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责摆着扑克脸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微微摇头大笑道:“你果然很厉害,和我的推想完全一致。”
如果是梁应物夸奖我厉害,我当然会昂起高贵的头颅道一句“这是不以你意志为转移的客观事实”,可惜他从来不会有让我这么得意的时候。面对陈远责当然不能这么放肆,只好跟着谦虚了几句。
“我曾经试想过,如果能有什么仪器看到所有生物放出的jīng神波,会是一幅怎样光怪陆离的景像。恐怕每个生物的jīng神能都会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圈势力范围,别的jīng神能进入就会受到gān扰。用能力者通过位移的难易度来给生物的智力进行评定,其实是非常准的,远比那些生物学家通过行为模式或脑容量来判断准确得多。可惜这种办法的局限xing太大,因为有太多的生物是挪不动的,哈哈。”
要是有一个人可以挪动包括巨鲸在内的所有生物,那么由他来制定一张从高到低地球生物的智力排行榜,一定很有趣。
“当时我和林文做过三个系列的实验,刚才说了两个系列,还有一个,是关于这种离奇移动方式的距离限制的。”
“距离?”我瞪大了眼睛。
看来戏ròu要到了!
“是的,最开始是林文自己进行的距离极限试验。结果发现能稳定地把物品取到手的距离是450米左右,超过450米就感到吃力,并且一次成功率明显下降。超过800米,就没办法再取到手。”
这个林文的本事可比寇云qiáng多了啊。我心里想。
“我有一个想法,隔空取物是通过jīng神力进行的,可人的jīng神力并不是一个常数,喜怒哀乐都会影响一个人的jīng神状态。另外有一点就是自信心,如果一个人对远距离隔空取物感觉很困难,就会削弱他的能力。在jīng神层面上,有很多事qíng,是你觉得行就行,觉得不行就不行的。所以可能林文把一件东西放到800米外,他走过去走回来的时候,每迈出一步心里都会打鼓,都会告诉自己‘这次放得很远,要成功拿到手上会很困难’。所以后来换我来安放目标物品,缓解他的心理压力,可是结果却让我疑惑不解,这样做之后,他的成功率反而大大下降了,有时候我只放在几十米之外,他也拿不到。非得我明确告诉他,我到底把东西放在哪里,离这里有多远,才行。这样一来,距离极限依然没有打破。”
“我猜想问题出在思感锁定上,他记住了目标物品的模样,但是如果位置无法确定,依然锁定不了,就像我放录像给他看,其实录像里的东西就放在隔壁房间,但是不告诉他只凭画面他也拿不到。然后我试着拿他日常用的眼镜盒做试验,这个眼镜盒他用了几年,相当熟悉了,不用知道在哪里,也可以轻易锁定。这样的效果果然好了很多,有一次我让他待在屋里,我拿着眼镜盒,出门骑上自行车放在将近一公里远的地方。我来回的很快,他从时间上算以为我不会把眼镜盒放太远,没有心理压力,结果没试几次就拿到了。”
“就是说,如果是熟悉到可以自然而然就锁定住的东西,距离远一些也能拿到手,不熟悉的东西,就要告诉他这件东西的方位,这样一来放得太远就打击到他的信心,就算是通过屏幕能看到这件东西的模样,也一样拿不到?”我问。
“是这样的。”陈远责回答。
“那取熟悉的东西,距离极限是多少呢。您有没有试过,拿走一些林文的随身物品,几天之后再让他取。这样他就没办法从您来去的时间上判断这件东西离他近还是远,完全排除掉自信心对能力的影响。”
陈远责摇了摇头:“这个试验方法我想到过,本来也准备做,可是当时社会上整个的气氛突然……一下子变了,我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一时间心灰意冷,无心继续试验了。”
他话中有未尽之意,想必是九十年代初国家对超自然能力作出全面否定的姿态,一切和此类沾边的都被斥为伪科学和迷信,一时间特异功能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陈远责这样一个研究特异功能的人,在被X机构吸纳之前,一定有相当长一段日子是很不好过的。
“我和林文结束了试验,之后有过一段时间的书信来往,再往后就渐渐少了。他自己也对研究自身的能力很感兴趣,我知道在我放弃试验之后,他并没有放弃,还补读了许多相关的知识,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明白隔空取物的奥秘。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取得成果。而我在进入X机构之后,研究方向有了改变,又没有再接触到身怀此种能力的人,所以这项研究,从那时起就再没有进行下去。”
听他说到这儿,我不由想起,特事处在搜索林文旧宅的时候,发现他的书房里有大量前沿科学的书籍,很大一部分是关于经典物理、量子物理和心理学的。如果他把这些书都吃透了的话,恐怕水平不会比相关专业的博士差。
陈远责的几点理论并无法说明,怎么靠着屏幕上的图像就从月球上取下氦-3矿。但是立志要揭开奥秘的林远,却很有可能在之后的独力研究中,取得了突破xing的进展。
梁应物在我们的谈话中基本没有说话,对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事qíng他一向缺乏好奇心,中间人的身份让他今天一定得到场作陪,一出门就匆匆跳上出租车走了。他从不和我谈论手上正在进行的研究项目,保密原则守得很牢。
“你不是说,老家有一块擦脸毛巾,早上起来一想就到手上了吗。用陈远责的理论来说,就属于自然锁定的东西,你现在试试,能不能拿到。”走在路上,我突然对寇云说。
“怎么可能,这么远呐,哥你以为我是超人吗?”
“你试试,试试。”
寇云只好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又睁开,手一摊说:“不行呀。”
“真是的,一看就没用心。”我说。
“好好,那我用心再想想。”寇云说着,靠在一棵梧桐树旁,闭上眼,面容渐渐沉静下来。
过了很久,她睁开眼,眼眶微红。
“哥,我想家了。”她轻声对我说。十一、寇家村异常事件
(1)
青山绿水大太阳。
“我说,快到了吧。”我高一脚低一脚跟在寇云身后气喘吁吁。
“哥,你不是说走山路很行的吗?”寇云一向缺乏尊老爱幼的美德,幸灾乐祸地回头笑我。
这是湖南境内一处不知名的山坳,早上九点多我们徒步离开一个名叫王家沙的村子,现在看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十分。寇家村就在前方某处。
小丫头思乡的qíng节一发作起来简直没法收拾,整天哼哼叽叽,熬不过只好遂了她的心思,陪她一起回家看看父老乡亲。
我问她我算什么身份去。
“你是我哥呀。”她瞪着我说。
晕了,那岂不是还要拜见爹娘?这……有点乱。
先前出发的时候她问我:“要走很长时间的山路呀,得有点心理准备哟。”
我满不在乎的跟她说没问题。这可不是说大话,都市人里我的体力算是出类拔萃的,冒险可也是件体力活,记得那一次在尼泊尔的原始森林里走了几天,还是在我jīng神状态极度恶劣的qíng况下呢。
可没想到跟着寇云走山路实在是比自己走累许多。她归心似箭,自打从王家沙出发,踏入了这一方的水土,脚底下就像安上了弹簧。我们走的是野到不能再野的野径,其实我基本上看不出有小路的痕迹。更多的时候我们沿着小溪前进,深深浅浅,一些地方是要淌着水才能走过,寇云却无视脚底障碍,我简直觉得她轻盈地像只大蝈蝈。
如果是按着我自己的节奏速度,走这点山路不至于让我这么累,可是要跟上寇云,就得付出双倍的力气。
还有一个原因,我背上的包要比寇云背上的重。重很多很多。
“哎呀,你怎么忽然停下了?”我眼冒金星低着头看脚下的路,冷不防寇云忽然停了下来,差点撞上她。
“这次回去,我想把我哥寇风的事qíng告诉爹娘,这就快到了,可是想到怎么开口,又忽然有些害怕。”
寇云当日留书夜奔,虽然是因为对花花世界的向往,不过最直接的动因,是寻找逾期不归的哥哥寇风,她写给家里的信上也是这么说的。这次回去,家人嘘寒问暖的同时,少不得要问起这件事。
寇风的音讯是知道了一些,可是伴随着这音讯的,却是更大的凶讯。这也无怪乎小丫头近乡qíng怯。
可这件事qíng我又有什么办法,只好对她说:“那你就先别对家里说,就说没得到你哥的消息,这本来也很正常。而且嘛,毕竟这案子还没结,说不定还有变数。”
寇云稀罕地叹了口气,说:“变数,还能有什么变数,就是变也不会往好地方变。这次不说,下次总要说,难道还能永远瞒着他们吗?”
“可是现在毕竟没了解到全部qíng况,事qíng的来龙去脉有太多缺失的地方。你长辈问到很多关节,你都不知道,不是更让他们纠心?”
“或许不用过多久,我就会见到哥哥。我想问问爸妈,到了那时候,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啊。”
别看寇云平时嘻嘻哈哈,贪玩起来不知轻重,其实xing格中还是有倔qiáng决然的一面。她的亲生哥哥此时至少是杀了两人的残忍凶手,这一切带来的种种压力,她都藏在心里,掩在表面的嘻笑胡闹下面。这一次突然提出要回家看看,怕是下了决心,要告诉家里寇风的消息。像这样传承了许多年的家族里,恐怕还有森严的族规,对寇风这样的败类,就是法律拿他没办法,也有自己的处置方式。
跟着寇云又走了不多远,她向前一指,对我说:“看见没,前面那块凸起来的大石头,像不像一只蹲着的蛤蟆?小时候我妈告诉我,这是神shòu,老天降下来守着村子平安的。我就问她,为什么不派只好看点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