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显然受过专业的训练,她躲避的动作甚至在起风时就幵始了,也唯有那样,才能躲得过去。
她就地一滚,从怀里取出一支枪。
"停,别bī我开枪。"她枪指着的并不是水笙,而是苏迎。水笙只能停住。他的右手臂已经变得有两条手臂那么长,五指指尖泛着白色,已经离陈果脖子仅一尺远,停下的时候,陈果脖子上竟已经破皮出血。这简直就是武侠小说中的内家高手了。不过我猜,其大概的原量估计是把体内能量延展出去压缩一定距离内的空气吧。
他这是要一气把陈果杀了吗,多年不见,他下手可láng了许多,再不复当年了。
如果枪指的是他自己,他根本就不会在乎。但指的是苏迎,以他现在的状况,看来没法保证在陈果开枪的一刻保证苏迎的安全。
"其实不用这么激动,也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束手就擒,那并不是我的意思。"陈果的语速有点快,显然她心里也七上八下,并不安稳。但持枪的手,却一动不动。
〃老实说,您把您的同族都虹化了?再追究,也沒什么意思。我们只是非常好奇这次导致海底人悲剧的原因,希望您能配合回答一些问题。〃
水笙"嘿"地笑了一声,说:"如果是我刚来到陆上那会儿,没准还会相信你的话。"
"这是实话,您不用这么提防,其实……〃我忽然一跨步,挡在了苏迎前方。"那老师,你这是gān什么?就算你挡住了苏小姐,我依然可以威胁水笙先生,我想他不是致朋友生命于不顾的人,对吗?"不得不说,陈果的反应非常快,立刻用话僵住了水笙。但我的本意,并不在此。〃陈果,以我这些天对你的了解,你是个做事很稳当的人。""谢谢夸奖。"陈果微笑着说。
"所以,你的反应让我非常惊讶。既然自卫队已经包围了附近,在遭遇攻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选择逃出去jiāo给自卫队解决,而是用枪指着苏迎呢?你该知道水笙不是常人,你这样的威胁,把自己置于险地。
"是吗?我可不觉得。而且灰溜溜逃出去把一切jiāo给自卫队,这可不是我的风格。"陈果说。
"嗬,说到自卫队,我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见呢?难道说他们会在远处看你表演,到关键时刻才出现,像那些愚蠢的电影qíng节?〃
陈果yīn着脸。我并不指望陈果回答,接着说道:"我本来猜根本沒有自卫队,但是一想你cha话的时机,你是在我们要离幵时现身的。你不想我们转移到对面去,那样多少脱离了你原本的计划。所以你应该还是通知了什么人,但他们没有按时出现,所以你要拖住我们。想想你说的这些话吧,都是废话。"水生一扬眉,一闪身挡到了我的面前。这下变成人挡人,挡在最前面的,变成了他。
陈果不禁后退了一步。"你通知的是谁,是梁应物吗?""不是我。"新的声音从陈果身后传来。陈果吃惊地转头,看着梁应物。"梁主任,你怎么会〃
趁着她转头的当口,水笙抢上两步一甩手,鞭一样敲在陈果握枪的右手上。痛呼声中,枪飞上天,下一刻被水笙接住。
"你还在等自卫队吧,别等了,不会来了。〃梁应物淡淡道。"怎么,梁主任你……〃陈果张口结舌,—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补了一个电话绐他们,替你的自作主张道歉。现在,这里由我负责,你可以走了。"
"但……为什么?"梁应物扫了她一眼:"你不必知道。此夕卜,对你的擅专行为,我会记入考评中。丨,陈果低下头,说了声是。然后又说对不起,再抬起头,已经是一脸诚恳的表qíng,和我们——道歉。我叹了口气,这样的掩饰,谁会看不出呢,还是太年轻了。陈果转身离去,梁应物又把她叫住。
"把东西拿掉。”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陈果却向我走来,又道了声歉,然后伸手到我的脖子后面。我感觉后领被动了一下。"原来你不是去给我检査监听设备,而是趁机安了个窃听器在我身上!〃又是一声对不起,陈果简直温顺得可怕了。梁应物挥了挥手让她走。然后他转回身,冲我笑了笑,又冲苏迎和水笙点了点头。"看来我那一番表演,一个人都没有瞒过去啊。〃苏迎说。〃你这样处理,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水笙问。"她我还压得住。不过,这里你们还是别再待了。"梁应物开了车来,我们几个人上车,他一路开到海边,那儿靠着一II摩托艇。尽管日本自卫队对自家的近海看得很紧,但想必水笙总有法子躲过去。一路上梁应物又问了些关于海底灾难的事qíng,眉头紧皱。水笙扶着苏迎上了摩托艇,挥手作别。这一去,不知还有无见面的机会。
夜色中,看不清苏迎的表qíng。她不再笑了,刚才的那些笑,多少有些勉qiáng。她也只能故作轻松,好让自己和伴侶的最后几年,能过得快活些吧。
"其实我还是有些好奇。"梁应物最后说,"我知道你重新转化为海底人,有了许多神奇的能力。冰库里的海底人躯体消失是被你虹化了,可那具卡车上的零号,是怎么回事,你能控制司机的想法吗?〃"SP不是我做的。〃"啊!〃我和梁应物同时惊讶出声。"那另有其人。〃
"是谁?"水笙人xing化地耸了耸肩。"可是,你不是能感应到族人的躯体吗?"
水生点头:"我的确能感应到大概的方位。但那地方以我现在的状态,还去不了。我这条命还
有用,不能随意冒险轻拋了。丨,
"是什么地方?"我问。
水笙看看我们,微微摇头,—摆手,发动马力,小艇破幵海面,转眼远去了。
我和梁应物面面相觑。那地方必然非常危险,7K笙非但自己不敢去,也不想告诉我们,让我们去冒险。
我自不必说,但梁应物背后,可是庞大的X机构。究竟是什么人gān的,SP具遗躯现在又在什么地方,竟能令X机构都无力染指呢?
"我们一起去査出来?"梁应物问我。我点点头。"说真的,先前你有沒有一点点怀疑,指使陈果的人是我?〃"绝对沒有。〃梁应物哈哈大笑,拍拍我的肩膀,说:"我不相信。"第八章 圈套
"你居然让他这么跑了,你就该扑上去抓住他。他受了伤,根本挣脱不了。〃走上岸的时候,陈果忍不住抱怨。
"但并不是没有收获。"我说。
梁应物把我送回友和时,已经是凌晨三点。我倒头便睡。
一夜乱梦,有梦到天崩地裂,世界毀灭——这想必是受到海底人灭族消息的影响;也有梦到水笙和苏迎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迅即被山一样高的海啸吞没——这一对眷侶的美好时光,不知还能有多久,?最后一个梦,是我在漆黑冰冷的水中挣扎,水中有一张张看不清面容的脸孔,它们环绕着我,像是在对我说话,但什么声音都沒有。我被惊出一身冷汗,醒来后看着天花板缓了好久,才慢慢地从那糟糕的感觉里挣脱出来。
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呢,是昨夜水笙不肯说的那个危险之地吗?我忽然之间有一种预感,我终会去那里的。
我躺在chuáng上,听着自己的呼吸缓下来,恢复正常。按照我在报社请的假,我大概还能在日本待七天,最多不超过十天。这段时间里,我和林贤民先生聊聊天——我觉得他的故事越来越有意思了,还要把曰本灾后报道一篇篇写出来,最后,等待梁应物这里的新动静。
我想新动静会很快,也许今天,就会有新的变异生物被捕捉到呢。我想了一会儿,懒懒地爬起来洗漱。已经过了早餐时间,送餐的护士大概知道我昨晚回来晚,并沒吵醒我。打了个内线电话请护士把早餐送来,两分钟后门就被敲响了。〃嗵嗵嗵嗵。〃又急又响。我讶异地幵门,并不是护士送餐,而是林贤民。
我从沒见过这样子的林贤民:头发乱成一团,眼睛里满是血丝,鼻翼一翕一张。
"你这是怎么了?"我问。他进来,反手把门关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只能来你这里了,只有你能理解我,要是让医生看见,会以为我又疯了。"说完这句话,他就幵始哭起来。"别哭,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幵始还努力克制着,很快就痛号起来,那模样,像是至亲死去了一般。
我心里惴惴,该不会是真疯了吧。门又被敲响,这回是送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是谁在哭?〃她问。
我一回头,林贤民已经不在椅子上,而是躲进了厕所,但哭声还在继续。我犹豫了一下,说:
"哦,没什么,林贤民先生想起了件伤心事,哭一会儿就好了。"有点混乱的语法让护士狐疑地往厕所方向看了一眼,鞠躬离开了。林贤民在厕所哭了很久,并且把门反锁。我想了想,索xing先吃早餐再说,只要里面还有哭声,应该出不了大事。到我把早餐吃得差不多了,厕所里传出晔晔的水声,然后洗了把脸的林贤民总算幵门出来了。
〃世界毁灭了。〃他当头一句,把我吓了一大跳。细细问来,原来是他小说中的世界毁灭了。
"全毁了,所有的故事,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最终都是一个结果。都不存在了。〃他哑着嗓子说
我又好气又好笑,自己把小说里的世界写死了,却伤心成这样。我能理解作家有时会被小说中的世界cao控,但落在林贤民头上,怎么都让人觉得太夸张。
"孕育生命的深渊在沸腾,天上所有的眼睛一齐睁开,然后层层疊叠地向深渊压迫。终于他们和深渊合在了一起,整个世界重新归于混沌,然后巨大的爆炸,我明白了,那些眼睛,都是一个个不同的世界,它们原本生生灭灭,可当这最后一刻到来,它们挤压碰撞,最终和深渊相合,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都崩毁,曾经在这时间空间里存在过的种族,都被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我想他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整个医院里,大概只有我认真地读了他的小说,哦,是读了-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