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明岛微微打了个冷战。
他忽然想起来,左迦还是谁似乎说过,平仲这个名字就是银杏树的别名,而银杏树的作用,其中有一点就是,可以用来辟邪。当初他们还猜测过,这棵树会在这里,多半是为了防止魔界通往人间的结界出现问题,现在看来……
明道心底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棵树,未必是为了守住魔界那个通道而存在的。
它的下面,也许是更加……恐怖的东西。
…………
明岛的神色很快变得凝重起来。
那边左迦和阿荚静立无言,但是视线却都落在了明岛身上。
这时候,他们显然是不能cha手的。
因为这个庞然大物,就是从前明岛身边一直跟着的那只怨鬼。
这种事,还是由明岛自己来决定比较好。
怨鬼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却比初次见面的时候,更加庞大了几倍,在它扭曲成一团的巨大身躯上,那个像是嘴巴一样的豁口里,依稀还有些焦黑的东西断断续续地漏了下来。
那东西一沾到银杏树gān上,立时就会滋滋作响,将树gān灼出一块块焦黑的瘢痕,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明岛牵起嘴角,慢慢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的神色十分冷静,眼底的qíng绪却复杂难辨。
一步踏出,怨鬼立时发出了威胁的吼声。明岛恍惚地笑了一笑,置若罔闻地继续向前,一步一步来到了银杏树下,微仰着头,注视着半空中已经做出攻击姿态的怨鬼。
“……灵灵。”明岛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恐怕还是不能的吧。
虽然你执意要我当女人,认我当个母亲这件事挺叫人无奈,但是,我还是喜欢你作为人类形态的样子啊。
为什么明明是一个那样娇软可爱的小姑娘,却偏偏要变成这副模样呢?
怨鬼……真的已经毫无人xing可言了吗?
“灵灵。”明岛又叫了一声,抬起了一只手。他本意是想碰触一下怨鬼的下半段身体,谁知他才一动作,那庞然大物就像被触怒了一般,猛然喷出了一股黑灰,向着明岛当头罩了下来!
明岛连忙往旁边一闪,衣角被黑灰扫中,瞬间就被烧去了一块。
他也没有迟疑,左手一翻,右手一扬一扯,一张巨大的灵网已经迅速抛了出去,将怨鬼束缚在了其中。
宛若巨shòu的咆哮声传来,在空旷的山腹中轰轰作响,好像整座山都被震动,变得不堪重负一样。
那怨鬼在明岛的灵网中疯狂地翻滚撕咬,从树上跌落在地下,奋力地想要摆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可是这张看起来轻飘飘毫不起眼的网子,经纬并不粗壮,jiāo错的空dòng也不细密,却有着无法想像、也不容拒绝的qiáng悍力量!
它就像是一个牢不可破的囚笼,随着怨鬼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嘶吼,在几个人的视线里,越裹越紧、越收越小,眼看着就把怨鬼紧紧地裹成了篮球大小的一团。
而一旁的左迦,连一张脸都不禁轻轻扭曲了。
明岛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怪物啊!
一招就搞定了怨鬼!直接了当,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左迦自问自己,他想他是绝对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的。
再看阿荚,也是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神qíng,目光闪动之中,隐隐多了些忌惮。
恐怕今后的时光里,阿荚都不大会想要去和明岛作对吧。
不过,明岛似乎……有点焦躁?
左迦偏了一下头,明岛分明是碾压式的胜利啊,为什么会这样一反常态?
还是说,他对怨鬼的感qíng,比左迦所预想的,还要深厚?
左迦如此想着,自作主张地为明岛找好了理由。
眼瞅着明岛又是一抬手,一连七八张的网子接连不断地裹了上去,把怨鬼里三层外三层地死死包裹起来,左迦不禁失笑:“够了吧?一张就很牢固了啊。”
谁知明岛却将那团裹好的东西,一抬手就丢了过来。
“帮我收起来。”明岛说着,声音有些低哑,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左迦一头雾水地接住了被禁锢的怨鬼,正要发问,就见明岛连退了两步,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与此同时,左迦和阿荚也是神qíng一凛,瞬时间急退了五六步!
好qiáng的威压!
两人同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下意识地jiāo换了一下视线。阿荚顿时出手如电,一排密密麻麻地藤蔓迎头冲了上去,挡在了三人身前。
与此同时,左迦三重空间结界叠加,罩住了整个山腹。
因为他清晰地感到自己满身的毛孔都战栗了起来,甚至必须咬紧牙关,才能不发出可耻的牙齿打战的声音。
那是超出想象的大妖魔的力量,给他们这些小人物的恐怖压力。
上位者的力量!
压倒xing的,不可战胜的,本不该在人间界出现的力量。
但是,却完全没有受到法则的攻击。
也就是说,这力量,本来就属于人间。就像七尾和平仲,他们可以随意使用妖力,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间修炼的妖怪,是被法则所允许的。不像阿荚他们,则是属于魔界在人间的“偷渡者”。
所以,左迦也因此第一时间开启了结界。
这样qiáng大的妖魔,一旦与之jiāo锋,势必会对周围的环境造成严重的破坏,搞不好就要出大地震什么的了。
可是即使是这样,左迦也很难保证,自己的结界能够撑得住这只大妖魔的力量冲击。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大妖魔啊……
左迦不禁想到,地下有什么被封印的东西,被放出来了吗?
然后,就在下一秒,他忽然就理解了明岛刚才的焦躁。
一道明丽的人影从银杏树gān上的创口里翩然落下,赫然竟然是——彩棠!
还是那副有些懒懒的模样,还是那件有些俗气的花睡衣,还是满身萦绕的淡淡花香……
可是他周身的气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叫人望而却步的邪恶力量。
妖力之中混杂着qiáng大魔力的恐怖力量。
这让他看起来和从前的彩棠截然不同,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左迦猛然意识到什么,他大惊失色,脸色惨白地看向了明岛,像是在寻求明岛的答复。
明岛的一双眼睛正死死地顶着面前这个人,双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好半天,他才吐出了一口气,一字一字地说道:“久违了。师伯。”
面前的美人随即发出了低沉的笑声,而他的qiáng大的气息亦随之更加肆无忌惮地释放了出来。
“这具身体,还蛮好用的。”他说道,一边慢慢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好像运动员的热身动作一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是,谁也没办法笑出来。
明岛更是咬紧了牙根,连额角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这是他在极力克制自己qíng绪的表现。
八角就在这时,忽然灿然一笑。
“啊,我那可爱的师弟的小宝贝啊……”他慢吞吞地说着,四平八稳地向着明岛走进了两步,引得左迦和阿荚都是悚然一惊,立时做出了防御姿态。
可是八角却连一个眼角也没有施舍给他们,他的注意力都在明岛身上。
“你还记得师伯啊,真是乖孩子。”
虽然像是慈爱的话语,可是这人满身的气息,却越发危险了。
明岛盯着他,忽然开口问道:“七尾吗?”
八角一愣,随即笑道:“是啊,搭了个顺风车。”
“为什么是彩棠?”
“嗯,因为七尾脑子里只有吃吃吃,而彩棠的脑子里,却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太简单了反而不好控制,八角师伯在吃货七尾身上尝到了挫败的滋味。对,没错,他就是七尾昏睡和头痛的罪魁祸首!But,他没有搞定七尾……
☆、也许是失去
所以,整个事qíng大概就是,这座山丘之下更深远的地方,有一个被大封印压制多年的魔;而在大封印之上,这座山丘中空的内部,则被种上了一株用来辟邪与镇压的银杏树。
银杏树经历千百年修炼成形,坚守着自己的使命;那个被封印的魔,在地下苦心等待,用心钻研,穷心竭力地,想要获得自由。
终于有一天,他分出了一缕微弱的意识,偷偷逃离了地下的牢笼,依附在山间的动物身上,默默地开始等待属于他自己的机会。
后来,魔的这一点意识,遇到了七尾。
七尾是一只修为中等、并拥有人形的狐妖,对于魔的那一点意识来说,也算是难得的一个躯壳,无论是夺舍还是寄生,无疑都qiáng过那些飞禽走shòu几百倍。
可惜,令人遗憾的是,他的这一点意识非常渺小微弱,还做不到把这只狐妖直接夺舍,摧毁魂魄,因此他只能徐徐图之,准备一天天地将狐妖慢慢侵蚀,最终让他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但是,更加令人遗憾的事qíng发生了。这点意识在狐妖体内盘踞多日,居然一直都没有机会能够攻破对方的心防。
不是因为对方意志太过坚定,也不是因为这妖狐另有其他的秘法,而是……因为对方想得太简单。
也正是因为妖狐心思太过简单与单纯,这一点意识反而没有找到他可以钻空子的漏dòng。
没有漏dòng,自然就没有办法扭曲对方的思想、侵蚀对方的灵魂。
好在新的目标出现了,这是一只比狐妖更加qiáng悍的花妖,他美丽又qiáng大,聪慧又敏锐,而且,他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妖界。也正因为如此,这只花妖在内心深处,对人类和其他的生物,隐隐的总有一些排斥,一些怀疑,一些芥蒂,不能毫无保留地信任别人。
于是,这一点意识抓住了这个机会,侵占了花妖的意识,占据了他的身体。
然后,它用这具身体,重新回到山丘下,回到黑暗的地底,获得了更多的力量——那是,属于魔的力量。
然后,花妖魔化,从彩棠,成为了八角。
明岛知道,这就是如今的局面如今的qíng形。
他几乎就在短短的一瞬间,想通了事qíng的前后始末,也为之前的一些疑问,找到了最为合理的解释。
比如彩棠有些异样的表现,比如怨鬼一反常态的模样。
现在想一想,很多事原来也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面对着眼前的人,他还是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彩棠……不能回来了吗?
他真的觉得他们一起生活的这些岁月这些时光,让他觉得不是那么的……在意,和留恋吗?
他真的真的觉得,明岛他这个人不可信任吗?
还是他厌倦了人间,厌倦了这凡俗的人世,厌倦了这琐碎的、平凡的、一成不变的生活?
他想要更多的力量和更加jīng彩的人生吗?
这一切,明岛竟然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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