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chuáng边下意识地抚摸着七尾的小脑瓜,心底的不安越来越qiáng烈起来。七尾住在山里,和那道fèng隙以及那些魔物都十分接近,会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感染,或者是被不知名的魔物占据了身体呢?他还会不会清醒?如果他可以醒来,那醒来之后的七尾,又会是什么样子?
明岛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的力量比以前qiáng了很多,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到达了什么程度。可是即使是这样,他竟然也没办法帮助七尾……这个事实,更令他觉得非常非常的担忧和内疚。
这时,明岛意外地觉得手上的感觉有点不大对。过了好一阵,他才意识到,那是七尾的——狐狸毛。七尾在掉毛……明岛一时不禁心惊ròu跳,又连着在七尾身上摸了摸,结果也是满把毛乎乎一片。
他顿时坐也坐不住了,打开灯,匆匆下了一楼,到处找沾毛的滚子,然后又回到房里,一边轻手轻脚滚着狐狸身上的毛,一边胡思乱想。
现在是chūn天了啊,狐狸掉毛是正常的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七尾会不会……
“你来来回回折腾什么呢?”彩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岛立时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连忙起身说道:“彩棠,七尾掉了好多毛啊,他是不是要死了?”说到最后,明岛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彩棠低头看了看chuáng上蜷成一团的狐狸,问了句:“掉毛?”
“嗯……”明岛顺着彩棠的视线望向了七尾,就见狐狸的小鼻头上噗的一下爆出来了个鼻涕泡。
“…………”两人齐齐静默。
明岛还当是错觉,于是又伸手摸了一下狐狸尾巴,就听那只狐狸哼唧了一声:“嗯……”
“七尾?”
“嗯,好舒服,不要停嘛……”狐狸翻了个身,伸直了四条小短腿,露出了柔软的肚皮。明岛看看彩棠,试探着用滚子滚了下狐狸的肚皮,狐狸立即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并连声催促说道:“再用力一点嘛~哦哦哦~好舒服哦……”
“…………”
我担心得心脏都要跳停了,你竟然给我搞得这么dàng漾!
明岛一脸几yù呕血的模样,无奈又释然地俯身继续服侍那位毛乎乎的大爷,听着滚子下面的七尾不断地发出各种舒畅满足的叫声,只觉得刚才的自己真是蠢得好笑……
“所以,七尾你是在换毛吗?”明岛问道。
“嗯?是吧,我不记得了啊。不过天热了,冬天用的毛毛有点热了哦……”
“……”
“那你知道自己睡了几天吗?”彩棠觉得眼前的景象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站在一边忍无可忍地cha嘴问了一声。
七尾转了转脑袋,张开了眼睛。
“咦咦咦?彩棠你怎么在这里?”他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惊异地爬了起来,问道:“明岛,我们不是在姜夏那里吗?”
“开始是在那边的,”明岛想了想,略去了有关七尾发狂咬伤水晶的事qíng,“不过你忽然昏倒了,我们都没办法,才带你到这边来。已经快半个月了。”
“哦……”七尾茫然地搔了搔耳朵,明岛接着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能化形吗?”
“脑袋痛痛!”七尾听到关怀的问候,立刻滚到了明岛怀里,哭诉道:“我做了好可怕的梦啊!有个坏家伙钻到了我的脑袋里!明岛!他一直不让我吃ròu!呜呜呜,我的jī排jī腿jī脖子……”
“那现在呢?”明岛连忙问道。
“……咦,好像不痛了。”
“那个你说的坏家伙呢?”
七尾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瓜,又静静地感受了一会,欢呼雀跃道:“没有了!”
明岛不由地长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彩棠。彩棠耸了耸肩,挡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既然狐狸醒了,看起来也没什么事,他还是赶快闪人吧,不然……
“明岛明岛,我好饿,我可以吃jī腿吗?”
你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明岛自然是有求必应,先是把狐狸从头到脚的毛收拾得顺滑靓丽,然后带着狐狸到厨房里做了各种jīròu大餐,不仅陪着狐狸吃完了,还应七尾的要求,抱着他回到了自己房间,同chuáng共枕了一夜。
☆、也算是难兄难弟吧
这一夜,明岛睡得格外辛苦。
本来以为喝了酒之后,应该会是很容易入睡的,结果不知道是因为七尾的事qíng闹的,还是因为睡前洗了个澡,躺在chuáng上之后,明岛始终是一个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没有办法真正进入睡眠。
身体是疲惫的,jīng神却异常的亢奋。
狐狸七尾自然是无忧无虑,吃得饱睡得着,不出十分钟就已经打起了小呼噜,他那其实并不算多么清晰与响亮的声音,在如今的夜半时分听来,叫人格外难以忽视。
明岛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觉得安稳了一些。但是,之后紧随而来的,却是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的梦境。
——也许,那些所谓的梦,恰好就是他曾经的记忆吧。
在梦里,他似乎还是个小小的少年,欢快跳脱,单纯又简单。他喜欢在山里跑来跑去,摸爬滚打,终日和花木异shòu为伴。他天生就具有不一般的亲和力,凡是稍微有些灵xing的花鸟虫鱼,都愿意接受他的亲近,更有些开了灵智的,一见到他就恨不得往他身上扑,对他喜欢得不得了。
那一段时光无比美好,他过得自由快活,随心所yù。没有人约束他,更不会有什么烦恼。而他的师父,也就是他梦中曾经出现的那个人,纵容着他、宠爱着他,从来不会责怪他。
直到人间的结界崩塌,妖魔横行,天下大乱。
那时,人间异象不断,地动、洪水、塌陷、gān旱等等各种灾难在各地轮番出现,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去,又有无数的人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甚至,连明岛所在的那座海上仙山——没错,是仙山,因为山的主人,就是传说中的“仙人”,仙人所在的山,自然也就是仙山了。而这个仙人正是明岛的师父。
他法力高qiáng,坐拥崇明仙府,统领海外一十八座山头,管理调停着山中大小妖怪和灵shòu们,像个老妈子一样,每天都cao心着谁谁要化形,谁谁要下崽,谁谁要开花,谁谁又要换个更中意的地盘。
可是那一年,他们一直以来都和谐平静的生活,被无qíng地打破了。
那座仙山在劫难来临之际,也同样被波及了。
天崩地裂,海水倒灌,附近的几个山头一夜之间轰然塌陷,沉入了地下。山间则更是哀嚎遍野,生灵涂炭。
紧接着地火迸发,滚滚的浓烟直上九霄,炽热的岩浆奔涌而出,吞没了明岛熟悉的世界。
那一刻,真的就是人间炼狱。
jiāo好的朋友,熟识的伙伴,植物、动物、妖怪、异shòu,那么多那么多,不过是顷刻之间,就都永远地失去了。
明岛拼力救助,也不能挽回太多生命,无穷无尽的痛苦和不甘折磨着他,他筋疲力竭,灵力透支,也还是无力回天。
那时候,明岛经常会想……和他们一起死去的话,会不会好一点呢。
……
…………
再后来,仙府崩毁,整座仙山沉没,他的师父带着明岛离开生活多年的世界,去往其他的地方。明岛也因此见到了更多的人,以及修道者。
天下那么多的修道者啊,即使拥有无上的神通,在这样可怕的灾难中竟然也是脆弱无助的。
他们相互结伴努力地寻求着出路,和灾难抗争,可是他们又会毫不在意地彼此争斗,相互算计,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有时候,是上古遗留的宝物;有时候,是不知名的地方流落到人间的异shòu。
他们为了资源,信任一触即破;他们彼此倾轧,甚至能够随意抹杀掉一条属于同类和同伴的生命;他们还会为了同伴身上叫人眼红的法宝,而去面不改色地杀人夺宝。
明岛看不出他们有任何的负罪,在他们眼里,这一切就好像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明岛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如此的贪婪,即使自己可能完全都不会用到的东西,那些天材地宝,他们也会不遗余力地去争夺。是不是因为他们拥有了超于常人的力量,才让他们觉得更加肆无忌惮呢?
那些珍稀的植物,那些无辜的幼shòu,那些原本与世无争的灵矿,就这样在遭受天灾的同时,还会不幸地遭遇人祸。
特别是当那些人看见明岛时的眼神,那种想要把他据为己有的眼神——那真是叫人作呕啊。
就像是饥饿许久的人忽然发现了一块肥ròu,忍不住流出了垂涎的口水,恨不得连眼睛里都长出无数的爪子,要在他身上抚摸流连,把他藏进无人知晓的地方。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明岛的师父决定离开众人的视线。他离群索居,带着明岛辗转在满目疮痍的世界里,极尽所能地去救助别的人,别的妖,别的一切生命。
在山脉断裂的时候,他舍弃了多年的晴来杖,抵住了山崩地裂;在洪水肆nüè中,他留下了晚天钟稳住方圆千里的地脉;在妖界入口被撕裂的时候,他用不雨绸隔开了无数凶恶的大妖;又在魔界的魔物们入侵的时候,使用了最爱的法宝留人香,撑住结界至少百年。
他总是对明岛说不要想太多,有些事qíng,只要凭着本心去做就好。也无需抱怨什么,万物兴衰有序,有cháo涨自然就有cháo落,没有什么可以亘古不灭。他修道多年,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看过了不知多少繁华与败落,人们说起的得道成仙,早就已经是个传说了,他并不奢望自己可以成为万千中的意外。
他觉得就这样结束,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qíng。
明岛是懵懂的,他不懂为什么自己被觊觎,从而令师父流离失所,不断避开那些居心叵测的同道中人;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师伯,只是几年不见,就已经面目全非,黑化入魔,并与他们为敌。
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师父,会不要他。明明他的身边已经一无所有,那么多的法宝都被他用来帮助了别人,为什么他还要拒绝明岛的陪伴?因为他总是……一无是处吗?
心脏好痛。
从未有过的痛苦,在明岛胸中滚动,他觉得不甘又觉得悲凉,清晰的绝望令他几yù失控。
……
…………
他坠入深不见底的冥河,沉沉睡去,冥河水冰冷刺骨,河底的腥气盘踞在他四周,噬人的水藻将他包围,但是明岛胸口的痛楚却一直都无法散去。
那些时光,那些日夜,都是虚幻的吗?
那些温柔,以及那宽厚的胸膛,憧憬的目光,那所有的快乐,都无足轻重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抛开我,为什么呢?
为什么——!!!
刺耳的音乐声陡然响起,明岛只觉太阳xué一阵剧烈的抽痛,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他的意识因此被唤回了一些,让他能够仰起上半身,抬手抓起手机,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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