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命交给我_那多【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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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瑾开始发抖,只不住的发抖。他是搞心理的,往往和人只说半句话,就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现在,他只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阳瑾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冒着寒气。

    秦桑看着脚边的一滩水,那神qíng,就像在看着一摊血一样。

    “我到警察局去报案,他们查了很久,都没有线索,我一直在想,我亲爱的沁到底去了哪里。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秦桑盯着浴缸,仿佛他的眼神可以穿透固体,直看到深处的某个地方。

    “等等,等等秦桑,也许不是这样子的。”阳瑾的声音已经变得又gān又涩。

    “哦。”秦桑淡淡应了一声,左手搭上锤柄,两只手一齐用力,把工地锤扛到肩头。

    “听我说,我很了解你,也许比你自己更多,不管你和乔沁有多大的矛盾,都不会gān出这样的事qíng。”

    “你不知道的,有些事,你不知道的。”秦桑微微摇头。

    “这一切都是你的臆想,是有破绽的,你以为乔沁失踪了,警察会完全不怀疑到你,你能做出一宗完美谋杀案?见鬼,那样你真是个天才,应该去gān杀手而不是搞雕塑。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新买的浴缸是谁帮你安上去的,你自己有这个本事吗?是不是商家派人装的,这下面要是埋着东西,装浴缸的工人会不发现吗?这一切都是你的妄想!”

    “妄想?”秦桑认真了一点,好像思考起来。

    “是的,妄想。”阳瑾很肯定地点头。

    “也许我知道原因,我该早点提醒你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一直在研究大卫像?”

    “当然,你知道的。”秦桑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病就叫作大卫综合症?”

    “大卫综合症?”

    “有一小部分人在观看大卫像的时候会受到qiáng烈的qíng感冲击,从十九世纪以来就有病例的记载了。恶心、抽搐、jīng神恍惚、晕厥,或者……出现幻觉!”

    “所以你的意思,是大卫像使我患上了jīng神分裂症?”秦桑立刻明白了阳瑾的意思。

    “……是的。”阳瑾犹豫了一下,说。

    秦桑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嘴角边有血迹,在此之前的某个时刻,他不经意地咬掉了嘴里的一块ròu。

    阳瑾凝望着秦桑的眼睛。他常常这样看他的病人,好让他们相信他。

    秦桑笑了。

    “其实一切要证明起来,再简单不过了,不是吗?到底这下面有没有买着乔沁的骨头,一锤下去,就见分晓。”秦桑紧了紧握着工地锤的手。

    “你别冲动。”阳瑾喊。

    “你紧张什么,你还怕如果真挖出什么,我会杀你灭口?我们是多少年的jiāoqíng啦。”秦桑忽然侧脸冲着阳瑾一笑,说:“到底我是一个杀人犯,还是一个jīng神病人,其实还有第三种答案啊。”

    “什么?”阳瑾脱口问出。

    “我是一个jīng神分裂症患者,并且,杀了自己的老婆!”

    铁锤高高抡起,带着轻轻的风声,落了下去。

    说到这里,瘦女人停了下来。但所有人都静静地候着,等待她说下去。我们都知道,这故事到了这里,还没有完呢。

    这故事有着奇异的魅力,就连那准备着要挑刺的大学生,这时候都伸着脖子等下文。

    瘦女人像是打算喝口水润润喉,然后她发现自己面前没有杯子,皱了皱眉。

    “噢,你居然没点喝的。”舒星妤说,然后她挥手叫服务生。

    “算了,我不渴。”瘦女人说,然后她把故事继续了下去。

    阳瑾把秦桑的事全都安顿好之后,走出医院的大门。天色已黑。

    他是空手道黑带二段,有几年没练了,但功夫没全丢掉。这让他得以在秦桑用铁锤把豪华的浴缸砸得稀烂之前把他打晕,并亲手把他的老同学送进了jīng神病院。

    心理学的圈子很小,医院的几个负责人阳瑾都认识,阳瑾请他们用效果最好的药,把秦桑的病qíng控制住。那种要是阳瑾建议的,见效明显,但负作用也不小。可是一个有些木讷的正常人,总比一个颠狂的雕塑师更能让人接受,不是吗?

    阳瑾跨进出租车,靠在座椅背上,被汗湿透的内衣贴在身体上,十分难受。

    在秦桑家的时候,他的心qíng起伏如同坐过山车,好在心理学的素养使他最终维持住了qíng绪,并且让这件事回到合适的轨道。

    对阳瑾来说,什么事都该呆在它自己的轨道上,出轨是危险的,必须得到纠正。

    只是接下来,只怕还有许多的善后工作要做。

    比如那个破碎的浴缸。

    浴缸的下面,真的会有乔沁的尸体吗?阳瑾止不住地去想这一点。

    秦桑的那本《jīng神分析引论》,其实阳瑾的书房里也有,没有哪一个学心理的人能绕开弗洛伊德,那是一块里程碑。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好几次提起弗洛伊德的jīng神分析,并且建议秦桑有空读一读,可能秦桑今天就不会买这本书,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吧。

    想到这里,阳瑾不由暗自懊悔,自己怎么就多嘴提这样的建议,差点惹得事qíng不可收拾。

    自己一向没有艺术细胞,对秦桑的作品,都只是随口夸赞,从来不会真正提什么建议。那两次劝秦桑读弗洛伊德,回想起来,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啊。

    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随口而出的话,都可以找出内在的原因。尽管阳瑾清楚,弗洛伊德理论已经有太多被修正或推翻,但此时此刻,他还是不禁顺着这位先哲的思路,探寻起自己内心的初衷。

    究竟是为什么呢,呵呵,每个人的内心,都有那么块笼在黑暗里的角落呀。

    一定是有些私自的期望,才会提那样的建议。

    这位心理学家,扒开了内心层层的包裹,试着数清楚其中的脉络。

    自己对秦桑那样说的时候,大概距现在有三四个月。那时的自己,碰上过什么事qíng吗?

    两个多月前,秦桑告诉他乔沁失踪的事时,除了震惊之外,阳瑾还有少许松了口气的感觉。

    阳瑾是个风流种子,有着仿佛永远都挥霍不完的热qíng。但这样的热qíng,不会永远倾注在同一个女人身上。所以当他的热qíng开始转移,而女人却还待他一如从前甚至索求更多的时候,就开始头痛。

    特别是,他和乔沁保持这样一种关系,还有着太多的额外风险。

    而阳瑾开始有些厌倦时,大约也就是三四个月前。

    想到这里,阳瑾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弗洛伊德,这种原本让他觉得已经过时的理论,竟然可以在心灵的背面开出一扇观察的窗口。

    让秦桑学一点心理分析,以便这个粗枝大叶的人可以从细微的地方,发现自己老婆的异常,好好看住她,别让她再来烦自己。阳瑾的潜意识里这么想,于是他不自觉地建议秦桑看弗洛伊德的书。

    这可真是一个危险的提议呀。内心的yù望绕开了理智,用这样的方式冒出头来。幸好,秦桑没有那么早就开始研究弗洛伊德,他先发现了自己妻子的不贞,却没有足够的观察力找出第三者。

    暂时安全了吧,阳瑾长长出了口气。他碰上了一宗足以支撑一篇重量级心理学论文的案例,可惜,他只能把这些紧紧封锁在内心深处。如果那个浴缸下真的有累累白骨,警察介入调查,那么秦桑被关进去的同时,他和乔沁的那段地下qíng也免不了要曝光。这多不合适。他可不想卷入这种事qíng里去。

    所以,这件事qíng就这么了结,对秦桑,对自己,都好。

    至于对乔沁嘛,反正她已经死了,死了嘛,就不用在意这么多啦。

    也许会有些口误遗失之类在不经意间bào露出最深的秘密,不过,谁知道呢。

    这个故事里没有鬼。

    虽然没有鬼,却有比前几个故事更yīn森的气息。这股气息不会一下子吓住你,不会让人心里“突”地一跳,一颗心蹦到嗓子眼。它无声无息地侵袭,蕴藏的那种疯狂扭曲,让听者不禁要审视自己的内心,会不会在自己的潜意识世界里,也有这样的一块角落呢?

    会不会曾经杀过什么人,但又被自己遗忘了呢?

    这个世界已经让我们学会把人心想得尽可能丑恶,但我们审视周围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略过,原来自己的心,竟也会可怖至此吗?

    这是种让人难堪的自我审问,然而这个故事讲完之后,每个人都禁不住这么问自己。

    一时间寂然无声。

    但是不久之后,就有人开始反应过来,这个故事,似乎与今夜的主题不合呀。

    先提出质疑的,当然就是那位大学生。

    “鬼呢,我们今天讲的是鬼故事,你这故事的鬼在哪里?”

    瘦女人默然不语。

    “嘿,你刚才对我们的故事挑三捡四,还力求要真实。轮到你说,这倒好,压根就连鬼的影子都没有。”

    “呵,鬼本来就没有影子啊。”舒星妤笑着说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没有鬼?”瘦女人冷冷道。

    “哈,鬼在哪里,你倒说说,鬼在哪里?”大学生说:“你这故事里就两个人,秦桑一个阳瑾一个,哪个是鬼?难道乔沁是鬼,从来没出现过的乔沁是鬼?这就能算是鬼故事?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罪案故事嘛,这案子还没有破呢,最后也没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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