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摇摇yù坠的木板门,兰德尔吸了吸鼻子,这里面的灰尘味让他想起特遣处的扫帚间。布鲁斯转过身来看他,黑发男人表qíng严肃:“我需要你一个人在这里,兰德尔。”
兰德尔歪歪脑袋:“嗯。”他眯着眼睛看向布鲁斯,笑道:“我不会问您去做什么的,sir,我做你说的。”
布鲁斯凝视了金发特工两秒。他的王牌特工此时乖顺的像个小孩子,布鲁斯清楚这个时候他不该怀疑他。他信任兰德尔,因为对方是他最优秀的特工,他知道他怎样成为现在的这个人,他了解兰德尔不会轻易地背叛。布鲁斯知道兰德尔也信任他,因为自己是他的长官,因为他对自己还有着利用价值,因为那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绪。
他们一起走了太长的路,以为这种习惯xing的陪伴就算是了解。
但事实上这些并不够,至少,对于xing命相托这样的主题来说,还可笑得单薄。
但布鲁斯并没有犹豫。他将腰间的手枪递给兰德尔:“枪你拿着,如果有异动,鸣枪。”
金发特工将手枪握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我知道啦。”他看着布鲁斯转身,忽然道:“嘿,sir,”
黑发男人在破旧的土屋门口回过身来,棕褐色的眼睛询问地看着他。
“刚刚在飞机上的话我还没说完呢。”金发特工语调轻快,“我比他们qiáng,因为我不会死。”他冲布鲁斯挤了挤眼睛。
“我不会死的,长官。”
布鲁斯沉默了一刻,然后转身离开。
太阳的光从这座土房子的破窗户那儿一束一束地照进来。金色头发的男人笑了笑,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把自己缩进没有太阳的yīn凉的角落里,靠着凹凸不平的墙壁慢慢滑坐下去,手里还握着布鲁斯给他的手枪。
然后闭上眼睛。
第30章
“sir,抱歉我刚刚睡着啦。”
金发特工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他的长官的眼睛,棕褐色的瞳孔里没有qíng绪起伏。
布鲁斯慢慢拉紧手里的细线,“你睡的时间不长。”他慢条斯理地将那根细小的钢针穿入特工的皮ròu。
兰德尔咧了咧嘴。他低下头去看,那些钉入皮ròu的金属订书钉已经被全数拔了出来,一根黑色的细线正穿梭在自己裂开的伤口之间,标准的外科手术fèng合手法。
布鲁斯抬眼看了看他,“你应该庆幸自己刚刚是深度昏迷,詹姆斯。”他面无表qíng地道,“在你的长官取出你摁在伤口里的钉子的时候。”而那样的疼痛足以把一个陷入深度昏迷的人唤醒。
兰德尔想耸耸肩膀作为表态,钢针再一次刺入伤口周围的组织,金发男人将一声闷哼憋在了喉咙里。他看着布鲁斯低下头,凑上去用牙齿咬断了那根黑色的细线,然后利索地用单手打了一个结。金发男人露出一脸欣赏的表qíng看着自己身上的“杰作”,血珠从那道可怖的,被黑色的棉线密密麻麻地fèng合起来的伤口处渗出来,兰德尔看着布鲁斯将纱布慢慢地裹上去,他的长官手指看上去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金发特工舔了舔嘴唇,他仿佛刚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地笑道:“您战地救护的手段还没有生疏啊。”
布鲁斯淡淡道:“足够保证你qiáng过他们。”——他将兰德尔一个小时前说过的原话奉还。
兰德尔一愣,然后不管不顾地笑了起来,纱布上洇出一点红色,布鲁斯也不说话,就那么由着他的特工笑得像个傻子。兰德尔笑了一阵,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认真地看着布鲁斯,蓝色的眼睛出奇的明亮:“sir,我不死,这是个保证。”
我保证的事qíng,从来都做得到,只要你命令我,只要这是你需要的。
他的长官手里一紧,兰德尔自觉地闭了嘴。
布鲁斯也不打算和他的特工多说些什么,他站起身给自己找了个舒服些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金发特工张了张嘴,没出声。
右臂骨折的疼痛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布鲁斯面无表qíng。他试图引导自己的思绪去考虑接下来的行动方向,可大脑里却不停地重放起刚才的画面。那人缩在墙壁夹角的yīn影里,闭着他那蓝得该死的眼睛,整个人苍白的像是已经死去。红色从他腰腹的地方渗出来,洇成大片的湿润。有那么一瞬布鲁斯真的以为他死了。他的特工。
布鲁斯猜自己应该无数次地想象过兰德尔死去的样子,这头越来越qiáng悍也越来越凶险的猛shòu不止一次越过为他划定的底线,也不止一次让布鲁斯动了真正的杀机。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不能容忍那头蓝眼睛的豹子离开他的囚笼。
而事实令人感到困惑和挫败。
——黑发男人发现他从未想过面对兰德尔的尸体他应该做出的反应。
——以及,他是否能够容忍这样的死亡。
沙漠地区的阳光灼热而qiáng烈,当他从村子里回来的时候太过炫目的阳光几乎让布鲁斯在几秒钟以后才找到金发特工的位置。因为失血和力竭而引发的深度昏迷,布鲁斯不是医生,但也分得清楚睡眠和昏死的区别。CIA的高级长向来善于控制自己的qíng绪,他已经很少体验到这样剧烈的qíng绪波动,比如愤怒。
他的特工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服从。永远擅作主张,永远肆无忌惮,永远以脱离他的掌控为最愉快的体验。黑发男人捏了捏手指,怒火从心底蔓延上来,他知道有什么正在失控。
那人明知道自己是qiáng弩之末,却该死的一句话也不说!
“您在生气啊?”金发特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好像他脸上的疲倦真的是因为缺乏睡眠而造成的一样,他这样问道,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谄媚的笑意。
布鲁斯靠墙坐着,他闭着眼睛,不去看兰德尔的表qíng:“詹姆斯,我记得你说过,‘没有下次’。”
兰德尔有些窘迫地搔了搔金色的乱糙一样的头发,嘟哝道:“这您还记得。”他没脸没皮地笑了一下,“我说这话的时候都是两个小时之前啦,我以为您早就当做无用记忆清除掉了。”
金发特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体,身上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带起一点褶皱,兰德尔低头,瞧着从那迷彩汗衫底下露出的一点儿,“蝴蝶结的尾巴”。他吃吃地笑起来。
布鲁斯睁眼看他,唇角弯了个冷冷的弧度,道:“也许我应该给关于你的记忆建个文件夹,以便记录你到底多少次违背了我的命令。”
兰德尔倒听得愣了一下,——布鲁斯。斯图尔特,刚刚是在和他开玩笑?
金发特工眨眨眼睛:“sir,其实我很喜欢您这样的语气。”特工脸色依旧没一丝血色,神采却很是愉快。“这样您比较像个人类。”
黑发男人冷淡的目光扫过兰德尔,金发特工耸耸肩膀,然后因为伤口处的扯痛小幅度地蜷缩起了身体。布鲁斯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莫名的qíng绪。他淡淡道:“你还有两个小时休整。”
兰德尔低声地笑了笑,“明白。”
用胳膊撑得累了,兰德尔慢慢地在这土屋子里坚硬坑洼的地面上放平了身体,呼出口气。伤口一跳一跳地疼,不过到血倒是不那么开闸一样地流,棉线果然比乱糟糟的订书钉好出许多。兰德尔眯起眼睛,他目光扫过布鲁斯的手臂,弯起唇角。金发男人挑了下眉头,他想象了一下布鲁斯和那些当地人用一块手表jiāo换那些针和线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开口玩笑的冲动。——即使CIA的高级qíng报长官愿意在他刚刚差点悄没声地死掉的qíng况下开个玩笑,不代表他就可以肆无忌惮。
他的伤口需要fèng合,布鲁斯迫不得已和当地人接触,如果那些炸毁了直升机的人还在搜寻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从当地人口中问出他们的消息。
兰德尔闭上眼睛。
男人可以感觉到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他的梦境里尽是灼红的火光,一片又一片,远远近近,伸手也捉不到,却滚烫滚烫的烧着他,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沸腾。男人反复屈伸着手指,他警惕着。
两个小时。
金发特工猛地睁开眼睛,蓝色的瞳孔里全是清明。
布鲁斯没动,他直视着兰德尔。
鼻子跟鼻子之间的距离一厘米,兰德尔在几秒钟之后眨了眨眼睛。他笑了起来:“sir?”
布鲁斯凝视了他两秒,面无表qíng地转开了脸。他淡淡道:“睡够了就起来。”
兰德尔慢吞吞地坐起身来。两个小时的功夫,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布鲁斯站在土屋子的窗口处,棕褐色的瞳孔在渐暗的光线里深沉看不出qíng绪。
金发特工站起身来,瞧见墙角的一只破旧的水壶,他捡起来晃了晃,竟是满的。
兰德尔也不客气,拧开壶盖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这才觉得gān涩得几乎起火的嗓子湿润了一些。他溜溜达达地走到布鲁斯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自己的长官:“喝水。”
布鲁斯
从兰德尔手里接过水壶,喝了两口拧上盖子。
“我们该走了。”
他们需要到最近的城市,才能联系到I区qíng报分部。
兰德尔跟在布鲁斯身后,他眯起眼睛去看黑发男人的背影。CIA的高级qíng报长官依然穿着已经满是污迹的衬衫,西裤上明显看得出经过爆炸的烧灼,男人个子很高,宽肩,略有些削瘦,他已经不年轻了,但身姿笔挺得看不出láng狈。
兰德尔想起似乎是很久以前,这个男人穿着作战靴,在作战的外套外面披着一件呢子大衣的样子。他从那些带着一股子霉味的防空管道里钻出来,一抬头就对上他的训练官褐色的眼睛。军刺在他的训练官手里优雅得不像是杀人的利器,兰德尔依旧记得那把军刺抵在自己眼皮上的触感,冰凉锋利。
布鲁斯问他,我要敢跟在我身边的人,你敢不敢。他听见自己说,长官,我死而无憾。他睁开眼睛,蓝色的瞳孔在刀尖儿对面缩起来,没动。
他想变qiáng,而布鲁斯造就了他。
金发特工耸肩膀,打断了自己遐想,并把刚才那一大团堵塞在脑子里的记忆归罪于高烧带来的混乱。他加快步子跟上去,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布鲁斯从前面回过身来。
他在月亮底下看着他,一瞬间就像多久以前记忆的闪回。
兰德尔眨了眨眼睛,一边朝自己的长官走过去一边低声地嘀咕:“不会是人快死了就喜欢忆当年吧,哦我才不需要死在伤chūn悲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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