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马的车门打开了,一个老人从车里出来,向夏侯婴迎去。这老者的面容,让我感觉似曾相识。
寇云看我望向老者,张嘴要说什么,却醒悟带鱼就在旁边,伸手在我背后写了个字。
一个很简单的左右结构的汉字,我很容易就分辨出来。
“林”。
是林文,这个迎接夏侯婴的老人,正是林文。只不过他比警方找出来的照片以及张团长所说要更苍老,我才一时没有认出。
“您认识这位小姐吗?”带鱼问。
我一时愣住。如果否认,以带鱼的观察力不可能看不出我在说谎,承认的话,我现在可是顶着戴行的身份呀。一咬牙索xing不去回答这个问题,就当没有听见。刚才带鱼说原以为我难以相处,现在就让他尝尝我xing格古怪之处吧。
那边夏侯婴看见了迎向她的林文,自然也连带着看见林文旁边的我们。她带着墨镜,看不出她的眼神,但是向我们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径直走了过来。
林文略有些愕然,因为夏侯婴并没有在他身前停下。
夏侯婴站在我面前,取下了墨镜,打量着我,微微皱起眉头。
我心脏通通直跳。天哪,以我现在的造型,就算是至亲好友,也要围着转三圈才敢相认,夏侯婴和我就只在两年前相处过几天,她竟能认出来吗?
脑中闪电般划过思感锁定理论,顿时想到,能力者可以用jīng神锁定物体,那么像路云夏侯婴这样擅长jīng神秘术的人,看一个人肯定不止是外表,更包括一个人的jīng神气质,或者说脑电波、jīng神场。这种玄之又玄难以言说的东西,肯定就是夏侯婴认出我的关键。
完蛋完蛋,要是夏侯婴叫出那多这个名字,寇云或许可以仗着是寇风的妹妹有条活路,我肯定被扔下海喂鲨鱼呀。
“怎么看见我刨光了头发,就认不出了吗?”我抢在大爆炸前硬着头皮说。同时向她眨了两下眼睛。
带鱼在我的侧面,林文被夏侯婴的身体挡住了视线,他们都看不见我这个小动作。
夏侯婴的眼神在我的胡子上打了个转,忽然笑道:“的确差点认不出。”
我一颗心终于放回了原处。
刚才我只提头发不提胡子,又向她眨眼暗示,以夏侯婴的头脑,不难猜到我出现在这里是有古怪的。但我吃不准的是,她和郑余,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我和夏侯婴并无深jiāo,说起来是她帮了我的大忙,我却无恩于她,如果她和郑余jiāoqíng很深的话,也不会替我掩盖。
好在现在看来,暂时脱离危险。得找个机会告诉她我现在的名字。
好奇心真是害人,多留了这么一会儿,险些万劫不复啊。
“夏侯小姐,原来您和戴先生是旧识啊。”林文走上来说。
“是的,你是?”
“我是林文。”老头露出一个很有绅士风度的微笑说。
“哦,原来你就是林文博士,久仰了。”夏侯婴微微点头说。
林文什么时候有了博士的头衔?我奇怪地想。
既然认识,林文就让我们一起上了悍马车,向羿岛深处开去。
“老板正在往这里赶,待会儿大家一起共进晚餐。在两位到这里之前,已经有一些朋友应邀到了这里,不过我们的工作进展得不太顺利,所以很需要戴先生加入进来一起出把力,而夏侯小姐的能力,更是成败的关键。趁老板没到这段时间,我带两位先去看一看。”
林文说话的时候,一片建筑已经在左前方若隐若现。十三、震撼
(1)
收回望着寇云匆匆而去背影的目光,我快步跟上夏侯婴和林文。郑余这个狴犴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实在挺好奇呢。
出门的时候脚下忽然一软,略微踉跄,好在腿上用力恢复了平衡。
qiáng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并不是我绊到了什么东西,而是地面晃动了一下。
这是第二次了。
基地外树林环绕着的宽阔糙坪上,轰轰的声响和着狂风大作,直升机慢慢降落。
舱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跨了出来。
郑余肤色偏黑,个子高挑,脸型轮廓并不完全是亚洲人的模样,不知道中国血统占了多少。
他看上去已有四十多岁,跨出直升机的时候满面笑容,神qíng极是温和亲善,一点没有身为郑海的儿子,居上位者的倨傲之气。
郑余本打算走上前来和林文及夏侯婴打招呼,脸上的笑意突地僵住,脚下也死死地站住,没有迈出一步。
不仅是他,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
因为大地又晃动了一下。
这一次可不同于前两次的轻微,也不是左右摇摆式的晃动,好像有人在这小岛下面埋了个巨大的弹簧,重重的把小岛顶了一记。这一下,把人顶得几乎要离地跳起来,再迟钝的人,都知道出了大问题。
几秒钟后,一声无以名状的巨响从地底升起,把所有人笼罩在恐惧中。这响声不是要让人耳朵聋掉的轰雷般的炸响,而是浑浑然,把人身心都裹携住的低吼。只这一下,身边有几个人仿似被抽去脊梁骨一般,瘫软在地上。
而地上,各种蛇虫全都像没头苍蝇一样地从窝里爬出来,所有的飞禽全都惊起,不知名的大飞虫横冲直撞,碰到我们的身上也不管不顾。
郑余猛地回头,钻进机舱。直升机已经渐渐停摆的螺旋桨重新飞转起来。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我们还没回过神,直升机也没来得及升起,真正的灾难已经降临。
我住在上海,从来没有经历过三级以上的地震,现在的震感是几级?七级,还是八级?甚至八级以上?
大地发了狂似的震动起来,我一下子被甩在地上,手足无力。天地倾倒下来,让我所有的力气都被抽gān了,就像正在遭遇一场梦魇,心里拼命地想要逃跑,可是连小手指都动不了。
眨眼间,地上出现了一道裂痕,闪电般蔓延开,然后又是一道……直升机就在一道裂隙上,机身歪到三十度之后,终于升了起来,引擎嘶吼着向岛外飞去。
这岛上的基地建造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多少防震因素,再说就算有日本那种高抗震设计,在这样烈度的地震中,依然无际于事。
我趴在地上,头冲着基地方向,那些房屋在我眼前一幢幢开裂、塌陷、倒下,如同沙捏的一样。
“寇云!”我大叫一声。在铺天盖地的地鸣和众人的惨叫声中,我的声音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随着这一声大喊,好像封印被破除了,力气重新流回四肢。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迈了一步又被晃倒在地,重新再次爬起。
“你疯了!”我被一把拉住,转头一看,是夏侯婴。她手指着的,是一道地裂。
那道足有四米宽,并且仍在不断扩展的地裂,如同一道鸿沟,把我和基地拦开。在这怒涛般翻滚着的地面上,站都站不稳,要想跳过这道裂fèng,唯一的结果就是坠入深渊。
“快走,快走,海啸很快就来了。”夏侯婴大叫着。她从未这样失态过,在这样的场合,就是神也会面如土色。
我本来就颤抖着的心被重重砸了一下,这是在海岛上,地裂不把我吞没,海啸也会把我吞没的。这样剧烈的地震,掀起一场大海啸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
我被夏侯婴拉了一把,跟着她跌跌撞撞地往岛外的方向跑,我没有回头看,我怕我一回头,就会忍不住跳进那道地裂里。
“上车。”我指着前面停着的悍马叫。
“你又没钥匙。”夏侯婴虽然这样说,但还是调整了方向,向车子跑去。这种时候,我们已经快要没顶,看见任何一根救命稻糙,不用脑子思考就会扑上去。
一个人抢在我们之前打开了驾驶室的门,然后就听见车发动的声音。
是林文!
“等等!”我大喊一声,急扑过去拉开门。
正要往前冲的车急刹了下来。
“快点!”林文回头吼,那点斯文温和早不知去了哪里。
我跳进车里,又一把拉上了夏侯婴,还没把门关好,车就冲了出去,“砰”地把又一个在前面张开手拦车的人撞飞,往来路驶去。
地面还在颤动,幅度依然很大,只是比刚才略有降低。这种qíng况下车极难把握平衡,林文没命地刹车,又猛踩油门,没几分钟车身就撞到路旁的一棵大树上,我的额角重重碰在玻璃上。玻璃裂开,额头好像流血了,很晕,很疼,但都顾不得了,只希望林文最后能把这辆车开到海水湖边,再抢到一艘船。
道路两边的树木低矮下去,已经靠近岛的外围了。还有多远?一千米还是八百米?
地震渐渐停歇,我知道很快会有余震,或许力度不比刚才的小多少。不过至少现在,车要好开得多了。
林文猛地踩下刹车。
没有碰到任何东西,悍马就这么尖叫着停在了路上。
“怎么了?”我和夏侯婴一起问前面的林文。
他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正前方。
我向前看去,然后,只觉得眼前景像一阵模糊。
当一个人接二连三地遭到惨重打击,失去生的希望时,眼神也会涣散下来。
我终于知道,2004年圣诞节的第二天,印尼那些旅游圣地的海滩上,当观光客看见远处山一般的巨làng推来时,是一种怎样绝望的心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