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翟广居然不在。
趁着新拨来的两个侍女没有发现,云笙悄悄地出了门。
即便当了太尉府这么久的女主人,云笙对府中仍然不是很熟。其他府上有不少姬妾子女,主母个个都得了解,不消半个月就能熟悉。太尉府中只她一个,司慎又疼她身子弱,不许她随意走动。出门绕了许久,她才找到昨天到过的院子。
“夫人怎么来了……”
她再少露面,侍卫们还是能从她的打扮上认出她来,不禁面面相觑。
“行了,大人有些话jiāo待我转告院中之人,不必担心大人责罚你们。”
她难得狐假虎威一次,侍卫们信了八/九分,却还是有些犹疑。
有夫人挡着,他们倒不担心被司慎责罚。大人对她的疼宠在玉京远近闻名。然而有话要对里面的人转达?里面关着谁他们一清二楚,大人怎么会让夫人转达呢?
他们目光往云笙身后扫去,没有看到翟广。
最近京中掀起一股邪风,有关大人的闲言碎语漫天飞,大人每天上朝的暗卫加了一倍,又怕别人对夫人不利,特地把翟广留在府里。怎地今天居然不在?
他们眼里疑惑越来越深。云笙横下心来,沉声道:“你们若是不信,只管去问大人。不过,若是大人因此怪罪下来,可就不是我能保的了。”
她甩了话便往里走,又倏地转身,“不放心的,只管跟进来。”
这一下倒是镇住了大部分人,然而她身份特殊,谁也没胆子只放她一个人进去。侍卫们互相看看,派了两个人跟她往里走。
这间院子前后有五六间屋子,只用了一间关押秦石。两人将她送到秦石住的那间门口,先上去敲了敲门。
门却一敲就开了。
云笙顿时悚然。微风拂过,她身旁两个侍卫眼睛一闭,径自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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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广回来时,府里已经乱成一片。
他恍惚了一瞬。上次这么乱,还是在司慎刚刚进入玉京,根基较浅,举步维艰之时。
秦石身边那个诡秘莫测的守卫被缇衣骑们捕捉了行踪,他刚刚赶过去,却没抓到人,正懊恼着回来,却撞上这么一出。
他心中有不好的感觉。
侍卫们见他回来,皆是面色大骇。随即他便听见了一句话。
“夫人……不见了……”
炎炎夏日似火烧,司慎站在院子门口,一言不发。
之前昏过去的两个侍卫至今未醒,已经着人拖走质问了。其余七八个侍卫跪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人呢?”
司慎的声音轻缓如林泉,滑过侍卫们耳畔。
目光落向翟广。翟广倒是扛住了威压,声音略微低沉:“回禀大人,夫人说带着大人的话要见秦将军,他们跟夫人进门,夫人就……”
“行了。”司慎冷冷地打断了他,“该留的地方留点人,去搜吧。”
翟广没想到他今日这么好说话,不敢迟疑,点了人就走。
院子里又是一片兵荒马乱。司慎负手而立,静静盯着空旷的屋内,缓慢一笑。
跑了又敢回来,还敢对云笙下手,果真是长本事了。
-
放倒两个侍卫后,玄晏没有停留,带着云笙和秦石便回了玄天门的院子里。
之前他已经吩咐过了,两个弟子不敢怠慢,已经将物什备好。他将云笙扔在屋里,写了张符纸贴在门上。
“你这是要给她驱邪?”
秦石刚问出这话,当即遭了一个眼刀。
“让她睡着而已。”
秦石挠挠脑袋,想不通这些事qíng的关联。他看了看玄晏的脸色,憋了半天,最终只弱弱地问出一句:“那……你是看上他夫人,要带回山上吗?”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玄晏叹了一口气,没指望他能自个想通,耐下心来解释:“朝政我不方便cha手,司慎为人jīng明谨慎,云笙是他唯一的弱点。把太尉府搅乱,才能从他府里捞出他叛乱的证据。”
秦石依旧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惯于行兵打仗的人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目光已经将他上下挖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玄晏说的证据。
不过,小半个时辰后,两个外出的弟子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
两个秦石从未见过的人。
弟子们知趣地退走。刚从地牢里捞上来,师兄妹两个显得有些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感谢玄晏救命之恩。
玄晏又与他们说了些修真门派之间的事,秦石听得云里雾里,等谈话告一段落才问道:“等等……这就是你说的证据?”
解释过事qíng原委,秦石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其中诸多门道,远高过他孤身一人救整个神武营的念头。
不过点拨之后,他有些回过味来,觉得玄晏此时不该在这里:“你怎地不去太尉府上看看,带人搜一搜那些兵器?”
依照师兄妹两人的说法,他们铸造的兵器都在原处,司慎没有发觉,故不曾移走。玄晏无奈道:“我如何带人去搜?这是朝中之事,我身为修士,cha手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冒险了。那些事qíng,还是jiāo给两位大人去办吧。”
就算是幼帝,玉京还是个有帝王的地方。gān涉天子政事,与龙气作对,可是很损修为的事qíng。这也是修真门派都在偏远之地、修士们只敢偷偷摸摸跟臣子勾结的原因。否则一个厉害的修士,敌过千军万马,还要朝廷做什么。
秦石若有所思地点头,忽又问道:“这十成是叛乱大罪……司慎是逃不掉,但你把夫人带回来了,难道还要把她扔回去吗?”
他这话虽有妇人之仁,却着实问住了玄晏。
有两位重臣的协助,这位云笙夫人是什么xing子他也知道,完全不足为患。然而就像他说的,不过是涉及到神武营的恩怨,与云笙无关。人都已经带出来了,难道要扔回司慎身边,与他一起担着叛乱的罪名?
玄晏看向贴着符纸的屋子。
“到时再说吧。”
-
huáng与成和柳明德两人虽然没有兵权,脑子却也活络,在太后流露出对司慎的不满时,与太后搭上了。
要知道玉京有兵权的不止司慎一人,还有幼帝。
一万羽林骑并非泛泛之辈。太后之前听司慎的话,羽林骑被他驱使,她睁只眼闭只眼。如今生了嫌隙,太后又有了摆脱司慎的想法,便拿了兵符,毫不迟疑地点了一千人,jiāo给huáng与成。
一千人的动静大,却也快,不多时便将太尉府团团围住。两人有了玄晏的消息,饿虎扑食般寻向了兵器所在。
jīng良的兵器堆满了前庭,两人却发觉,莫说是司慎和翟广,连云笙都不见了。
第五十九章
玉京终是乱了。
兵荒马乱。
家家紧闭门户,胆战心惊地等着结果。
huáng柳二人领的羽林骑已将京城掌控,街上行人愈发稀少。玄晏缓步而行,迎着朝他围上来的羽林骑兵士,亮出huáng与成给他的符信,兵士们便退了开去。
他没有停下,穿过重重坊市,走进一间院落。
阖上院门,走向主屋。三长两短,清脆的叩门声。
门开了。
司慎站在屋内,双手扶着门扇,一动不动。
屋内一壶茶,两只茶盏。袅袅热气,腾腾云雾。
“我以为,你是来杀我的。”
司慎一手扶着茶盏,瘦长的手指在盏边磨动。他冷冷盯着玄晏,似是在防范对方任何可能的动作。
即便他知道无济于事。
一众手下都捉不住的人,翟广听闻这人的消息,都放心不下手下jīng英,要亲自出马去抓。司慎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与之抗衡的能力。
这人背景不凡,既能游走于缇衣骑的爪牙外,亦能在这等纷乱的qíng况下,找到他的所在。
要知道,他听见敲门声时,以为是翟广前来。
如今算来,翟广应该还在紧急调遣缇衣骑的路上。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然而为了渺茫的可能,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玄晏一笑,“在下只是来与司大人谈谈的。”
司慎挑眉。
挑在这种时候谈,就是吃准了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能谈出什么好结果来。
司慎刚准备反唇相讥,就听玄晏道:“司大人最好听完在下的话,再做决断。毕竟,能保云笙夫人一世平安,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司慎冷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条件。保她平安?一世?笑话……”
玄晏眼神幽幽,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手指甚至在盏边一刮,就如他方才做过的动作。
他顿时窒住。
这是明目张胆的敲山震虎。
对方在明确地告诉他,他下药的动作,对方看得出来,而且完全不怕。
玄晏适时接过话来。
“大人是想说,以大人缇衣骑中的亲信人马,完全可以将云笙夫人平安送回夜荒,对不对?”
司慎不置可否,不过冷哼一声。玄晏置若未闻,晃动着茶盏中一层浅浅的茶水,“然而以在下所知,要保夫人平安,大人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司慎沉默不语。
他说的不错。要将一个大活人送到夜荒,一路上动静不小,云笙手无缚jī之力,比不得他,肯定要多派人手。
他xing子多疑,信得过的人不多,给云笙的人多,留在他身边的就少。
“况且,大人真能保证,在玉京里忠心耿耿的手下们,能在安心在夜荒保护云笙夫人?”
司慎哑然。
这些人是完全忠于他的,并非忠于云笙。唯一会两者兼顾的,大概只有翟广。
“翟广他们,真的不会回到玉京?他们若要回来,那云笙夫人……”
玄晏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浅笑着添了一句。
“想谈什么?”
司慎发觉,到了最后,他竟只剩下这一句了。
不过,对面坐着的是这人啊。
“在下想用云笙夫人,换得秦将军平安。”
司慎皱眉,虽然猜到了他的来意,仍不免嘲讽道:“云笙在你手里,秦石也在你身边,如何换?”
玄晏笑,“此事须得经大人的手,才能作数。大人只要一天还在,秦将军就一日不得安生——在下既能带走夫人,再将夫人jiāo给huáng大人与柳大人,自是轻而易举。”
茶盏应声而碎。
司慎猛然起身。
云笙要是落到那两个老不死手里,能得了什么好?!
玄晏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过,夫人最后的去向,全看司大人的意思了。我无意卷入朝堂,只为保秦将军平安。此等心意,大人应该是玉京城里,最最明白之人。”
司慎默然一阵,才问道:“怎说?”
“大人每次从长乐宫回来,除非去云笙夫人那儿,才会悉心沐浴。”玄晏沾了茶水,写下太后名讳,“在下觉得,大人是不想长乐宫的味道,沾到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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