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努力往嘴里塞着面包,在我说的时候一言不发。
我一边说的时候,心里忽然想到,原本我是追查六耳身体变异原因的,怎么现在变成追查张金龙qiángjian案了?目标焦点的转移居然现在才意识到,看来是“4·23”案的离奇xing对我好奇心的诱惑力太大了。
可是不管“4·23”案是怎么回事,应该和六耳的变异没有关系,否则,当年这些案犯欠下的孽债肯定不止六耳这一宗,变异人不是早该出现百十个了?
“4·23”案和六耳有密切关系,他显然想查下去,同时为了满足好奇心,我当然也不会不管。至于六耳的基因变异,等游芳毛发的化验结果出来再说,没准儿是女方的遗传基因问题呢。
我说完两通电话的详qíng,六耳也把面包都吃完了,抹了抹嘴,说:“那多,你有没有想过,没准儿我们拜访一下王茂元的朋友,会有点收获?”
“王茂元的朋友?你是说当年和他一起查‘4·23’案的同事?怎么。你觉得他的话有所保留吗?”我皱着眉说。
“不不,我指的是另一个人——那个研究女xingxing心理学的。”
我想起来了,原来六耳指的是那位告诉王茂元八省一市大量女xingxing冷淡的妇科医生。
“你怀疑两者有关?”我问。
“时间和地点都类似,总让我觉得有点怪。”
“让你觉得?怎么觉得?”我听出点意思,忙问他。
“说不清楚,只是隐约地猜想,并不像其他直觉那么明确,所以我也不确定。可是你想,万一有关系的话,‘4·23’案的重犯都死了,那些xing冷淡或严重到生殖系统萎缩的人可还活着啊。我想让她们看看三兔图,不知会有何反应。”
“对了,你这么一说,我想到‘4·23’案的轻犯不是没判死刑吗,这上面也可以着手的啊。”
“这方面不用你去管,你以为王茂元查了牢房就会结束吗?特别是他又查到几处三兔图划痕,他一定会去找还活着的当事人。”六耳说。
“这倒也是。”我想了想,说,“那我就再去给王茂元打电话吧。”
“算了,还是我打吧。”六耳看了看我还剩下的半块面包说。
“王茂元对我们的联想能力深表佩服。”六耳打完电话对我说。
“是你的联想能力吧,确切地说是你的直觉。怎么样,他把那个人的电话给你了吗?”
六耳扬了扬手里的纸:“张无垠,比老王年轻点,也退休了。听他说还是有点名气的女xingxing心理学者,出过几部专著。老王会先帮我们打个电话约一下。”
“那个你问了没有,关于‘4·23’案还在世的犯人?”
“他这两天就找去。”
到报社还未坐定,就听见王柳那里大呼小叫:
“哪位兄弟拿了我最新一期的《新发现》,哪位兄弟?”他一边叫着,一边在办公室里来回地巡视。
“完了完了完了。”他经过我座位的时候嘴里嘟嚷着,“刚寄给我要写稿的啊,难道我是跑出版的就活该被人拿书吗?每次不小心放在桌上第二天准没。”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是鬼子唐在安慰他。
“做人要厚道,要厚道啊。”王柳捶胸顿足,“那我今天的稿子怎么办啊?”
“十三太饱!”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王柳抬眼望去,就见一个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十三太饱冷面一碗。”八个字说得抑扬顿挫,那个人慢慢转过身来。如果他穿的是件赌神风衣一定很拽,可惜他只穿了件小背心,十分有碍观瞻。
王柳已经站在这里,这般贱法的,放眼全报社只剩下了一个人。当然是苏世勋。
王柳一个箭步冲上去,死命掐他脖子。
“是你小子拿的,还敢讹我的面,找死啊你?给不给,给不给?”
“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苏世勋脑袋被摇得七歪八晃,声嘶力竭地分辩。
王柳松开手:“说,在什么地方?”
“十三太饱,今天中午。”苏世勋一脸的宁死不屈,和三秒钟前判若两人。在我的引荐下,神秘冷面馆现在已经红透晨星报社的半边天。
“真不是你拿的?”王柳的小眼睛里满是不信。
“当然!”
“好好,你快说,我赶着写稿呢。”
“早上上厕所的时候,倒是在厕所里见过这么一本。”苏世勋咳嗽一声,又道,“而且,这本现在的完好率至少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王柳一拍脑袋:“原来是昨天上完厕所忘记拿出来。人哪,gān什么事qíng都不能得意忘形。”他往厕所方向跑了两步,又停下来,满脸警惕地问,“什么叫百分之九十五的完好率?”
“我纸不够,就随便扯了两张。放心,是广告面,上面香车美女,正合适用来擦屁股。”
片刻之后,王柳拿着小杂志喜气洋洋地跑回来。
“这是第几期的《新发现》?”我问。
“第三期。”
“前几期有没?借我看看。”这是法国著名科学杂志的中文版,刚引进中国,我听人说过好几凹了,一直想翻翻。
“我找找。”壬柳说。过了会儿他扔了本过来,是第二期。
翻了下目录,看见两个让我念念不忘的字——
“基因”。
从标题看或许对我没什么帮助,不过我还是翻到了第112页。这篇文章的标题是《爱抚会影响基因》。
一个来自魁北克的研究组发表_r他们的研究结果:母亲的拥抱会在基因层面上改变孩子面对压力时的反应。进一步说,新生儿会因为和母亲发生接触而改变他们的DNA。根据这个结果,研究组认为后天环境会对幼年期人类的基因产生影响。而在此前,基因被认为是先天xing的。
中午在神秘冷面馆,我特意把这篇文章给梁应物看。现在他只要中午在附近,都会到神秘冷面馆吃冷面。
“这个研究结果我倒是第一次看到。”梁应物看完说。
“不会吧,以你们的能量还不能在第一时间收到这个研究结果?”
梁应物摇了摇头:“世界上成千上万个研究组,几乎每天都会发布各种各样的研究结果,可是从研究结果到学界主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这段路里,大量不正确的研究结果会被筛掉,常常正确的结果也会被暂时筛掉,所以我们的遗传学研究所没把这结果当回事也很正常。”
“可是我觉得,如果人的基因被证明能在幼年改变,或许特殊qíng况下也能在成年改变,不需要病毒入侵,而只需要某种环境。”
“那么你想说什么?六耳在某种环境下改变了自己的基因?”梁应物反问我。
“这个……”我被梁应物问住,只好嘿嘿讪笑道,“只是提出一个新思路嘛,也没说就是那样。我是想,如果遗传方面的路走不通还有没有其他的路走。”
“遗传方面,虽然你第二次提供的毛发检测结果没出来,但据我所知,似乎也是有点问题。”
我一下子打起了jīng神:“和正常人基因也有差异吗?你都知道了怎么结果还没出来?”
“在和六耳的异常部分进行同质xing比对吧,这两天最后的结果就该出来了。”
“啊,我还以为如果是遗传的问题多半出在他爹张金龙身上呢。”
“这个,等结果出来再下结论吧。”
隔天晚上,我们敲开了张无垠家的房门。
张无垠是一个人住,这点此前王茂元已经告诉我们了,他还说张无垠很早就离婚了,多年来一直独居搞学术研究。估计是怕我们问到不该问的。
我有点郁闷,难道给老王的印象这么长舌,自己在他家有问到什么不该问的吗?呃,好像张无垠的故事就是我特意问他的。
张无垠微胖,眉毛粗短,眼睛炯炯有神,说话简洁有力,给人偏中xing的感觉。她拿了两罐可乐给我们,然后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点起一根烟,吸了口,问:“你们抽不抽?”
“不抽。”我们一齐摇头。
“不抽也得抽,不是一手烟就是二手烟。”张无垠说。偏生她说这本该是玩笑的话的时候一点笑意都不带,搞得我和六耳不知该接什么话。
“老王说你们两个小鬼好奇得要命,要我接待一下,看来你们挺对他胃口。嗯,那你们就听着吧。”
“哦。”我和六耳应着。
“八一年的时候我还在芮金医院做妇科医生,同时刚开始尝试做女xing心理咨询。结果我发现从初夏开始,有部分女xing开始向我咨询xing冷淡方面的问题。中国女xing是很保守的,而且女人在xing行为上多处于被动地位,所以来咨询这类问题的,其实都已经相当严重了。一段时间之后,个别人开始出现生殖器官萎缩,同时芮金医院的妇科也开始接触这类病人,都是先由xing冷淡开始的。一个心理问题会发展成严重的生理问题,这对我来说是相当有研究价值的,再加上些其他的原因,我把这作为自己的研究项目,开始重点关注和研究。”
“能不能问·下,您说的‘其他的原因’是什么?”我问。不知这个原因是否和“4·23”案有关。
张无垠拿眼睛看了看我,说:“其他的原因就是,我也是病人之一。”
我立刎把嘴紧紧闭住,张无垠不当回事地说出来,却让我相当尴尬。看来王茂元担心的“问到不该问的”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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