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一阵热气传来,陆楠只觉得耳朵止不住地发痒。
“这么快就一点了。”陆楠终于明白过来,该轮到自己守夜了。几个男同学轮流值班守夜也是大家商量的结果,毕竟谁也不想今天晚上再失踪一个人。小心驶得万年船,虽说都是唯物主义者,可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坐了起来,摸摸索索开始穿衣服,才睡两个小时,就让人叫醒的滋味并不好受。
第33节:第五章 第二个失踪人口(2)
“真是困啊!”陆楠又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朝右一抬腿,双脚准确无误地自行伸进了皮鞋里。因为怕被人踩着,陆楠每次都把鞋规规矩矩地放在睡袋右下方,摆得正正方方,鞋尖冲外,鞋跟冲里。
“嘘,声音小一点,大家都不容易才全部睡着。”又是一阵热气传进耳朵,陆楠痒得不行,只好用手指掏了掏,这才舒服了点。
“你要是困了,就喝点这个,大半夜的,一个人待两小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说着,赵一谦塞给陆楠一个东西。
“我总算是熬过来了,我得睡了,晚安。”赵一谦摸到自己的睡袋里,一阵窸窸窣窣后,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陆楠低头摇了摇手里这个凉冰冰的东西,居然是一支已经开了瓶的矿泉水,只有小半瓶了。居然给我喝剩下的,陆楠心中不禁一阵恼火。
陆楠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赵一谦的睡袋,不用说,那个最豪华、最名贵的睡袋肯定就是他的。对赵一谦来说,开一艘游艇看上去比自己骑一辆自行车还容易。不说他浑身上下穿的名牌,光手上那只为这次野营买的瑞士天梭运动手表,就够全家人吃上一年。谁叫人家爸爸的企业全省赫赫有名,位列纳税大户十qiáng。
有钱真好,陆楠想。
自己远在甘肃山区的父母别说买,恐怕一辈子连坐都不可能坐上一次自己坐过的这样的游艇。为了凑足自己的学费,家里连牛都卖了,妹妹也辍学到广东打工去了。想到父母所欠下来的债,陆楠心里一阵焦躁,眼看明年就要毕业了,可自己的工作在哪里?全家人都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这个村里唯一出来的大学生,将来能光宗耀祖。妹妹出嫁,这做哥哥的肯定还得预备一份大嫁妆。
其实妹妹的成绩一点也不比自己差,陆楠心里一阵发酸。可有什么办法呢?家里连一个大学生都供不起,父母借遍全村,连村委会都惊动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到最后自己的一半学费还是由别人资助。要不是借赵一谦的光,自己恐怕也没机会坐这样的游艇吧。
不过,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被人瞧不起,自己只有睡别人睡过了的旧睡袋、喝别人喝剩下的矿泉水的份。因为是贫困生,还要整天受赵一谦的鸟气。
越想越冒邪火,陆楠一抬手就打算把这半瓶矿泉水扔得远远的,又怕太响吵醒了大家,只好轻轻放在了脚边。
在黑暗中,陆楠的目光慢慢变得敏锐起来。忘了是哪本破书上写的,人的眼睛完全适应黑暗将需要四十分钟,可他刚起来没多大会儿,已然能将周围看得清清楚楚。这石头房间里另外还有七个睡袋,连自己的睡袋在内,众星拱月般绕着中间的一个睡袋围成一圈。
不用问,中间的那个睡袋里躺着的就是萧俊。那个黑糊糊的大狗守着的自然是曾武。
这年头,狗都睡得这么死。
自己山区里的狗可不是这样,尽管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大huáng狗,一有风chuī糙动就会叫个没完,晚上睡觉都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家里来什么人,狗总是第一个知道。哪里像这条据称还是什么纯血种的德国犬,自己和赵一谦这么大动静,也没见它抬抬头,更别提叫唤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现在城市里养出来的狗全这样。据说广州有上万头宠物狗被割断了声带,就是因为怕狗太吵。
还是万天宇说得对,这种狗吃了最合适。
一想到吃,陆楠只觉得肚子一阵叽里咕噜乱响,他站起身来,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刚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只见眼前一片漆黑。要到厨房去,还要走过四五个房间。他的脑中突然闪过曾武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这‘人’字少了一撇,像不像被人拿斧子砍了脑袋?”
头皮一阵发麻,他又坐了回去。
这又饿又困的,还真不是个滋味。
他看了看自己的电子表,1点25分,数字绿莹莹的。
半天才过了二十五分钟,一个人在黑夜里,这时间还真是难挨。下一个是谁?对了,是万天宇。
这年头,只有他还在使用电子表吧。这块电子表还是他初中参加全省数学竞赛赢回来的,当初在他们那个山区里,可还是件稀罕物。现在,早就不值一钱了。除了名表,谁还戴表,谁不是拿手机当表使?
第34节:第五章 第二个失踪人口(3)
其实他也有想过买个手机,可谁让自己是贫困生,谁让自己是资助生?资助自己的爱心人士发话了,如果他一味追求物质享受和奢侈品,爱心人士将断绝自己的一切物资和金钱援助。
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陆楠抄起脚边凉冰冰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2
萧俊不见了!
这不可能!
万天宇的心脏像遭了重重一击,他无法使自己的眼睛从萧俊的睡袋上移开。他只觉得思维都已停顿,无法呼吸。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个睡袋在昨天晚上被放在了最中间,其他人围成一圈睡在外围。这个睡袋都还保持着昨天的模样,整整齐齐,头冲外,脚冲里……但里面空无一人。
在八个人的重重包围之下,萧俊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万天宇只觉得头嗡嗡作响。
雨早已停了,但风并没有止住的意思。
一阵阵像是从地狱来的冷风从门外拼命往屋里刮,把八个人冻得哆哆嗦嗦,抖成一团。屋外的小糙青翠yù滴,不像个秋季,倒像是chūn天。一夜间,居然还遍开了血红色的山茶花,棵棵又高又壮,成团成簇,漫山遍野,无处不在,诡异莫名。在昨天,这些山茶花还是些小小的花苞,这么一夜之间突然就盛开得血红一片。
一整夜的bào雨把山谷变成了个泥塘,但偌大个山谷只有一个鞋印,清晰无比,连鞋底的纹路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耐克牌球鞋。
鞋印是万天宇的。
鞋印留在了第一个台阶之下。那是他去寻找萧俊时在门前留下的。踩出这个鞋印后,他就把脚收了回来。如果萧俊是从大门走出去的,那么,山谷里会留下重重的痕迹。但是,前面一个脚印都没有。
也就是说,萧俊在雨停之后未曾跨出大门半步,而在凌晨一点的时候,他还在室内,这一点有赵一谦和陆楠可以作证。那……他怎么不见了?死亡的yīn影开始笼罩这个孤岛。
3
“为什么不叫醒我?”万天宇冲陆楠吼道,声音有点嘶哑。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睡着了,一睁眼天已经亮了。”陆楠低着头,嗫嗫地说,因为和衣而卧,他浑身有种说不出的僵硬和酸疼。
万天宇只觉得心中乱麻一般,那个白森森的头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挥之不去。一条长长的蜈蚣正在头骨的鼻孔里钻进钻出。
正自慌乱间,又听到任凡在厨房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叫声,一拐一拐地急急走了出来,脸上是种说不出的表qíng。
“不见了,不见了,都不见了!”一贯慢条斯理的任凡居然也结结巴巴起来。
“什么不见了?”正在萧俊睡袋上翻来覆去作检查的赵一谦伸直了腰,不明白任凡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任凡吞了口口水,又说道,“水和食物都不见了,所有的吃的喝的都不见了,消失了,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了!”
“笔仙,这是来自笔仙的惩罚!”一失手,欧阳雪手中的杨木梳掉到了地上,乌黑的长发飘在胸前,惊恐万分,状如女鬼。
杨木梳徒劳地在青石砖上跳了一下,裂成了两截。
“我要回家!”欧阳雪尖声叫了起来。
没错,回去,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万天宇嘴里喃喃地念着。
“可是萧俊和聂志勇怎么办?”曾文显得忧心忡忡。
“不管了,等我们回去后,让校方和警察来找吧。”赵一谦彻底放弃了萧俊的睡袋。
“没错,我们回去找警察更好。”陆楠在一旁cha嘴道。
“看样子,也只能这么着了。”曾文朝往门外看了一眼,山谷里空dàngdàng的。
“不管你们走不走,反正我是不待了的。”说着,欧阳雪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行囊。在她的感染下,大家都七手八脚地收拾起行李来,像是比赛一般,一个比一个快,手忙脚乱。几个人慌里慌张从这屋跑到那屋,又从那屋跑到这屋,像一群没头苍蝇。尤其是陆楠,慌乱间居然脚底一滑,在平地上重重地摔了一跤。但他没有吭声,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继续跑来跑去。地面上不时传来“咚咚”的声响,那都是因为慌乱而把东西弄掉到地上的声音。
第35节:第五章 第二个失踪人口(4)
可以说,八个人是逃也似地飞奔而去。营房里留下了一大堆空了的矿泉水瓶、方便面袋子,花花绿绿的帐篷和一些来不及收拾的零碎。当然,还有聂志勇和萧俊的背包和睡袋,没有人会愿意再多碰上一手指。
任凡最后一个离开这个营房,经过一夜之后,她的脚踝肿得越发高了起来,而且整个脚背都是一片淤青。馒头一般的脚只能勉qiáng穿在旅游鞋里,鞋带被系得松松垮垮。每走一步,她都要皱一皱眉头,看样子伤得不轻。尽管疼痛难忍,不过她没有吭声。
每个人都急着离开这个鬼地方,没有人顾得上她。她在尽量跟上大家的速度,不拖人后腿。
4
山谷里湿答答的,万天宇像踩在一个泥塘里,泥从他的脚底涌出来。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吧唧声。每个人都是这样,山谷里吧唧声响成一遍,很快乱七八糟的脚印踩得满山谷都是,显得丑陋不堪。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那个少年,脚边是那条德国黑贝。少年有点垂头丧气,因为早上让他的牧羊犬去找萧俊时,这条老狗又扑到了灶台前,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结果被曾文轻轻踢了一脚。这下,再也没有人相信老彼特了。
一边走,万天宇一边不时地把硕大的背包往肩上挪了挪。这是一路每个人都在不断重复的动作。因为都是菜鸟,没有人知道这背包该怎么打,加上走得匆忙,睡袋都没有折叠整齐。一来二去的,每个人行囊就成了松松垮垮的一大堆。
52书库推荐浏览: 眉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