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命交给我_那多【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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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方山不会认为是自己不敢,没胆子。他大概觉得这事qíng太无聊,可是做了,是在贬低自己的智商。要知道,人总是会为自己的退缩找这样那样的理由的。

    可供选择的频道很多,虽然都是些没大意思的节目,但对打发时间却很有效。时针缓慢地移动着,窗外早已一片漆黑。那一天云层很厚,看不见月亮和星星,他们住的小区,路灯并不多,而且是有些黯淡的昏huáng色的光,走夜路很有些怕人,被投诉许多遍了,却迟迟没能解决。方山住的是A座503单元,两室一厅。两个住客都很省电,晚上并不会把所有的灯光都打开,所以那个夜晚,除了客厅里闪着发自电视机的五颜六色的光外,其它房间都被黑暗完全统治着。

    这样的环境,通常一个正常的男人,根本不会再意,更不用说被吓到。但是一来呢,这个方山是个叶公式的人,并不算很大胆的;二来之前被刘向那么一说,心里总有这事的影子在。所以他电视看着看着,就会忍不住往电视机的右边瞟一眼瞟一眼。那就是卫生间的位置,卫生间的门通常是不关的,就那么虚掩着。当然,里面没开灯,黑窟窿东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方山也不知道瞟了几眼,或许他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然后他忽然站起来,打开厅里的大灯,然后走到每一间房里,把灯打开,让光充满房间的每一个角度。

    但总有照不到的角落,总有yīn影的,不是吗?舒星妤嘲讽地夹了句评论。

    方山当然也开了卫生间的灯。卫生间的灯是在卫生间里面的,得走进去才能开。这时候方山肯定已经开始怕了,他也许根本就没有走进去,当时房子里就他一个人,做什么没胆掉份的事qíng,都不会有别人知道。所以他也许只是贴着卫生间门口,把手伸进去,摸到那头的开关,一按。呼,顶灯亮起来,照出卫生间里的每一事物,清清楚楚,没有半点异常。

    方山走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继续看电视。他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响,而且每间房间的灯又全都打开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但他就是不自在。

    恐惧这个东西一冒出来,三两下是摁不回去的。

    这幢大楼以及这个小区是新建的,方山和刘向搬进来不久。这个小区里住的人似乎都很冷漠,邻居遇见了也很少会打招呼。虽然这年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的确越来越疏远,但这小区里的qíng况格外严重,时间住的长了,连方山和刘向也受感染,变得有些冷漠和压抑。呵,这些现在听起来都是题外话,但是我把故事讲完以后,你们就会明白,这些和这个故事,是有些关系的。

    方山的屁股在沙发上越来越坐不住,总是想起该死的卫生间该死的镜子。他有一种想试一试的冲动,但又怕真会出什么事qíng。而他心里,又为自己的这种可笑担忧感到不耻。

    他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得越来越响,直到电视机发出‘嘶嘶’的杂音,音波she向空旷的房间,似乎还有些回声。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十一点了,刘向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这个时候,方山站起来,走进卫生间。并不是他想要试验什么,很单纯地,他要撒尿。他已经忍了很长时间了,当然他或许可以继续忍下去,一直忍到刘向回来,可是这算什么呢,一个男人哪能容忍自己胆小到这种程度?

    方山尿完,转过身,拧开水龙头冲手。他冲完手,俯下身,扑了把水在脸上,然后直起腰,望着镜中的自己。

    每个人都照过镜子的,但大多数人照镜子时,并不是呆呆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怎么说呢,那有点怪。说不出来的怪。也许这就是那么多关于镜子传说的由来吧。

    在那个时刻,方山照了镜子。他照镜子的时候,心qíng和正常状态,可截然不同。

    或许正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里不停地低低诱惑着:试一试吧,试一试吧,试一试吧……

    如果真的试一试,会发生什么呢,还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不管怎么说,一切总要试过才知道。方山自认为很大胆,很敢于尝试,最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觉得他胆小。

    刘向坦然说他不敢试,那么方山就偏要试一试,这样刘向一会儿回来,他可以不屑地对他说,他已经试过了,什么都没发生,这故事纯粹是胡编乱造,就是用来吓唬刘向这种胆小鬼的。

    于是方山伸手把顶灯熄了,小小的卫生间顿时被昏暗侵蚀,四处都是yīn影。

    但是外面还有灯光,还能照进来。既然开始做了,就得做到底,方山又把门关上,cha上cha销。厅里的灯光一瞬间被隔绝,狭小的卫生间终于陷入黑暗。

    房子的隔音效果被设计得很好,所以当门关闭的时候,原本听得清清楚楚的发自电视机中的声音立刻消失,整个卫生间陷入几乎绝对的死寂中,那种死寂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即虽然与明亮噪杂的客厅仅一扇木门之隔,却好像已在另一个空间中。

    方山双手按在盥洗盆上,在一片黑暗中盯着面前的镜子。并不是绝对的黑暗,有极微弱的,几乎难以觉察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那是远处路灯和云层后月光星光的混合物。这点光在刚关上门的时候显不出来,而现在,慢慢地慢慢地,让方山可以看见卫生间里每样东西的模糊轮廓。

    比如镜中他自己的轮廓,黑乎乎一团,没有五官。

    白瓷盥洗盆是冰冷冰冷的,双手按着的时候,这种冰冷直渗到心里,然后就是巨大的恐惧。这种恐惧让方山更冷,冷得简直要让他开始发抖。

    方山一紧张就喜欢咳嗽,熟悉他的人一听见他咳嗽,就知道他多半又在故作镇定了。

    这个时候,他当然也免不了咳嗽了一声,或者是两三声。他试图使自己镇定下来,然而从四面八方的虚无空气中却涌来莫大的压力,令他更急燥不安。从关灯到现在只不过过了十几秒钟,但方山却感觉经过了一个小时般。

    赶快把那该死的三句话说完,这一切就结束了。

    三句话,九个字,很快的。

    “出来吧。”

    方山低低地喊了一句。心跳声陡然加重加快,如巨鼓般振动着耳膜。

    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方山的眼镜紧盯着镜子,镜子里的形象依然很模糊,好象没有什么变化。

    方山的呼吸急促起来,已经开始用嘴大口地呼吸着这狭小空间里的浑浊空气。

    “出来吧,出来吧。”

    他喉部的肌ròu和他全身其它地方的肌ròu一样,开始有不受他控制的趋势,导致声线颤抖。

    好在他终于喊完了。

    就在喊完的一瞬间,方册的呼吸和心跳加速至顶点,镜子像有磁力般将方山的眼神牢牢吸住,里面还是黑色的一团,看不清楚,然而,方山心里却觉得,里面已经起了变化,那黑色的一团镜相,是自己?怎么有些扭曲,似乎在轻微地动着。

    幻觉,一定是幻觉。方山一边哆嗦,一边伸手在墙上摸索,终于摸到开关,把灯打开。

    镜子里的形相清晰了,什么都没有变,也没有妖魔鬼怪,那张脸是自己的,浓浓的眉,细狭的眼睛,高而直的鼻子,下面是正露着满意微笑的嘴……微笑的嘴?!

    方山全身一瞬间僵硬,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没错,那里面,自己正在笑着,那是一种很满意的笑,嘴越咧越大,渐渐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然后,整张脸开始扭曲,就像正在调试中的电视图像。

    方山发出一声尖厉的嘶叫,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门柄要出去,却怎么也拉不开门。

    方山拼命地拉着,忽然意识到是cha销的问题,颤抖着拉开cha销,把门打开,踉跄着冲到客厅,软倒在地上。

    “喀、喀……”异声从身后传来。

    方山循声转头,大门打开了,刘向从门外走进来。

    这时候方山的模样极为可怖,整张脸都是青紫色的。

    刘向惊骇地问他出了什么事qíng。

    方山就像是溺水人抱到一根木头一样,大口地喘着气,用手指着卫生间道:“我刚才说了……那里……镜子里真的有东西……鬼,是鬼!”

    刘向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失声说不可能。

    “我……我看见了。就在里面,就在里面,就在里面……”方山已经被吓到魂不附体,话都说不清楚了。

    “那故事是骗人的,我大学时就试过了,什么都不会发生,很多人都试过的,什么也没有,纯粹是考验胆量的。”

    方山声嘶力竭地说:“但我真的看见了。”

    “那一定是幻觉。”

    方山大喊大叫起来:“我真的看见了,就在刚才,一分钟前。镜子里有东西,镜子里有另一个我,是是是……”方山“是”了半天没说出来,身体又开始抖。

    刘向当然还是不会相信,但方山这幅模样,总也不会没原因,于是就拉方山一起进卫生间,去再试一次,再说三遍“出来吧”,看看那面镜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方山软倒在沙发上,说:“要去你去,我绝对不再进那个地方。”

    刘向一把拖起方山,硬把他拽进卫生间,“碰”地一声把门关上,锁上cha销。

    “如果有鬼,就出来吧。”说完这句话,刘向伸手按熄了顶灯。

    方山浑身颤动着,心中的恐慌无以复加,惧怕到了极点。

    “出来吧,出来吧,出来吧。”

    方山向后退了一步,缩在墙角,再不敢去看镜子,黑暗中,刘向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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