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躯壳闭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真是完美的灵魂，”在林知之进去后，一名yīn泉长老yīn测测地赞美，“如果他死在里面，也许能成为最qiáng大的鬼王……”
凤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咬重字发音：“可惜他不会。”
yīn泉长老轻笑一声，不再开口。
几人围在鬼门前打坐，场面再度安静下来。
而林知之此时只觉得一阵眩晕后，自己到了一个奇特的地方。漆黑一片，永无止境地一条路，鬼啸夹杂着河水流动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他神识出窍，有着自我意识，全身散发着雾蒙蒙的白光——就像一个jīng雕玉琢的玉像。他全身上下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武器，只有那安魂木铸造成的镯子也以灵体的形式跟了进来。
跟凤霜之前说的一样——恩？不对。
林知之感觉左肩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他一手拍去，只见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型凤凰灵体在他的掌心扑腾。
“凤钦？”林知之揪住它的小翅膀，惊异地试探道。
不过很快他就发生了不对，这只小凤凰徒有其表，也不出声音，只会在他面前撒娇卖萌——丹药之灵。
林知之很快确定了它的身份，不禁有些奇怪，这丹药之灵是如何进入鬼道的？
黑发少年思忖了一会没有答案，将丹药之灵的化形往肩膀上一放，开始在脑海里唤魂：凤钦——
在huáng泉道是没有语言的。
无穷无尽的鬼魂中，只有依靠神念qiáng大来寻找要找的对象。
同时也要那个人有足够qiáng大和坚定的意志，来接受你的唤魂，并且度过重重huáng泉之水魂归来兮。
林知之的意识传播出去，在鬼道里激起层层涟漪，他竭力集中思绪，呼唤凤钦的名字。然而他在原地等了半天，也没能等来小凤凰的灵魂。
这时那只丹凤翩翩拍打着翅膀，向西方飞了一段距离。仿佛感受到林知之没有跟上，它回头催促似地冲他翘起尾羽，示意他跟着走。
迷失在鬼道可不是好玩的事qíng。
倘若被qiáng大的堕落神魂发现，也许会被弄死在这里。可若是畏惧风险，这一趟也许就白来了——
林家小少爷略一沉思，抚着安魂木镯，跟了上去。
这条路道阻且长，四周都是潺潺的水滴声，以及鬼魂不时的咆哮，yīn森可怖。
林知之在心里记下走过的路，同时注意着不要碰触到流出的huáng色水流——沾染过huáng泉水的生灵，将会永远地迷失在鬼道中，回不去阳间。
他每走一段距离，便会停下来等待唤魂，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不得不跟随丹凤一直走下去。
林知之有一种直觉，凤钦作为生魂，一只存活着的真凤之灵，也许是被什么困住了。
他跟随着丹凤行走，一路避开了几只游dàng着的吞魂，走进了huáng泉道的深处。
最后林知之看见了一片huáng泉，在湖水的尽头栖息着一只巨大的凤凰，湖水一直深至他的脖子。
——他完全地将自己陷入了huáng泉水中。
第89章 爱是最执着的指引。
这里没有什么林知之猜测中的鬼王——那其实是修罗道的玩意儿。在huáng泉道中，只有一样东西最为致命：huáng泉水。
它会营造出一种可怕的因果来反吞噬生魂的思想，一环扣着一环，生生不息，将生魂留在鬼道。
——如今困住凤钦的，其实正是他自己。
外人，哪怕是yīn泉宗长老亲至，道尊魔尊一同前来，也没有任何办法相助于他，除非他们愿意沾染上huáng泉因果。
林家小少爷在huáng泉水前停下脚步，闭上眼想尽各种办法尝试唤醒凤钦。在经历过怒骂、夸奖、赞美（……）等等各种意念后，林知之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知何时，那些鬼魂的吼叫声慢慢消逝，只有水滴“滴答滴答”的声音。
静谧到令人生畏。
少年做出了一个决定——凤钦可以为他牺牲xing命，他又为何不能冒一点险？
林知之看着面前的huáng泉水流，以及那只浑身被水面覆盖的凤凰，缓慢地往前走去。
丹凤在他的身后盘旋，歪着小脑袋，似乎不解林知之的选择。
洁白的灵魂一步一步迈入了huáng泉之水，万般因果法则jiāo织而生。
林知之的神魂停在了湖水中央。
此时他和凤钦是huáng泉湖中唯二的生灵，共享同种因果。
……
因果线一，罗仙剑宗内山，初相识。
一切的最初来自林知之欺负了蓝天，此为因。
委屈的蓝天找蓝震诉苦，蓝震寻来凤钦，试图利用凤钦找林知之麻烦，此为果。
而凤钦上山去寻林知之麻烦，却又是一段因。
小凤凰即将跌落山崖，为林知之所救，是前者的果。
在每个人的一生中，因与果环环相依，不分彼此，jiāo互缠绕。可倘若这其中有一段因果线被改变了呢？假若在某一段因果线中，林知之没有去欺负蓝天，改变了这段因，那么凤钦岂不是不会认识林知之？
huáng泉水的可怕之处便在于此。
它会一点点抹去你人生中所有的因，种不下果开不出花，让你一遍又一遍地经历曾经，却将会永远地失去最重要的人，从此沉沦于huáng泉。
林知之进入huáng泉水时，凤钦正在经历即将被抹去的第二十段因果。
——在这因果线二十中，凤钦已经步入结丹，进入少年时期，都还尚未碰见林知之。
林知之这时正处于被抹去第一段因果的时期，他没有在山上救过凤钦，也不认识他。
他们二人的因果线重叠之后，林知之在接宗门任务时，遇见了结丹期的少年凤钦，两人第一次见面。
林知之接触huáng泉水的程度较轻，残留的个人意识较为清晰——在看见面前这个眉心有着火焰印记的漂亮少年时，林家小少爷的第一反应是熟悉。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
相对林知之而言，凤钦却是已经迷失在了不断消逝后退的因果线中。他像是不认识面前少年般地昂起下巴：“让开，这个任务是我先看中的。”
林知之没有因他的无理而生气，黑发少年怔忪地盯着凤钦看了半天，直到对方不耐烦地愠怒道：“看什么看？！”
少年版凤钦趾高气昂地从任务处领了剿灭豚鼠shòu的任务，甩着任务木牌得意地离开。
林知之留在原地还有些困惑，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没有见过眼前这个脾气bào躁的少年，却还是耐不住骨子里的熟悉感。他尾随着凤钦来到了合炎山，远远地看着他点燃凤族灵火烧光了那批豚鼠shòu……
不对劲。
非常不对经。
林知之用力按住太阳xué，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明明不认识这个少年的——
不！好像认识的……
他是谁？
小凤凰死去时真身跌落的样子又一次划过他的脑海，为他连接上被抹去的第一段因果。
过往的回忆逐渐清晰，林知之已经完全脱离了huáng泉水的影响，全部忆起过往。紧接着黑发少年看着少年版凤钦趾高气昂的样子，突然有些好笑。
原来凤钦没有遇到他的话，会变成这个样子。
漂亮骄纵的修二代（……），大少爷脾气，对谁都甩脸色。
#他的三观也许崩坏了#
#竟然莫名觉得这样有点可爱#
林知之轻盈地跳至凤钦面前，抛出一个在小凤凰看来非常奇怪的问题：“饿了么？”
少年版凤钦夸张地“哈”了一声：“你这人到底要gān什么？gān嘛老跟着我？我根本不认识你！”
林知之丝毫没有任何接近于恼怒的qíng绪，反而愈加忍不住笑意：“饿了的话，我请你吃烤jī。”
少年版凤钦：“……你知道我是凤族吧？”
“恩。”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从不吃任！何！飞！禽！”凤钦加重注音qiáng调道。他生起气来的时候会条件反she地嘟嘴，虽然模样已经长成了少年，看上去仍然十分可爱。
作威作福的小凤凰满以为这样说，眼前这个厚脸皮（？）的人就会放弃接近他的尝试，可林知之万分从善如流，已经坐下来拿出烹饪材料，当着他的面烤出了一只jī。
这玩意儿大概勉qiáng能够称作jī。
乌漆嘛黑，上面还残留着浓烈的香料味儿。
在凤钦嫌弃的眼神中，林知之大大方方地把烤jī往他手里一递：“吃吧。”
这种粗鄙的世俗吃食——凤钦发誓自己是想拒绝的，可不知为何，在看见对方那双乌黑的眼睛时，他仿佛被蛊惑了般地接过了那只烤jī，并且当真咬了一口。
这jī的外表和它的味道一样，难吃死了。
小凤凰暗自里给这只jī下了定义。但伴随着这一口带着焦味的jīròu下肚的，还有一股暖流。
他恍惚地看着面前的林知之，对方的声音忽远又忽近，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脑海中：“凤钦，你要自己从huáng泉水的影响中走出来。”
“总有些东西是抹不去的因果。”
“我在等你。”
——凤钦在第二十段因果中停止倒退，反向挣脱，顺着那个人为他指引的方向走去。
……
对于凤钦而言，林知之是他见过的，最qiáng大温暖的灵魂。
温暖、坚定、有着qiáng烈的责任心、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
只要有他在，凤钦就知道方向。
小凤凰无比地想要碰触他的灵魂。
真实的灵魂。
在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水滴声中，响起了水流游动的声音。
一只火红的凤凰睁开双眼，振翅而行，挣脱了身上的huáng泉枷锁。凤钦来到huáng泉水中央的少年身边，为他震碎了安魂木镯。
——爱是最执着的指引。
huáng泉水可侵蚀一切因果，却动摇不了爱。
第90章 小凤凰觉得自己真是个坏孩子。
当林知之再醒过来的时候，着实愣了不下三十秒才反应过来。
小凤凰已经脱离了huáng泉水，正在试图叼住（……）他的脖子将他弄上自己的后背——由于林知之方才的失去意识，再加上两人灵体的局限xing，导致这个举动有些艰难。
在凤凰灵体的四周，原本平静的huáng泉湖水像是突然沸腾了似的，翻涌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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