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法尊者的面上却没有什么喜色。
偏殿中,凛徒言盘腿坐在彻听的尸身旁。
他神色肃穆,抬手解下了外衣,随着层层衣衫的落下,露出了一片雪背。
那上面有一把长刀的刺青,绘得栩栩如生,如同实物。凛徒言催动真气,背上的刀锋开始闪耀出了夺目的光辉。
雪发乌衫的刀灵自凛徒言背部的长刀刺青里幻化而出,睁开了双眼漂浮在半空中。
“泣寰,找到她。”凛徒言道。
泣寰刀灵在地上彻听的尸身旁边绕了几圈,歪着头问道:“画符咒是害怕他尸变啊?这并不是摄魂术,是傀儡魇。”
凛徒言嗯了一声:“彻听中了傀儡魇,雷音就是摄魂术了。”
“要找那个红衣服的少女吗?”泣寰刀灵化作一道刀光,隐入了夜色中。
扳过彻听的脸看了看,凛徒言将手点在了他的眉间。那里空dàng无物,他的魂魄被带走了,或者是魂飞魄散,仅剩下一具躯壳。
“炼制傀儡,你想要做什么呢?”凛徒言自语道。
他突然又想到了一种可能:“以魂养魂?”
白泽宫中,白泊世头痛地靠在软枕上,那盏镂银灯里的灯火越来越微弱,他的身体居然也开始出现透明了。
“陛下啊……”他低声道。
赋君抒握住了他的手:“国师。”
“廉书玄,赋君颐,小心他们。”白泊世断断续续道。
“呵。”赋君抒惨淡地笑了一下,他看了眼那盏灯,神色寂寥。国运之火微弱,万一熄灭了,这个大齐王朝就完了。
白泊世咳嗽了几声,紧紧盯着他的双眼:“皇上……皇上,皇上。”
“我知道了,国师。”赋君抒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
自白泽宫走出来后,赋君抒没有回寝宫,而是径直走向了宫中特意辟出来的法场。
他在法场外围伫立了半晌,聆听着那庄严的诵经声,思绪一时迷惘起来。
突然,一点细碎的铃声仿佛牵引住了他的脚步,赋君抒不由自主地朝着铃声响起的地方走过去。
红色的……红色的衣服……赋君抒双眼空dòng呆滞,缓慢地走向了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旁边,他的魂魄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的身体,很快就要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他化天言!”
千钧一发之际,凛徒言纵身而来,身后是闪着寒光的无形刀影,当中劈下,惊起天地共震!
赋君抒的魂魄被他以指尖一点血重新送回了身体里,他微一晃神,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竟在皇宫里的一个偏僻角落里,再一抬头,只见凛徒言与一个看起来非男非女的红衣人正在厮杀。
“你只有一魂,因此才要施行傀儡魇夺人魂魄吧。”凛徒言虽然手中无刀,却自有一派不容小觑的气势。泣寰刀灵化作了刀影浮在他身后,刀尖直指廉无色。
廉无色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此时便开始思索逃离之法。她自袖里取出了一枚银铃儿,念动言咒,很快四周便传来了铺天盖地的铃声,正常人只要听到就会心智混乱,甚至是失魂落魄,凛徒言巍然不动,口中也念念有词,散发着金色佛光的经文自他口中溢出,形成了一道难以撼动的屏障。
“哼。”廉无色见自己的诡铃音不起作用,无奈之下只想匆匆逃离。但凛徒言哪会让她轻易离开,反手一推,一股沛然真气击去,廉无色立刻口呕朱红,随着她的血喷出来的还有一条奇异的红鲤鱼。
“嗯?”凛徒言双眼微眯,飞身而上,在廉无色将红鲤鱼收回去之前将它夺到手上。
廉无色只得匆匆咬牙离去。
凛徒言手里的那条红鲤鱼,无水也自由自在地在他掌心里摇摆着尾鳍,看起来十分奇异。
泣寰刀灵看了半晌才道:“这东西好古怪。”
“先收起来吧。”凛徒言幻化出一个白玉瓶,随便地就将鱼放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完结了_(:з」∠)_
☆、第62章
深夜,大齐皇城城门外,一队黑马银甲的卫兵悄然踏着一地月色而来。
“什么人……”守卫尚未说完,就统统被一剑封喉,身首分离。
城门若无其事地开了,骑兵队一路长驱直入,直到来到了小京的城门之外。
两扇华贵的朱门缓缓推开,走出来的赫然是廉书玄。他的手上握着一半虎符。
由于大齐这一代只有赋君抒与赋君颐兄弟二人,先帝在此之前就将虎符分为两半,兄弟二人各执一半,分别可以调动三分之一的兵力,剩下的三分之一兵力则掌控在镇国将军手中。而镇国将军正远在大齐与盛元王朝的边界。
赋君颐事先通过暗卫将虎符jiāo到了廉书玄手上,由他里应外合,上演一出bī宫。
自小京中涌出的是更多的兵力,他们都是从城外的地道而来,沉默地往内宫袭去。
赋君抒被凛徒言带到了自己的寝宫。
“方才那是……”赋君抒惊魂未定。
凛徒言先冲他致了个礼才道:“陛下莫担忧,不过是些低级jīng怪罢了。”
赋君抒镇定下来后,打量起面前从未见过的青年:“阁下是?”
“在下凛徒言,来自北俱芦洲佛门——大悲世。应圣佛天之邀前往大齐王朝助阵法会。”凛徒言答道。
“嗯,麻烦大师了。”赋君抒闻言肃然起敬。
此时,感受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波动,凛徒言立刻反应过来:“陛下,似乎有大队人马正在往内宫赶来。”
“什么?!”赋君抒大惊,在脑中思索一番后,他蹙起眉,咬着牙啧了一声。他的虎符现在在御书房,而且就算拿到虎符,依照这个速度,也已经来不及调兵遣将了。
赋君颐……我们兄弟当真要落得这个下场吗?
凛徒言道:“陛下,他们已在内宫城门外了。”
赋君抒道:“大师,请你去通知薄淞宫和法场中的佛者们,让他们全都尽快离去吧。”
“……”凛徒言沉默半晌,应允道:“好。”
待他走后,赋君抒加快脚步,打算趁着赋君颐还未攻来之前,去百鸟宫将赋玉藤送出去。
一路上,他思绪纷乱,心中无悲无喜。
白泽宫内的白泊世,已经衰弱到了一个程度了。他qiáng撑着自榻上下来,走去那盏镂银灯前,盯着那朵几yù熄灭的火焰,双眼紧闭,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不会让你的天下就此覆灭。”他喃喃自语道,伸出手去探入了火光里。很快,白泊世整个人都散发出了耀目的白光,他的身影在白光中若隐若现,最终完全消逝,与镂银灯里的国运之火融为一体。
那盏灯火骤然亮了起来。
内宫的城门上,泣寰刀灵衣袂飞扬,凡是试图一闯城门者都被他毫不留qíng地斩首。
普通人是看不到他的,士兵们都以为是圣佛天的佛者在城门上施展了什么法术,因而不敢向前半步。骑于高头大马上的赋君颐怒道:“给我砸!”
凛徒言与泣寰刀灵用心音jiāo流:“别多事,只放赋君颐进去就够了。”
泣寰刀灵眉目一挑,赋君颐驾马而入,其余人虽然没有被斩首,但还是都被拦在了城门外。
赋君颐见状,不畏不惧,抱着玉碎的心态孤身一人闯进了内宫。
赋君抒让淑妃带着赋玉藤进入了另一条地道,嘱咐她赶紧出宫躲入母家。
“父皇……父皇跟我们一起走……”赋玉藤哭喊着不肯松手,赋君抒狠狠心将她的手掰开来,关上了地道的门:“赶紧走!”
他一个人走出了百鸟宫,鸟舍里的各色珍贵鸟类都噤声似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在一片寂静中,赋君抒听到了零碎的马蹄声。
赋君颐长剑在手,驾马而来,他直闯入百鸟宫,本来是打算劫走赋玉藤做人质,没想到赋君抒就站在百鸟宫里。赋君颐一剑挑去了他的发冠,赋君抒的黑发披散下来,看上去láng狈不堪。
“赋、君、抒。”赋君颐眼神yīn冷,一字一句道。
赋君抒定定地站在原地,面无表qíng地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他们虽不是一母所出,但终究是手足,相伴许多年,如今却被他一手摧毁了。
“你想怎样?”赋君抒平静地问道。
赋君颐下了马,他神色癫狂,猛然伸出双手掐住了赋君抒的脖颈。
“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他低声道,看着赋君抒渐渐涨红的脸继续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毁了我?!就因为丽妃……不,丽皇后吗?那个女人?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做?!”
赋君抒很快就喘不上气来,他艰难地看着赋君颐,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你再说、再说什么,都、晚了,不是吗……?”
闻言,赋君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同时他手上也不再收敛,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眼看着赋君抒就要被他掐断脖子时,突然天降惊雷,直接劈裂了百鸟宫的屋顶!
沉重的瓦片和房梁瞬间滚落下来,赋君抒和赋君颐都没有反应过来,根本无法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些重物埋在了下面。
直到天雷终于不再劈落,百鸟宫已成一片废墟。
赋君抒自眩晕中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处在房梁于瓦砾的jiāo汇处。赋君颐被死死压在了房梁下,当时是他借着手上的力气,下意识地将赋君抒推了出去。
“……赋君颐。”他颤抖着声音,疯了似的扑过去,想将赋君颐拖出来。
可房梁压得太紧了,他只摸到了赋君颐一手的血——顺着他的身体流下来的血,还是热的。
赋君抒抓着他开始僵硬起来的手,终于落下眼泪。
他的弟弟,他唯一的手足。
就算两人从小到大都不对盘,长大后也相看两相厌,但他们身上,终究流着同样的血。
赋君抒觉得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血,似乎也随着赋君颐的离去而流逝了。
“皇弟……”赋君抒靠近他的额头,眼泪一颗颗落下来,打湿了赋君颐的脸颊。
他想起那一年,他在思竹宫里冷冷地问丽妃道:“你爱他?”
丽妃跪在地上,衣衫不整,她轻笑一声,咬着牙道:“对,那又如何?”
赋君抒想了想,发现自己的内心竟毫无波澜。
没错,在看到丽妃与赋君颐颠鸾倒凤的时候他是很愤怒,但也只有一点儿。
他只是不愿意看到那张与他如此相似的脸上在别人身下露出那种表qíng。他甚至想,就算丽妃说她想跟了荣王,他可能也会同意。
只是他当初不肯示弱,再加上那个不该出生的孩子,那个人抱着孩子离去时说的话,让赋君抒陷入了怨恨之中。
一切都是他所引发的错误,而且再也无法补救。
那个人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
白泽宫内,镂银灯内的火焰灼灼明亮,它得以继续跳动着,继续维持着大齐王朝的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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