的。不要忘记了,你是一位母亲!”

    游芳的脸更白了,她闭起了眼睛,然后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顿时不知该再说什么。

    她用手背拭去眼泪,然后双手捂着眼睛,好一阵。等她把手放开的时候,眼睛周围已经一团糟,眼影都乱了。

    她接过我递过去的纸巾,却没有擦眼睛,而是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我。

    “1982·夏天,张金龙”,我念了一遍。

    “他爹叫张金龙。”游芳说,她拿起另一块纸巾擦着眼睛。

    “那1982年夏天是?”

    “他死的时候。”

    “怎么死的?”

    游芳看着纸巾上黑黑的痕迹,把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线,过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他真的那么有决心查他爹的事,总是能知道的。”

    我有点意外,没想到游芳对此还是有所保留,但她提供了名字,这就是最大的线索,也不必现在bī问,看得出她非常爱她的儿子,她不想说一定是有理由的。

    “那你先生是八二年几月几日死的?”

    “他不是我丈夫。”游芳一字一顿地说。

    “啊……”

    “我只记得是那年夏天,具体时间忘记了。”

    “忘记了?那,他是几岁死的?”

    “二三十岁吧,具体不知道。”

    “不知道?”我可真的愣住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但现在,游芳似乎也没有骗我的必要啊。

    这张金龙到底是gān什么的啊。

    “好了,你也不是来玩的。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回去告诉阿宏吧。我这作妈的实在有太多地方对不起他。”

    我想摸出钱来结帐,被游芳推了回去。

    “你这做朋友的为阿宏煞费苦心,这些费用要让你付,我就真没脸没皮了。”

    她这么说,我就不再坚持清空自己的钱包,互道再见后,离开了这男人们纸醉金迷的所在。

    六耳父亲的名字已经得到,不管张金龙身上有多大的秘密,顺着这根藤,再深我都要把它挖出来。

八、寻找张金龙

    找一个二十三年前死的人,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等我开始着手想要查找的时候,才发现忘了向游芳问一个信息,要是游芳不肯说或者不知道,找起来就真的很麻烦了。

    好在我电话打过去,游芳很痛快地告诉我,张金龙死的时候在上海。

    他是死在上海的,而上海市民政局,该对历年死亡者有统计汇总才对。

    普通人去找民政局查死者材料,是一定被吃闭门羹的。这种东西算不算机密不清楚,但民政局肯定没有向市民提供这项服务的义务。记者就不同了。

    跑民政的记者陆青书刚参加完民政局组织的记者旅游团回来,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政府机关和对口的记者是一种互利互惠关系,虽然常有记者不小心惹某位领导生气,但总的来说,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还是能办成的。

    可是过了一天陆青书很不好意思地来找我,说民政局1982年的死亡信息没输进电脑,查起来太费人工,说要查行,得自己过去。陆青书说可以帮我打个招呼,如果我高兴跑过去查的话。

    我当然说愿意。

    回去和六耳一说,他高兴之余,表示要和我一起去查。

    “虽然没你和我妈说得那么夸张,但了解我父亲的qíng况,的确是一直以来我的一大心愿。所以,我不能让你代我完成这个心愿。现在我已经可以出门了,两三小时里别人不会发现太大的异状。再说,我一发现毛长得长了,随便找个厕所躲进去刮gān净就行。”

    上次我问出了他父亲的名字,六耳奇怪的很,bī问我是怎么在他妈嘴里把话套出来的。我把实qíng招供后,他大叫大嚷,说我太能扯蛋,和我闹了好一阵。我一边和他折腾,心里却挺高兴,这说明他已经渐渐从yīn影里走出来了。

    所以我稍微叮嘱了六耳几句,就答应了他。

    周二的上午我起了个大早(当然是针对我而言的大早),和六耳一起,到了上海市民政局。

    宣传处的小吕昨天已经在电话里和陆青书说好,见了我们说了几句客套话,就领我们到档案室。

    这个档案室原本的空间相当大,可现在被一排排的铁制档案柜占满了地方,只留下几条狭窄的小路。

    每个铁柜的门上都贴着年份标签,小吕把我们领到贴着“1982”标签的两个铁柜前,说:“你们自己找吧,太多了。看完放回去,别弄乱了。”

    他打开门,只见两个柜子里塞足了鼓鼓的牛皮档案袋。

    “这么多啊。”我惊叹。

    小吕苦笑:“是啊,要是少的话,不用你来我就帮你们找了。那时候上海的年死亡率大概在千分之七左右,算下来每个月的死亡人数都快上万,嘿,你们慢慢找吧。”

    游芳告诉我的死亡时间是夏天,为了保险起见,我把标着五、六、七、八、九月的档案袋都找了出来,有二十多个。

    我和六耳穿的都是牛仔裤,不怕脏,就这样直接坐在地上,一人一个牛皮袋开始看。

    一个牛皮袋装了一百张纸,每张纸上是二十个人的简单死亡记录。也就是说,一个档案袋里是两千人的死亡档案。

    虽说一张纸一眼就扫了过去,可看到后来眼力明显不行,有时得停一停再看,免得错过。

    眼花不算,头也慢慢晕起来,然后是腰。还真是件苦活。

    第三个档案袋看到一半,我撑不住停了下来,站起身子松松肩挺挺腰。往六耳那边一看,居然见他已经看好了六个口袋。怪怪,怎么会比我快一倍,我已经看得很努力了啊。

    再看六耳换纸的速度,果然迅疾的很,基本拿起来停留一两秒钟就换另一张。这种速度只看一张两张拼一拼还可能行,这么一大堆看下来还保持这样的速率,真是太牛了。

    “六耳,你怎么看得这么快,有练过吗?”我忍不住问他。

    “有吗?”他停下来看看我。

    “怎么没有。”我指了指自己看好的两包:“你比我快一倍多呢。”

    六耳瞧瞧我的战绩,又看看他自己的,也有些意外:“真是这样嘛,可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快,读大学念书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比别人看书快啊。”

    我心里暗自琢磨,我看东西绝不能算是慢的,如果这是六耳的正常速度,早该在读书的时候体现出来了,没道理自己不知道啊。

    “或许他体内又有了什么新变化,但是表面看不出罢了。”忽然之间,我想起梁应物对我说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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