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不要脸的居然还敢杀回来。”
清鸿漫不经心地扔下一句话,仍旧是玩世不恭的神qíng,秦石却从里面读出几分杀意。
这等人物,只怕假以时日,连玄晏也压制不住。到那时玄天门会被他玩成什么样子……
秦石忽然不敢想。
“三日前,开阳宫的守卫向言齐禀报,两个丫头不安分。恰巧山下又有玄凛的消息,我怕是调虎离山,便差言齐下山去看,若真是玄凛,我再寻去不迟。”
“还有点脑子。”玄晏凉凉地评价,没有将自己划入老不要脸的同辈中。
清鸿悠悠斜起眼神,假装没注意到自己的口误,“山下不是玄凛,我猜中了,却没想到他有胆子潜回门中,走的时候,还顺手带走了两个死丫头。真不知带去作甚……”
“好歹有些修为,不能làng费,做了他的肥料了。”玄晏话锋一转,“手怎么伤的?”
清鸿眼神闪烁,嘿嘿地笑,半天不说话。玄晏眉头拧紧,上手就捉,被清鸿灵巧地避开。
与玄晏斗了多年,清鸿只要占了上风,总得炫耀一阵子。他脸上有些沾沾自喜,眼神却凝重起来,问玄晏:“师叔你的修为……”
玄晏不说话,只往秦石这边抛了个眼神。清鸿张大了嘴,揉着太阳xué。
“师……婶,”清鸿纠结一阵,寻了个比较合适的话头,“师叔他老人家就托你照看了。他脾气差,你多担待。”
秦石身上一热,也不知脸红了没红,嘿嘿笑了两声。
“少废话。从实招来。”
玄晏何等老辣,没让清鸿把话题绕过去。清鸿垮了脸,踌躇一阵,才弱弱地道:“师叔,师侄是为您好……”
玄晏眉头一皱。
清鸿下意识一个哆嗦。
“不是他伤的我。就他如今的修为,言齐和南乔丫头都能打死他。是千机剑。”
玄晏的手习惯地抚向腰畔。
那是千机剑常挂的位置。玄晏带走千机剑后,他用惯了匕首,此刻被他这么一提,才恍如隔世地想起这回事来。
“铸剑师呢?”
清鸿老老实实地解释:“湖底的东西已经提上来了,正在按师叔的喜好铸剑。但千机剑毕竟是正主……”
秦石云里雾里,见他们前后沉默下来,不由开口:“究竟是什么事?”
“门中有许多真阳祖师留下的机关,唯有持着祖师信物才能将其开启。”
千机剑,和太极金印。
“太极金印仍在我手中,他乱不了玄天山的清气,阻不了门中弟子修行,主意就打在了寒冰牢上……”
玄晏脸色愈发凝重。
凌远长老将千机剑jiāo给他时,格外嘱咐过他,剑是门中至宝,绝对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太极金印是掌门信物,千机剑从旁襄助。有太极金印在手,玄天山便稳稳当当,是最重要的信物。而千机剑是真阳祖师在建立玄天门之后才铸造而成,为的是镇守寒冰牢。
太极金印是光,千机剑便是影,专在暗处斩杀来敌。将其分别jiāo予掌门和长老,也存着掌门为主,长老为辅的意味。
“寒冰牢里,有真阳祖师的机关。”
玄晏幽幽地道。
“那道从山顶直通牢底的石柱,才是千机剑的真身。”
“只有千机剑能开启机关——若是机关开启,寒冰牢中镇压的妖shòu邪秽,就关不住了。”
清鸿的伤,恐怕就是玄凛接近寒冰牢时催动千机剑,妖shòu邪秽溢出造成的。
秦石有些急了,“那,把剑抢回来?”
玄晏摇头:“玄凛此人狠辣yīn毒,不会乖乖让我们找到千机剑。反倒是我们,要劳心劳力地提防他接近寒冰牢。他逃走时寒冰牢坍塌,恐怕是因为他不得催动千机剑的法子,弄巧成拙。如今看来……”
“此事jiāo给我,师叔你先去歇着,有我扛着。”
清鸿催他回去歇息,玄晏一巴掌拍在他头顶,惹得他大叫一声。
“你是掌门,丹成还没成气候,你该稳稳坐着。我来。”
“可是……”
“我自有方法。”
他说完便起身,竟没有顾及秦石。清鸿对秦石使了个眼色,悄悄地道:“师婶,你要好好劝他……他绝不能动手……”
“他不是长老么?”秦石反问。
清鸿有些急了:“那不一样!如果他有四百多年的修为……”他顿时意识到失言,接下来便收住再不说。
秦石脸色彻底变了。
只因为四百多年的修为,分了一半给他。
第六十七章
dòng明宫上凉风习习,秦石蹲在屋顶上,遥望底下普通弟子房内星子般的灯火。
他觉得有些冷。
清鸿的话犹自回dàng在他耳边。他握着自己脉门,神色茫然。
他忽然不知往何处去。
做将军时,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死,偏偏又家世寒微,亲缘疏离,因而每次战斗都格外勇猛,将xing命置之度外。
而今他得了玄晏一半修为,寿命变得一眼看不到尽头。他原已做好慢慢筹划将来的准备,却被泼了一盆凉水。
如果,玄晏有个万一,他要这寿命,有何用?
声音走火入魔地回dàng在他耳边。秦石揉搓双耳,试图将声音抹掉。
“秦道长,掌门遣弟子送衣物来了。”
底下有两个弟子捧着衣物过来,是两件厚实的大氅,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想是清鸿在旁边隐元宫里见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特意差人送过来。
秦石初时没听见,弟子憋足力气喊了好几声,他才恍然地飘了下来。
真是飘下来的,他的步子比毫无基础的普通弟子还要虚弱。两个弟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问道:“秦道长,您……”
他们原想劝他去掌门那儿坐坐,说不定嘴巴刁钻又毒辣的清鸿能让秦石清醒过来。然而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秦石从玄晏的随从变成山下的将军,再变成他们须得好生对待的道长……身份变得太迅速,他们有些手足无措。
秦石眼神飘忽地摆摆手,转身便yù回房歇息,身后却传来玄晏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弟子们见长老如老鼠见了猫,纷纷一个激灵,噤若寒蝉地行了礼就跑。秦石茫然地望他一阵子,这才意识到玄晏回了dòng明宫,百般思绪之下,竟然莫名其妙地开口:
“你回来做什么?”
玄晏不动声色地皱眉,然后缓缓亮出一把剑来。
剑很清亮,浅淡的月色下弥散出水波般的幽蓝冷光。此时剑身躺在玄晏手中,便像是他捧着一汪幽蓝的月。
秦石行伍出身,见到幽蓝色泽,当即下意识地皱了眉,说道:“这颜色可不吉利。”
凡间的剧毒之物,和他只见过区区几次的见血封喉的东西,都是这个颜色。
玄晏淡淡地道:“没什么吉不吉利的,用来杀玄凛的兵器,要那么漂亮作甚。”
他一顿,话题很快转了回来。
“倒是你,方才在做什么?”
我在想你。
秦石的脸皮还没厚到可以直说的地步,索xing闭了嘴,一言不发地瞪他。
玄晏与他对视,见他不打算开口,也没想bī迫他,径自收了剑往里走。秦石恼羞成怒,张嘴便来:
“今晚月色真美。”
说完他就想甩自己一耳光。
好好的糙汉子,怎地和玉京吟诗弄月的文人似的,见着月亮就胡诌。
然而无论如何,不管他心中有多后悔,一炷香后,玄晏拎着两坛酒,与他坐在了屋顶上。
长老的dòng明宫在玄天山东北角,虽然隔着幽深的山涧,但地势只比掌门的隐元宫低一点点,因而坐在屋顶时,放眼便是漫天星斗与点点烛火,也难怪秦石之前看走了神。
“上一回我们这样坐着喝酒,是什么时候?”
玄晏冷不防问了一句,秦石没想起来,眼前却忽然窜出他俩在神武营时的场景。
也是大半夜的,两个疯子对着雪月发疯。
恍若隔世。
玄晏拍开一坛酒递给他,自己又拍了一坛,却拎在手里不喝。秦石仰头灌了一大口,意犹未尽地抹抹嘴角,奇怪地看他:“你怎么不喝?”
“我想了些对付玄凛的法子。”
这是两人如今最不愿面对的话题,秦石说不清心中是愧疚还是心痛,只听他道:“我之前说的自有办法,并不是哄清鸿玩的。要收拾玄凛,祭奠我含冤而死的师兄们,即便只两百多年修为,我也有十足的把握。”
秦石心下一喜,正要问他,眼睛却忽然一花。
是错觉吗?
他张张嘴,却觉得浑身绵软,使不上力,连拎着酒坛子的手也跟没骨头似的,渐渐松开了酒坛,任其骨碌碌滚出屋檐,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水横流。
秦石烂泥一般倒在他身边,唯独眼睛圆睁,似是意识到他的打算,试图阻止他。清隽的玄晏却轮廓模糊,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
他终是昏了过去。
玄晏垂眼看了看自己拎着的酒坛,也扬手一扔,将之摔碎,再挥挥手,示意闻声而来的守卫弟子退下。
他捡起被秦石随手丢在一旁的大氅,动作轻柔地将其卷在秦石身上。
——方才,他与清鸿在隐元宫议事,转头便看见了在屋顶发呆的秦石。清鸿心领神会,让弟子准备了大氅送来。
他抱起秦石,因为短时间失去两百多年的修为,手臂有些松软无力。可他还是神qíng淡漠地将秦石送回屋中。
月色黯淡。
所有窗子都被细心地掩好,玄晏坐在chuáng沿,在他脖颈上平和一吻。
“好梦。”
-
半个时辰后,清鸿玄晏与铸剑师中的师妹,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蒲兰附近。
戈壁大漠的月色肆意地泼洒,清鸿依旧噙着戏谑的笑,只是不再如之前那般肆无忌惮。
铸剑师的师兄之前奉清鸿之命,与一众守卫弟子潜伏在这浅浅的湖水附近,看守真阳祖师留下的宝物。玄晏的新佩剑,便是之前他发现的天外玄铁铸造而成,清鸿也亲自下去看过,对剩下的宝贝很感兴趣。
“祖师一定在湖底藏了不少宝贝,回头遣弟子下去挖挖,说不定能找到更多好东西。”清鸿摩拳擦掌,瞥见众人异样的神色,终于想起了正事,“师叔,你当真要这么做?”
玄晏神色平淡,“你要是能有别的法子,也不枉我这么辛苦了。”
清鸿的神qíng愈发正经。
“然而这么多金丹……”
有玄晏的提示,弟子们已经下水搜寻过了,找到了三颗真阳祖师留下的金丹。护送金丹要花不少力气,清鸿让弟子们不要声张,只在湖水周围设下重围,以防有人窃取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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