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雪在一旁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她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该这么处理?”
任凡淡淡地说:“在急救手册上看的。”说着,她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墙上,只是说道:“我没什么大事,倒是赵一谦,你怎么样了?怎么会晕倒在地道里?”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赵一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从心理学的角度讲,昏迷是对抗恐惧的一种有效手段。”
万天宇说道:“心理学、心理学,你张嘴闭嘴都是心理学,你小子昨天晚上到底看见了什么?”
听到这话,赵一谦脸色一白,像是被突然给了一闷棍,滔滔不绝的话顿时被拦腰砍断。
过了好一阵,赵一谦才又开口,只是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从别人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我想,应该还是从我上岛之前的事说起。一个月前我去找我爸爸借船,他让我去找老金。老金是我爸雇的船夫,已经六十来岁了,以前是烟台赤港村最有名的渔夫,出海几乎没有空过手。别人要是捕了小的,他肯定捕来的是大的;别人要是空手而归,他肯定能捕小的回来。他为人特别忠厚,在我爸还没有办企业的时候,帮过我家的大忙,当年闹饥荒,也是他们家往我家送鱼送虾,我家才没有饿死人。不过那时还没有我,这些都是听我爸爸说的。”
万天宇听得莫名其妙,cha嘴道:“这老金跟你昨天晚上的事有什么关系?”
赵一谦看了他一眼,说:“你别着急啊,要不是老金,昨天我也不会吓成这样。当时我去找老金的时候,才发现他家里就他一个人,既没有老伴,也没有子女,特别孤独。后来我问过他,他说他当年有过一个女儿,不过在八岁的时候跟他一起出海打鱼时死了。他一见我来了,特别热qíng,说是我爸爸给了他这个饭碗,因为他早就老了,打不动鱼了,等于白白养活他。我说要自己驾船出海来这个岛,他就一直不答应。他说在他们那里有一个传说,这里每一个海岛,每一条渔船,都有一个鬼魂镇守,有的是善良的鬼,有的是恶鬼。他之所以能次次出海,决不空手回来,就是有他的女儿在镇守他的渔船。”
陆楠在一旁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个岛就不偏不倚恰好是恶鬼镇守的?”
赵一谦说:“当时我也不信他的鬼话,老金还说我们要来的这个岛,邪xing得很。岛上有好几百头野牛,本来是有几个村民看这里没有人管,不用jiāo各种税收,大家一合计,就凑了点钱偷偷摸摸在这里饲养huáng牛,但因为岛上的邪气太重,养牛的人没几年就全都死光光了。没有人管,huáng牛就成了野牛了。”
万天宇不屑地说:“瞎扯蛋,怎么没见牛也死光光?”
赵一谦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我也这么反驳他来着。但老金特别固执,还特别qiáng调,yīn气最重的就是我们现在住的这个石头房子。据他爷爷说这个岛当年也有日本兵驻过,押了不少中国人来开矿。这个石头房子就是小日本bī迫中国人建的。日本战败后,就把这些中国人全杀了。而他的父亲说,当年驻守这里的士兵也是病的病、死的死,要不就是家里面遭了灾。时间一长,就没有士兵愿意到这里来驻守。后来国际形势缓和了,反正没有人愿意来,部队顺势就把这个驻军地给撤了。老金还千叮万嘱,让我们来了,千万不要住这个房子。还说,依今年这种反常的热天,就算搁他最年轻力壮的时候,也是决不出海打鱼的。不过,这都是一两个月前的事了,以为是老人的封建迷信,所以他说完没多久就忘了。不过等我们搭好的帐篷被野牛冲击过后,倒让我想起他说过的这个石头营房了,要不是他提过,我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营地。”
第29节:第四章 突如其来的bào风雨(6)
正说着,宋阿娟又端了碗面汤来,让赵一谦喝了下去。见赵一谦老半天还在喝,万天宇不耐烦地道:“好了,叽叽歪歪说半天还没说你昨天晚上到底看到什么了。这会儿又吃上东西了,你到底说不说啊?”
赵一谦赶紧三口两口把面汤全喝完了,抹了抹嘴,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昨天晚上,你们刚躺下,聂志勇就来找我,说要夜探地道。我很好奇,也想试试自己的胆量,就跟他一起走了。我们俩是打着火把下的地道,没想到,下了地道没多大会儿,火把就全灭了。里面偏偏又四通八达,我们想上来,怎么也找不到回来的路。刚开始我们也不着急,互相比胆量,还在里面唱歌。那时我正在唱《两只蝴蝶》。我一边唱一边用手摸着墙往前走,墙上又湿又腻,摸上去让人恶心极了。但我什么都看不见,脚下又高一脚低一脚,只好qiáng忍着恶心一边走一边摸这湿腻腻滑溜溜的墙。为了壮胆,我还把声音放得大大的。”
正一边说,赵一谦轻声哼了起来:“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只不过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全部跑调了,而他却沉浸在回忆中浑然不觉,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狂热。
“我正唱着,聂志勇突然拖了我一下,说‘你听,这是什么声音?’我停了脚步,仔细一听,什么声音也没有。我说你吓傻了吧,这不是我唱歌的声音么?聂志勇没有说话,我们继续往前摸着走。没多大会儿,前边没有路了。我们又往回走,我还是在喝这首《两只蝴蝶》……地道里除了我的歌声,就是我们俩的脚步声,还有聂志勇沉重的呼吸声。说实话,我的肺活量小,胸腔共鸣小,反而因为在地道里,浑音效果特别好,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歌声这么好听过。”
万天宇正想张口说什么,见任凡瞪了他一眼,又赶紧闭上了嘴。
“又走了一阵,在转弯处,我右手摸到一块尖尖的岩石,这是我第三次摸到这块岩石了。为了辨别方位,我特意把这块岩石掰了一小块下来。所以一摸就知道我们又转回了原地,我说糟了,我们迷路了。聂志勇打断了我的话,又说,你听,这是什么声音?他的声音又尖又高,还直发抖。”
说到这里,赵一谦模仿聂志勇高亢而惊恐的声音,像夜枭一般在漆黑的营房里响起,听得大家毛骨悚然。
“我们再一次停了下来,在黑暗中静静地倾听,我把自己耳朵的功能放大到了最大。我先是听到了自己和聂志勇的呼吸声,慢慢的,我又听到了自己血管流动的声音,衣服摩擦的声音,我听着听着,不由得有点害怕起来。所以,我跺了跺脚,鞋底与地面发出了‘咣咣’的巨响,反而又把我们吓了一跳。
“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嗡嗡声,而且声音由小变大,由远变近,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俩不约而同地狂奔起来,也不知道往什么方向,摸着黑,跌跌撞撞。我一边跑,一边时不时摔倒了,但每次我都不管不顾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跑着跑着,我突然发现与聂志勇跑散了,于是我又一边拼了命地喊他,一边没头没脑地瞎跑着。我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听见聂志勇的声音。我想完了,我们完蛋了。”
赵一谦的汗流了下来,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继续说着:“我正喊着,突然嗡嗡声一下子变成了巨响,我只觉得有无数双手在我头上、脸上、身上拍打着,耳边也被刮得生疼。我怕极了,我想,一定是笔仙来了,一定是老金所说的恶灵要勾走我的魂魄。我一边继续狂跑,一边用手抱着脑袋。跑着跑着,我觉得脚下一空,然后就晕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来时,你们就在我身边。”
听到这里,万天宇和萧俊对视了一眼,说:“你说的那个无数双手,其实是蝙蝠,不是什么笔仙。”
赵一谦听了,长舒了口气,说:“看样子,我真的是被黑暗吓傻了。心理学家荣格早就提出来,怕黑是人类的一种本xing。曾经有人做过试验,发现如果把婴儿放在黑暗里婴儿就会哭,荣格还认为这是人从远古时代遗传下来的‘集体无意识’,每个人都会有。还有生物学也提出,根据达尔文的进化论,人类是由古猿进化而来。在远古时代,既没有火也没有电,到了晚上就一片漆黑。因此直到现在,绝大多数生物因为晚上看不见东西就进化出了晚上睡觉的习惯,但是很多大型捕食动物都是昼伏夜出的,比如狮子、豹子之类。所以晚上对于古猿来说是一天之中最危险的阶段,而恐惧感也就由此遗留下来了。没想到我学这么久的心理学,还是没能摆脱这个本能。”
第30节:第四章 突如其来的bào风雨(7)
说到这里,赵一谦转过头来,看着万天宇:“那么聂志勇也出来了吧,估计他吓得也不比我轻。”
万天宇和萧俊陆楠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
这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曾文,突然口吃一般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回来了,聂志勇呢?”
欧阳雪看着他们三个人的脸,突然醒悟过来了:“鬼,真的有鬼!”欧阳雪尖声叫道。
随着欧阳雪的尖叫声,一个霹雳在天边炸响,把营房照得白晃晃的。
3
沉闷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即将下来了。
天色越来越暗,天边雷声隆隆,一个接一个霹雳,雨终于倾盆而下。
破烂的窗户根本挡不住这瀑布似的雨水,很快地,房间里就没有什么gān慡的地方了。万天宇跑到杂物屋,临时把帐篷拿过来乱七八糟支起来,大家就三三两两分别躲在这些帆布和尼龙布底下。
“我要回家!”欧阳雪在大雨中大声呼喊了起来,满脸都是惊惧之色。曾文搂着她的肩头说:“好,咱们这就回去,离开这个破岛。”没有人还愿意在这个该死的岛上再多呆一分钟。
“不过,聂志勇怎么办?刚才我们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就跑了,到底他人在哪里,咱们也不确定啊。”萧俊也是满脸忧愁之色。
“骨头都出来了,你说聂志勇还能在哪里?”陆楠冲萧俊怒喊起来。
两个人互相怒目而视。
屋外,轰隆隆的雷声,像是要把这个小岛劈开一般。即便在远离海岸的这个小山谷,大家还是能清清楚楚听到大海发怒的声音。海làng像是要撕碎这个岩岸一般,发怒地咆哮着,撕咬着岸边的岩石,声音一声高过一声,làng头一个大过一个。本来觉得牢不可破的石头营房,此时也像在大海中飘摇的一叶小舟,像是随时要被海水吞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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