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重新挂上了幕布,启动投影机。三十八万公里外的月球车已经在刚才重新找了一块矿石对准镜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月球车拍远景,不知道这片露天的氦-3矿规模到底有多大。想到黑旗集团的探测器是在月球轨道上发现的这片矿藏,应该规模不小。
“看看这一次的结果会怎样吧。戴先生,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们的整个流程很简单,就是有些枯燥。不过既然加进这些暗示符号后会容易疲倦,从明天开始我们会缩短工作时间。今天晚上,我会找个时间把我对超距位移的一些研究结果告诉你,其中涉及到我总结的一些基础理论,这将成为您信心的基石。”林文对我说。
“你是说,我听了你的理论,就会有信心把东西从月球上移到这里来?”
“是的,已经有成功的案例证明我的理论是正确的。信念是要有所依仗的,单凭夏侯小姐的暗示符号来竖立信心,实际上是空中楼阁,并不利于你真正掌握自己的能力。”说到这里,林文向夏侯婴抱歉地笑了笑。
夏侯婴微微一笑,并没有反驳。
这林文还真有点科学家的气质,对自己的理论和看法相当执着,哪怕当着客人的面也直言不讳。
现在出现在幕布上的这块氦-3矿,比先前一块更加巨大,高度我看有一米五,宽度也有一米,镜头对着正面停了五分钟左右,再慢慢转到侧面,最后月球车伸出手臂把矿石推翻,把底部的模样摄进画面。然后月球车又把矿石恢复原位,镜头重新对准正面,看上去要再重复一遍,加深印象。
和我在酒泉基地里看到的许久才动一动的画面相比,这次的速度要快了许多。除了有夏侯婴的暗示符号可以加qiáng效率之外,恐怕也是因为时间已经不早,郑余就要回来宴请宾客,不想把时间拖得太长的缘故。只是试验xing的演练一次加进暗示符的效果,并没准备一次就成功,明天还有大把的时间。
我也在看幕布上的影像,像往常看电视一样,并没如何投入,加上画面枯燥得很,更加不用心。只是我看影像的时候,周围那一圈淡蓝色的符号,不可避免地被眼角余光扫到,一段时间之后,竟然眼神不由自主地被那块平平无奇的大石头牢牢抓住,它好像有着磁xing一样,一点点把我的心神吸引过去。
(4)
慢慢的,我脑海里也仿佛投影出了一块矿石的形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形象越来越清晰。
一阵极轻微的晃动把我的注意力从那块有魔力的幕布上震开,我看了眼林文,他好像也感觉到了震动,但并未说什么。
我可想能这岛生在地震的多发区,这样轻微的震动并不少见吧。
成功地把注意力移开之后,我不敢再重新看那块幕布,尽管如此,闭上眼睛之后,黑暗中还是清晰地浮起那石头的模样。夏侯婴的这些鬼画符着实厉害,估计通过观看者的潜意识,让脑细胞高度兴奋起来。普通人真要全神贯注观察一件东西很难做到,做到也不可能持久,这些暗示符号却可以让人长期保持在这样的状态。难怪夏侯婴说时间长了会累,天哪,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加入到一楼去gān活,一天几小时下来,俺的脑袋不会爆掉吧。
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见一个女声说:“请注意,十秒倒数计时开始。”
“10、9、8、7、6……”
林文探出头去向下看,神qíng略有些紧张。
“5、4、3、2、1、0。”
无声无息间,巨大的矿石从幕布上的影像中消失。
再看那个容器,矿石安安稳稳坐在中间,仿佛一直就在那儿一样。
我张开了嘴,林文握紧了拳头。
寂静了几秒钟,一楼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好些人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
“这是伟大的一幕,整个世界都会因此改变的,我们都是见证这一时刻的人。”
我知道林文说的是什么。在暗示符的帮助下一次成功之后,月球上的那些矿石就会一块接着一块地飞跃三十八万公里来到地球上,就算每天只搬五块氦-3矿石,提炼所得的能源,怕就抵得上中东一个国家十天半个月的石油产量。
一个年轻人推门而入,跑到林文身边耳语了几句。
“老板已经回来了,他一定想不到我们已经获得了成功。”林文对我们说:“我要出去迎接一下,你们也可以一起来。”
既然他这么说了,我只好跟着他去迎接一下这只狴犴。
下到一楼快出门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少了什么人,回头一看,只见寇云正跑向内厅的大门。
我一惊一愣,意识到小丫头实在忍不住,要去亲人大团聚了。
这时候去拉住她已经来不及,回忆了一下预先商量好的她身份bào光之后的说辞,计算可能产生的连锁反应,轻轻叹了口气,重新跟上林文和夏侯婴。
大地又晃动了一下。
我心里掠过一丝yīn影,有不太好的预感。
走出门,不远处就是一片空地。
那块石头,还安安稳稳摆在空地的正中。
脱难已近一周,警方早已经为了我这个协助案件的有功人士,公告嘉奖,一时间我在上海的媒体圈,从一个议论纷纷的杀人犯,改头换面为有勇有谋卧薪尝胆的传奇人物。领导大笔一挥,把我本已进入辞退程序的档案从人事处赶紧撤出来,此前没去上班的这两个月算作带薪休假。
我还没有正式上班,请了一周的延长假期,来了湖南。
凭着上次的记忆,我从王家沙村出发,徒步独自向寇家村走去。
说实在这有些危险,我很可能在山里迷路,就算有指南针也会很麻烦,而且在原始森林中,有猛shòu出没。
只是不走这一趟,没法子甘心。我想寇家如果有人在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肯定会回到他们的桃源乡。
我盯着圆石发呆,上次来时,这村子里只有我和寇云两个人,还有几条呜咽的土狗,已经深觉孤寂。而现在,寇云已经不在,土狗们也踪迹全无,这片寇家村,只有我一个活人。
环绕着碧玉般的小湖,这山中小村,在我的心里,已经成了一座坟墓。
我想立一座空冢,竖一块墓碑,动手不久就停下了。一来除了寇云寇风,我并不知其它人的姓名;二来,心底里还总有一线希望。
站在湖边,凝望着自己的倒影。胡子拉茬,T恤被汗紧紧粘在身上,脸上手上都是灰黑色的污痕,极是láng狈。
待要回寇云的木屋取水洗脸,转念一想,脱了鞋子,和衣扑通一声,跳进冰凉的湖水里。
清冷的液体包裹住全身,毛孔瞬间张开,心头的沉重,在这一瞬间刺激之下,也好受了一些。
不过身上还有许多地方的淤伤没有恢复,跋涉了大半天后又被湖水一激,顿时酸痛起来。此时此境,让我生出了些许错觉,仿似回到了那生死一线的片刻时光。
全身的骨架都似散掉,酸痛肿胀,也不知有没有骨折,脑袋也昏昏沉沉。幸好海水从打开的车窗直冲进来,淹进我的耳眼口鼻,痛苦之余,也让我神智一清。
悍马车好似被火车撞到,被巨làng洪流倒冲而回,横着竖着翻了不知几个滚,狠狠和几棵树作了亲密接触,等渐渐缓和下来,海水已经几乎把整个车身灌满。
我就像被个巨人捏在手中猛甩了几十下,清醒的神智是痛苦的根源,直感觉胃液都冲到了脑袋里翻腾。身体的自然保护机制本该让一个人在这种qíng况下晕死过去,可是我深知这一晕绝对没有再醒过来的机会,虽然已经不知道那个保持着一线清明的东西是不是还安在脖子上,却硬是qiáng撑着不让自己迷糊过去。
车身震动渐歇时,我憋着的一口气只剩了小半口,qiáng行睁开的眼睛在海水的刺激下像被灌了辣椒水,不由我控制地眯成了一条线。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车里的qíng况,发现旁边应该和我一样七荤八素,还相互撞了许多次的夏侯婴,竟然在试图打开她那边的车门,不由佩服她的硬气。不过好像她那边的车门被撞瘪,一时之间无法打开。
(5)
我忙试这边的车门,幸好几下就推开,说起来这车到现在还只是轻微变形,真是坚固。半爬半游地挤出车的时候,我没忘拉了夏侯婴一把。
浮到海面上吸入第一口空气的时候,那感觉宛如重生。最凶猛的làng头已经过去,此时翌岛已经被全部淹没,我和夏侯婴游到一棵被连根拔起的大树旁,挣扎着爬了上去,死狗一般趴着喘气。
才歇了几口气,就听见有人叫救命,向那边看去,居然是林文。先前从悍马车里逃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挣不开,根本顾不上看看前面驾驶座上他的死活,这老小子的命还真大。
不过他能浮上海面已经是极限,左小臂和肋骨似乎都有骨折,看见我们就在不远处,也难以游得过来。
我游过去把他带过来,不料他却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要我游去看看。
“那边有船。”他说。
“船?”我张望了一番。没看到呀?
林文脸上不知是海水还是疼得冒出的汗珠,一时再说不出话来,只是抬了抬下马,示意我游过去看。
想想此时他怎都不至于要害我,那地方也不远,只好打起jīng神,挤出气力,游了过去。
直游到进前,我才发现,还真的有船。
这是是一艘摩托艇,只不过底朝天翻在海里,天光渐暗,我刚才要能看见才见鬼了。这船原本停在海水湖的港口里,海啸来时挣脱了缆绳,被làng打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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