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事qíng,内疚归内疚,但说到生孩子,她现在连婚都想离,怎么生呢。孩子又不是来补偿别人的东西,那是活生生的生命,是用来尊重,用来爱,用来喜欢,用来呵护的。
“孩子,你会给她吧!”蒋蓝很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她知道这句话里的残忍,但是这样继续下去,孩子、李兰、余莹都痛苦,随着孩子越来越大,这种选择总是要做出来的。
余莹用手指去抠桥上的原木,抠出很深很深的印子,一道一道反复缓慢地抠着,终于很艰难地开口:“我想过去找她谈谈,其实我也偷偷地跟踪过她。她真的很辛苦,为了孩子离了婚,一无所有,几乎沦为街头讨饭,在饭馆里从早忙到晚地送餐、洗碗,这样的天气里,我看她那一双手就泡在冰冷的水里。你没见过,你不知道那样的手有多惨,满手开裂,紫红紫红地露着ròu。”
蒋蓝听得动容,余莹哽咽着说:“我也偷偷地用DV录过她来家里看小宝的qíng况。她总是远远地站着看那个孩子,并不多上前。我婆婆把她看成是乡下人,并不太搭理她,她就从袋子里拿玩具,那玩具洗得好gān净,哪怕是全新的玩具,都洗得gāngān净净,没有一点边,硬的地方她都包起来,隔得远远地伸着手,逗着小宝。小宝笑她就笑,笑得那样开心。”
余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知道她住的那个宿舍,十二个人一间房,洗澡都没有地方。我知道她偷偷吃客人不要的饭菜,可是她每次来都带玩具。上次我去她宿舍找她,想给她一大笔钱,想让李兰把孩子留给我。”
蒋蓝眼睛湿了,她也不知道到底要同qíng哪一个,余莹和李兰都是可怜的,她们都为了这个孩子花尽了心思。
余莹继续说:“我真的愿意把所有的钱都给她,她要多少,我都可以给,我是真的喜欢那个孩子,我舍不得……我知道这样做过分,我知道这样是因为我有钱……她那天去加班了,加班每个小时有十五块钱。我坐在她宿舍的chuáng上等她,我打量着她所有的东西,发现她所有的家当都堆在chuáng头的一个小纸盒里,里面都是零碎的小物品。当我看到有一包洗衣粉和一块香皂时,我知道我自己是混蛋,这个女人,连洗发水都没有一瓶,她把所有的都给自己的孩子,我却要用钱来买她的孩子。”
蒋蓝看着远方:“她不会给你孩子的,多少钱也不会给的。”
“是的,我知道这个答案,所以我偷偷走了。其实,李兰也很痛苦吧!她认为孩子在我身边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那种在她的眼里已经是神仙日子的生活。她不舍得孩子跟着自己受苦,所以,她从来不上门要孩子。可是,她又舍不得孩子,只好在我们附近找个工,一有时间就跑来看上一眼……”余莹说不下去了,“我不想这样啊!我自己也是小宝的妈妈,换在她的位子上,我想想都活不下去,可是我每次想到要送小宝给她的时候,又实在是怎么都没力气。”
余莹想到自己和李兰之间关于孩子的这一场战争,她感觉自己是彻头彻尾地输了,她虽然可以付出一切去保护这个孩子,可是李兰却可以为了孩子的好,放弃抱孩子的权利,只是远远看着。她永远没法忘记李兰那双伸出来的手,她想要摸孩子的脸又不敢摸的表qíng。那是怎样的隐忍,是怎样的悲伤,是怎样的绝望,又是怎样的期待啊。
余莹知道自己占有这个孩子只是暂时。可是在这个冬天,只有小宝才是她唯一还能抱得到的温暖,她实在是不想放手。那孩子在她的怀里睡着的时候,手紧紧地握着她的衣领,一点也不肯放松。而她却是在心里紧紧地握着孩子的影子,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在梦里也不愿意松开。
蒋蓝在得到她孩子的时候,余莹却要失去小宝,小木桥上一刹间是悲喜jiāo集。两个女人都望着小湖,沉入了失语的寂静中。 桥上的人在看风景,而桥那边的人在看着你。
花园里的小湖边种着很多树,依着一棵树gān的正是程济。他和几个熟人说完话,就端了一杯jī尾酒到人少的地方,看着桥上的余莹发呆。
身边传来熟悉的女声:“怎么,天天看,还看不够?”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李莫玫。他转身看了一眼已经换了一套中式礼服的她,说道:“怎么,不用招呼客人?”
“刚刚才忙完,现在可以喘一口气了!” “你今天很漂亮!”程济衷心地称赞。 “谢谢。”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沉默起来。李莫玫像是想打破这种僵局,说道:“余莹真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读书的时候是这样,现在都离开社会这么多年了,还是那样的xing子。”
“你还不是一样?刚刚余莹还说我不了解你,看样子她很欣赏你。” 李莫玫看着桥头的一双倩影,笑道:“还是你的敌人最了解你。看来这句话真没有错。”
“她是你的敌人?”
“是啊!很早之前就是了。我们在大学里初遇的时候,她就是我的敌人,她的平静和自信,她的沉稳和优秀。”李莫玫眼前又闪过了那个坐在窗下看书的穿纯棉裙的女子,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目光又马上回到书上,“那个时候,大家都喜欢她,余莹在的地方就有很多的笑声,很多人都想和她成为朋友。当时我没有朋友,看到同xing为了她而可以牺牲一切的样子,就会很嫉妒。”李莫玫摇摇头,像是对那个时光里的自己。
程济也点点头:“对,她是很好的人。”
“可是,你不了解她。她不是好的人,只是那个时候的她活得真实,活得自在。她说得对,你不理解我,同样,你也不理解她。”李莫玫坚定地说。
“程济,你从来都没有试图去真正地了解别人,说白了,你只关心你自己。你自己的世界就是你的全部,在你世界里的人都应该按你所要求的规则去做,做得好就是好人,做不好就是坏人。”李莫玫把酒杯握得很紧,少年时的分手,看起来像她是的不珍惜,可是,究了根也是因为程济的不热心,不懂得如何去爱。
“年轻的时候,我以为男人都不懂得爱,所以你和我在一起又分开,我认为是正常。”也不理程济目瞪口呆的样子,李莫玫继续说下去,“可是,人都要成长的,总需要去学习关心他人,关爱身边人,对那些人感兴趣,和那些人的喜乐去互动。”
远处又有客人进来,在招呼李莫玫。她来不及多说,只是匆匆地丢下一句:“程济,你好好想想,除了你自己,你到底爱谁?如果你爱那个人,你再问问自己,你怎么表达的?”
李莫玫的话对于程济来说,不亚于一个巨大的冲击波。他再去看余莹的时候,心qíng就不一样了。他问自己,我真的爱那个女人吗?怎么爱的?我和她说过多少的话?除了工作以外,我给过她多少的关心?有没有在早晨睁开眼的时候想过她一秒?有没有在不经意的时候会念这个人?
如果爱她,为什么不能抽几分钟和她多说几句话,问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如果爱她,为什么不可以任她任xing一回,欣赏她的一些小失误,甚至陪她一起失败?如果爱她,为什么不能多想想她?脑子总是大片大片别的事qíng,这个女人已经被挤到了一个角落里。后来,这些表现就成了习惯,然后,他就安慰自己说,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真实的成年人的生活。他要过好日子,就顾不上那么多的儿女qíng怀。
过好日子,就没有时间去爱一个人吗?爱是要占很多时间的事qíng吗?爱一个人是一种本能,发自骨子里的东西,是自然而然的一种习惯。程济脑子里越来越清楚地响起了余莹的话:“你不爱我。”他现在有一点承认,可能自己真的不爱她,但这不是他的错,他一直都不懂怎么爱一个人。
程济有一点心慌,难道余莹真的要远走了吗? 第十七章 善劝
吴博荣最近有一点焦头烂额。先是潘逸佳一声不响地怀上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就是和余莹的分别。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在不顺的时候,一定会做什么都不顺下去。
吴博荣好不容易才收拾了一下心qíng,就发现金融风bào来了。金融风bào影响出口,而吴博荣的公司依靠着出口。这一来,公司几乎遇到了灭顶之祸。吴博荣在公司里忙得连自己的亲娘都认不出来,手机响不停,每个员工报上来的消息都不是好消息,会开了一次又一次,对策想了一个又一个,然后就开始节流,再撑着就到了要裁人的地步。
吴博荣这些年好歹挣了一点家底,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想裁人。倒不是因为良心有多好、道德有多高,而是因为为了把这些人培养成骨gān,公司不知道出了多少心力。人才多难得?现在是风bào,但风bào总有过去的时候,一起度了患难,自然人家也愿意为了公司更加卖命。一遇到危险就拿员工开刀,将来谁为你卖命?
不裁人,压力更大。好在这些员工都很自觉,大家纷纷找出路。出口被断了,就找内销,返过身来找内地的市场,整个公司都乱成一团麻,加班到一两点都成了正常的事qíng。但也没有人抱怨叫苦,因为最晚走的那个是吴博荣,连老板都拼上命了,员工还说什么,谁不知道吴博荣在赔钱?
幸好是这样qiáng度的压力,失去余莹的悲伤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忙成那个样子,一心两用是不可能的。想起她的时候,就尽量地往下压,有时候刚一走神就会马上被人喊回来汇报工作。他有时候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忙得喘不过气来,头靠着沙发就能睡着。
潘逸佳也知道公司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所以看到吴博荣那样疯狂工作的劲头,也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在家里做很好的饭菜,专门让人送过去。那饭菜很香,是吴博荣极爱的口味,饭菜搭配得也很好。吴博荣有时候晚上回去,让她不要做了,都四个月的身孕了,还要自己在厨房里忙,怕危险。
有天吴博荣回得早一点,潘逸佳去公园里散步了,家里只有保姆在拖地。吴博荣坐在沙发上说:“下次逸佳做饭,你别让她进厨房,抢着多做一点。”
保姆正在拖地,听了马上立起身来,对吴博荣说:“我也不知道叫了她多少次了,抢都抢不过她。她非说你现在最忙,胃口不好,做得不好你不爱吃,你挑食。”保姆又低下头去,开始拖地,“她自个儿肚子马上就要显形了,还在那里炒菜,一闻到油烟味儿就吐,都是忍着吐在炒,炒完了就要去厕所吐。我看她辛苦,给她口罩带着。”
那保姆自顾自地说着,吴博荣没有言语。他看着打湿的地板有一点反光,看得久了,就像是看得到潘逸佳戴着口罩在炒菜的样子。
他这段时间基本上不怎么理潘逸佳。他心里不是不恨的,用这么一种方法,手段那么的高明,让自己回到她身边。他人是回来了,可是心却冷了,是潘逸佳的行为让他感觉心寒,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