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风声,张伟军拔枪、转身,一气呵成。正待要开枪,手指却在扳机上凝住了。那只鸽子又飞回来了。
鸽子落在张伟军肩头,尖嘴在他的身上东啄啄西啄啄,仿佛刚出去散了个步。
“飞回寺里去吧。”张伟军扭头跟鸽子说。柔软的羽毛触着他的脸,很温暖。
鸽子好像没有听到,依然故我。
“你是信鸽啊,怎么这么没组织纪律xing呢?”张伟军教训鸽子。
鸽子眨了眨眼,咕咕叫了两声。
张伟军想了想,从刚才写好的纸上撕下一个小纸条,卷成了一个小纸卷,塞到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竹筒里。鸽子满意地叫了两声,张伟军只觉得肩上一重,随后又是一轻,鸽子已经穿出了窗户。
张伟军看过去,窗外的明月在眼睛里有些模糊了。
其实这个纸条的收件人已经死了,是他的妻子,她很多年前就病逝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收到自己的话,能不能在那边接自己,这次没有什么生还的希望,面对死亡,他像是要回家。
张伟军关好窗户,检查了身上所带的东西,把那条咒语在心中又确认了几次,走到门口,关上了电闸。房间马上暗了下来,所有的东西都笼罩在若有若无的月光中了。
明朗他们如果有办法的话那是最好,如果没有的话,也只能奋力一搏了。只希望这些日子找到的东西能有用。
张伟军打开门,最后望了望自己熟悉的住处。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回来了。
无论如何,总有些事qíng需要人去做。
过了明天,就都没事了。
张伟军锁好门,向楼下走去。楼道里面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层一层地亮了起来。
苏怡正在一个大型的宴会上,那宴会是在露天举行,边上是一个非常大的泳池,三层的小楼在另一边,说不出的奢华气派。
乔致轩拉着她的手,两人在宴会上引来无数的目光,好一对金童玉女。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苏怡见很多人都在看着自己,感觉很奇怪。
“都是来给你庆祝生日的,喜欢吗?”一个巨大无比的蛋糕被推了出来,苏怡被推到了最前面,她被这巨大的喜悦给惊呆了。
就在这时,乔致轩单腿下跪,拿出了一个很大的闪闪发光的钻戒,并不言语,这个时候,什么也不用说却比说任何话都更有力。
客人们都纷纷鼓掌,苏怡也含笑,她没有马上接过来,只是问:“你将来会不会对我好?”
“会的,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乔致轩认真地回答,又半开玩笑道:“还天天给你洗头。”
洗头,苏怡也笑,她拿起戒指,很仔细地打量着,然后说:“活在幻觉里也不错,对吗?”
她还在笑,可是,话却是那样的冷,那样的冰。
随着她这一句话,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改变了,那些正鼓掌的客人一个个地消失掉,而那华丽的宴会场,也慢慢地显出了别的样子。
苏怡静静地待着,等着这里完全的变样——变成一个坟场。
钟原与平安坐在吧台上,相对无言,等着明朗回来。
只见那个关于青丝的档案袋还在那里半开着,平安顺手拿出几张看,平安忽然指着一张照片说:“怎么这么眼熟。”
“就是那个杀人魔林南。”钟原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两个人都呆了,平安和钟原jiāo换了一下眼神,这不是别人,正是乔致轩,虽然照片与真人有些不同,可是,毕竟是同一个人,仔细看,总能看出来的。
钟原站起来:“不好,苏怡刚刚被这家伙接走了。”
“去哪里啦?”
钟原往外冲,他也不知道,但他却跑得飞快,因为他知道苏怡很危险。
他边跑边说:“我去找苏怡,你在这里等明朗回来,不要跟过来了。”
乔致轩和苏怡僵在坟场。
乔致轩站起来,脸上还是淡定的笑:“怎么看出来的,我以为我做得很好。”
“是,你做得很好,只是,有两个地方还是露出了破绽。”
“什么地方,说来听听?”
“第一,蝴蝶。”苏怡拿出一张纸,这是她装做不小心把酒杯碰翻的时候,偷出来的资料。
“这是你在杀人现场留下来的蝴蝶,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林南,还是乔致轩?”
“都可以,随你喜欢。”乔致轩淡淡地说。
“这个蝴蝶,虽然和你送我的那只火蝴蝶一点也不相似,可是,我能看出是同一个人画的,因为是qíng人间的感觉,你骗不了我。”
“哈哈,真没有想到,是这个出卖了我,还有什么呢?”乔致轩摇摇头。
苏怡的脸已经苍白透明,她的手在颤,她举起来手来,那只手腕上有一只手镯,另一只手递过一张纸。
那张纸是关于林南案子的一个审讯记录。
记录者显然没有把这事当成正经事,写得很有意思,苏怡在鬼吧看了很多次。
那纸的内容是审一个知qíng的老头的记录:
机械厂曾经是一家国有大型企业,五十年代就已经建厂了。那时候,我住在单身宿舍,隔壁是两口子,都是厂里的,还有一个小孩。那女的叫董秀,长得挺漂亮。她丈夫叫蒋鹏,是厂里出了名的刺头,接他爸的班进来的,在厂里宿舍住着。
那手镯是董秀的,董秀肯定是家里帮她找了门路才能进城当工人。她家估计挺有钱的,我gān这行的我知道,那手镯有年头了,值不少钱。蒋鹏不学好,后来和厂里一个破鞋勾搭上了,这手镯董秀每天都带着。后来蒋鹏偷了一只送给那个破鞋。然后两人就整天吵架,整栋宿舍楼都能听见。蒋鹏打老婆,打得很凶。我去劝过几次,每次都被蒋鹏打得乌眼青,后来就不敢去了。有一天,对了,那天满月,不是十五就是十六。我在屋里正洗脚,就听见隔壁嘭嘭几声响,吓了我一跳。后来我也没在意,没听见董秀又哭又喊,我以为没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我还没起来,就听见有人喊杀人啦杀人啦,我出去一看,眼睛里cha着一支筷子,惨啊,血流了一地,那孩子还在chuáng下躲着,已经傻了,跟块木头似的全身都硬了。董秀倒在地下,早就死了。整个宿舍楼里乱糟糟的,所有人都来瞧热闹,后来直到保卫处来了人,才把我们都赶到一边去。
乔致轩拿着纸,手已经颤抖了。
“这上面的手镯,就是我手上的这只吧,你看下面的图,画的多么的像啊。”苏怡笑了笑。
“这只手镯后来找不到,应该就在那个孩子身上吧!那个孩子叫林南是不是?”
“所以,你知道找到了手镯就找到了林南。”乔致轩已经恢复了镇定。
“是的,所以,我知道我和你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
“为什么?”
“因为林南已经死了,不是吗?你早就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守在店里不离开呢,守什么?”苏怡说得也很轻松。
“你不怕吗?”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我已经不知道怕了,我的心,已经疼得麻木了,连怕都不知道是什么了。你现在想gān吗,想给我洗头吗?杀了我吗?”苏怡的表qíng带着一点嘲弄。
“你别这样,如果我想伤害你,也不用等到现在。”
“这么说,你是爱上我了?哈哈,所以,才送我蝴蝶和手镯?”
乔致轩看着她,两人不说话,苏怡一直在笑,她只能笑,一停下来,她的心就会碎掉。
“既然你爱我,为何要从幻觉中醒来呢?”乔致轩问。
苏怡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你放不下一些东西,或者是人,你不想活在幻觉中,在你的现实中,还有更重要的人和事。”乔致轩笑着说。
“谁?”
“你心里知道。”
苏怡后退,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心。
“你胡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担心那个小花鬼,她已经死了,七婆除了欺负小鬼之外,没有别的出息,有我在,她就别想拿到青丝。”
“为什么你要和七婆过不去?”
“为什么?你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我爸本来很好,就是因为她,她学过几年法术,能蛊惑人心,cao纵我爸杀了我妈,我爸后来也被枪毙了,我成了孤儿,哈哈,是的,可是,她不比我好,我杀了她的独生爱子,让她比我更孤单,更难过。”
乔致轩扭曲了:“我要给她希望,让她知道她可以改变过去,是我制造出的青丝,我选中一个最爱我的人,杀了她,于是有了青丝,可是,我就是要让那老太婆知道可以救活儿子,让她想尽办法却得不到青丝,要她永远痛苦,其实,我并不想现身。”
他望着她。
“我也很寂寞。”
苏怡全都明白了,明白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在那个水龙头下洗过头却会被追杀,因为青丝的嫉妒,它对林南的爱一直在继续,自己是因为遭到嫉妒才招来了杀身之险。
这个时候,苏怡的手机响了,那声音在坟地里回响。
不用看都知道是钟原。
乔致轩脸色一变:“我去杀了那小子,让你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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