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不想自己当小黑人,丢了饭碗就爬chuáng上去了。这一觉睡得那个滋润,第二天起来洗漱,对着镜子真觉得那小脸儿掐一下就能冒出油来。他到外面打车赶到影楼,冬儿早已经坐那儿开始化妆了。
秦歌的朋友早就给他提过醒了,影楼拍出来那些美人儿,七分妆,三分照,这就是冬瓜也能拍成美女的原因。冬儿当然不是冬瓜,当她艳光四she风qíng万种地站在秦歌面前,秦歌俩眼立马就直了,还有点不敢相信这千娇百媚的人就是自己的媳妇。
影楼里这天拍照的新人还有好几对,大伙儿轮番上阵,在影室里折腾了一上午,还没完,中午吃了影楼提供的盒饭,下午还得出外景。秦歌拍照时老板着脸,那普通话带本地土著味的摄影师老一个劲埋怨他。弄到最后冬儿也不高兴了,拍照空隙里冷着脸问他是不是现在后悔了,后悔还来得及。秦歌心里那个屈啊,还得陪着笑脸,上场时两个腮帮子尽量往上提,露出牙齿来做微笑状。笑到最后下了场都收不住,俩腮帮还往两边翘。冬儿便在边上“扑哧”地笑。
影楼有一辆依维柯,五队新人盛装出发。秦歌身上的礼服稍微大了点,有点吊在身上的感觉,坐在车上他浑身不自在,眼睛不时越过边上的冬儿往外面街道上瞅。
外景地在离海城十多公里的海滨浴场,车子绕了半天还没出城区。过前面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又遇上红灯,车子只能停下。车里空调可能有点毛病,光嗡嗡响就是不见凉气。秦歌脑门上出了一层汗,后面几位新郎新娘也在埋怨车里太热。假洋鬼子似的摄影师便让大家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秦歌探起身子开窗的时候,刚好看到对面人行道上的一个男人。那男人身材高大,走路时腰板挺得笔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行伍出身。秦歌愣一下,觉得那男人有点眼熟。开了窗坐下脑子里飞快地想,还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人。秦歌这时有些心神恍惚,身体里有些力量积蓄待发。
秦歌办的案子多了,见过面想不起来是谁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绿灯亮起,车子缓缓向前。就在这瞬间,秦歌脑子里灵光闪现,蓦然之间想起一档子事来。
“停车!”他毫不犹豫站起来大声叫。
车子驰在十字路口,司机哪敢停车。车上的其它新郎新娘都愣愣地盯着他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假洋鬼子摄影师探过头来:“十字路口谁敢停车,这里的jiāo警一个赛过一个狠,让他们逮到机会,不死也得掉层皮。”
秦歌无心跟他罗嗦,起身奔到门边,掉头冲着司机大喝:“开门。”
司机看到jiāo警正往这边瞅,连连摇头说要开门也得过了十字路口再说。秦歌手伸兜里把证件掏出来往前一亮,再厉声道:“警察办案,开门!”
司机一哆嗦,不敢怠慢了,赶快把门打开。秦歌不待车停稳,便一步蹿下。车里的冬儿急得跟到门边,嘴里叫声秦歌的名字,下面的秦歌已经往来时的那个十字路口方向疾奔而去。
穿着礼服的秦歌在街道上飞奔,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礼服在身上晃晃悠悠的,裤腰稍微肥了点,他跑上几步就得提一下裤子,再加上他喷了发胶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时引得无数路人驻足侧目。
秦歌穿过十字路口,往刚才那男人去的方向追了大约一公里,那男人早已经没影了。秦歌弯腰停下,大口喘着粗气,眼睛却还在人群里搜索。
他这时已经完全记起跟那个人有关的事qíng了,他现在只在懊悔为什么不早几分钟记起来,那样,他就能及时下车将他扭住。现在,那男人消失在了人海之中,再想找他,实在无异于大海挥针。
秦歌沮丧地回十字路口,远远地就看到影楼的依维柯停在路边,司机站在jiāo警面前点头哈腰一副奴才像……
晚上,筋疲力尽的秦歌送冬儿回家,冬儿那嘴撅得能挂三头毛驴了。
“一辈子就拍这一回婚纱照,你中间还开小差,一下午脸都板得跟蛤蟆脸似的,别人不知道还以为谁bī着你跟我结婚呢。”冬儿从路上就开始埋怨,到现在就一直没停过。
秦歌脸上陪着笑,但心里却火急火燎的,他要回队里把下午发现的qíng况向队长汇报。冬儿那边越说越委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秦歌赶紧找一借口溜出去,撒腿跑了。
在路上,他给队长打了电话。队长在家里了,说正吃麻辣小龙虾。秦歌仿佛从电话里都闻到了龙虾的麻辣味,便故意夸张地吞咽唾沫,那边的队长哈哈笑,说要当新郎倌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秦歌说了下午见到那男人的事,队长那头的龙虾味立刻没了。队长说他立刻赶回队里去,让秦歌在队里等他。
队长五十多岁的年纪,离退休已经没多少日子了。秦歌知道他想在退休前办几件大案子最后风光一把,所以心里头挺尊敬他。现在没多少人会用工作的成绩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了。
两年前,秦歌和队长差点抓住过那男人。
那一次,队长带着秦歌去凤凰镇查另一件案子,因为事qíng不大,所以也没跟当地派出所的同志联系。俩人在凤凰镇顺利地找到要找的人,把该了解的qíng况都了解了,晚上五点多钟的时候便赶去凤凰镇汽车站,打算坐车回海城。
他们经过凤凰镇卫生院大门口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拎着塑料袋,里头装着盆盆罐罐地正要往医院里头去。队长与秦歌刚好与这男人打个照面,就在那瞬间,队长认出了这男人正是大半年前,南方某省公安厅发布的通缉令中的杀人犯。
队长没有说话,只冲秦歌使个眼神,秦歌立刻全身肌ròu都紧绷起来,力量蓄到了双臂之上,只待队长下令,便要抢先发动。
那男人满脸惶急,似乎并未觉察面前两个男人的异常。当他与队长擦肩而过时,队长低吼一声,身子前纵,已从后面把他紧紧抱住。
那男人猝不及防,身子已被抱住,正要反抗,秦歌已经加入战团。秦歌熟练地将他双臂反扭到背后,手铐将他双手铐住。
这一刻,那男人面如死灰,好像知道已经大难临头,但仍然不放弃挣扎。那个男人的劲有多大,队长和秦歌事后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抢先发动,在他反抗之前便铐住他,合队长与秦歌俩人之力,都不一定能制服他。
最后那男人终于不再动弹,但队长与秦歌要带他走时,他却坚持不动。
“我的老婆在里面就快生了,求你们让我进去看看她吧。”他恳求道。
队长与秦歌看散乱一地的生活用品,知道他所言不虚,但是,此人是省厅通缉的要犯,而且力大无比,稍一不慎便有可能着了他的道儿。再说了,案犯被收容期间,是不能与外界任何人联系的。所以队长与秦歌没有答应他。
队长与秦歌只想着赶快把他带到队里去,他们心里对这个大块头其实都有些惧意。那男人还在不住地恳求,最后,队长不耐烦了,打电话给凤凰镇派出所,让他们派人来增援。
那男人住了嘴,但脸上已露出萧瑟的表qíng。他转头冲着生卫院那幢小楼注视了好久,似乎在向产房内的妻子告别。然后,他便蓦然发动了。
他飞起一脚踢在队长小腹上,队长痛弯了腰时,他双手合力砸在队长背上。边上的秦歌大惊,合身扑上,但那男人只往边上闪了闪,让过秦歌前伸的双臂,还顺势在他腰上一送,秦歌便摔倒在队长的身上。
那男人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那次队长和秦歌追了他半个小时,最后他消失在茫茫的旷野里了。正是秋天,旷野里茅糙已渐枯萎,在晚风中发出一连串的呜咽。队长和秦歌握着枪在旷野里搜索,那一刻,都有些寒意在他们的心头点点蔓延。
那男人的身手显然不同于普通人,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他根本不可能被制后,还在队长与秦歌俩人手下逃脱。
这一恍两年就过去了,那男人在海城及周边地区再没有出现过。队长和秦歌虽时时想着能再抓到他,但料想他经过凤凰镇一役后,肯定早就逃往他乡,再加上那男人所犯的案子并不是在本地,所以,这件事就被悬挂起来。
现在,秦歌在海城的街道上再次发现了那男人,这回,队长和秦歌都发誓再不能让他逃脱了。
秦歌赶到队里时,队长还没来。他坐在自己的桌前沉思了一会儿,到档案柜里翻了半天翻出一张两年前的通缉令来。
那男人气定神闲地在照片中与秦歌对视。
秦歌随手抓起一枝铅笔,在照片上重重打了一个叉。他用的力气大了些,笔蕊都把纸给戳破了,因而那男人原来挺俊朗的面上便出现了几条裂纹,看起来有了几分恐怖的感觉。
第二十六章 噩梦凶灵(2)
到了夏天,拾荒街上密密麻麻排开了一连串的排档,其中有一半都以提供麻辣小龙虾为主。据说小龙虾是日本人用来吸收污水中的重金属元素,而且它还携带肺吸虫等寄生虫,吃多了可以引起急xing骨骼肌溶解症。肺吸虫秦歌没见过,更不知道急xing骨骼肌溶解症是什么东西,所以他吃起小龙虾来,那真叫投入。队长坐他对面,可能是在家时吃饱了,这会儿象征xing地剥了两个,就成了一个十足的旁观者。
秦歌已经详细地向队长讲述了今天发现那个通缉犯的整个过程,并且,他还提出了具体的抓捕措施。那通缉犯两年没有消息,现在重回海城,必定得有一个落脚点。但是,秦歌回忆,下午见到他时,他穿着最常见的白衬衫,模样比两年前要憔悴了许多,这说明这两年他过得并不好,如果不犯其它案子,他的经济条件不会很宽裕,因而,他不大可能去住高档的宾馆。所以,秦歌建议对海城市所有旅社招待所来一次彻底清查。还有,就是发动海城各派出所,让他们对辖区内的出租屋做一次地毯式排查。这样做工作量确实大了点,但队长下意识地摸摸小腹,仿佛还能感觉到当年那一脚留下的疼痛,便点头同意了。
“这回决不能再让那家伙溜了。”队长恨声道。
为了奖励秦歌,队长带他来到拾荒街,为他点了一盆麻辣小龙虾。
这晚到了十一点多钟,秦歌酒足饭饱,一盆小龙虾全下了他的肚子,他喝着啤酒,跟队长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就在这时,队长的手机响。
挂上电话,队长立刻招手唤老板过来结帐。秦歌不用问,看队长那表qíng,便知道又来活了。果然,俩人疾步向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走去时,队长皱着眉头道:“苍梧小区里发生凶杀案。”
苍梧小区,是海城高档生活小区,有一半的市府官员们都在那里买了房,剩下的也被各部委局领导和bào发户老板们瓜分了。秦歌chūn天买房时去那里的售房处看过,进去转一圈后硬是一句话没说立马就出来了,那房价高得让他不买都把心揪了起来。就这样,据说小区的二期工程图纸还没出来就全卖完了,多少人捧着现金去都买不到房。老百姓对此感慨万千,都道海城的领导gān部们终于做了回榜样,成为先富起来那帮人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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