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房客_九把刀【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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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说你过不了这学期,是不是?你这种废物废到骨头里了,什么事都做不好,现在把你当掉也是为了你好,你最好明天就去路边摊见习人家是怎么做面的!”

  我挂掉电话。

  直到现在,我都想杀了他。

  所以我的chuáng底下总是藏了一桶汽油。

  只要哪一天我觉得生命空虚不再值得留恋,我就会拿起那桶汽油,骑车到早已背熟的地址。

  这就是羞rǔ与怒气的天差地远。

  一个人最无法忘记的,永远都是自尊心被冷酷剥夺的那一瞬间。

  有些东西,被拿走以后,就永远也拿不回来了。

  或者,你常常自以为忍一时胯下之rǔ就可以换来些什么美好的愿景,但耻rǔ会永远存在你的梦境,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的被谈论,就像我们提到韩信都免不了要说说他当初钻进小流氓跨下时的糗样,韩信这笨蛋从此钻了跨下几千年。

  又,等到你有机会拿些什么很像自尊的东西还给自己时,你会发现,gān,如果我当初没有被剥掉这些东西,我现在怎么可能是这副德行?韩信如果地下有知,一定宁愿自己没称过王,也不愿钻那次耻rǔ千年的跨下。

  “你知不知道!有些东西被拿走以后!就永远也拿不回来了!”

  令狐号啕大哭。

  “……”

  郭力的鼻子喷出不屑的气息。

  令狐坐倒在地上,全身屈成一团发抖。

  “你还记得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你的诺言吗?”令狐抬起头,他整个人已经毁了。

  郭力的身体一震,但很快又恢复钢铁一般僵硬。

  “你忘记了吗?你说,如果我觉得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继续呼吸下去的理由,你会陪着我终结一切,所以你要给我所有所有的快乐,是不是?”

  令狐的语气像漂浮在海水上的破烂塑料袋。

  郭力依旧紧闭眼睛。

  我知道比起qíng绪外放的令狐,郭力的深沉更加危险。

  “陪我一起死,好不好?”令狐眼神空dòng的站了起来。

  令狐其实不需要多此一举的死。

  他现在的模样就像躺在棺材里面的冰冷尸体。

  令狐慢慢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看着走廊上的针孔摄影机,令狐正一步步走到楼下去,而郭力全身上下,大概只剩下心脏还在跳动。

  两分钟后,令狐进门的时候,手里已经拿着厨房里最尖锐的生鱼片刀。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禁赞叹自己的剧本写得真是丝丝入扣。

  “我爱你,郭。”

  令狐跪了下来,拿着刀,抵着自己的脖子。

  令狐到底还是深爱郭力的。

  只要郭力这时候道个歉,或甚至直接将令狐拥在怀里,令狐的刀就会当当当落在地上。

  令狐可以不要自尊的。

  这个缺口就由郭力的爱填满。

  “贱货。”郭力冷冷地睁开眼睛。

  令狐尖叫一声,歇斯底里的举起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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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二分之一的机率(4)

  我双拳紧握。

  红色与qíng爱相互迸发的一瞬间!

  郭力大吼,从椅子上跌下来。

  利刃cha进郭力的肩膀,往下深深割破一道殷红。

  “你疯了!”郭力大叫,一拳将令狐砸开。

  “你说过不打我的!”令狐悲怆嘶吼,手中的利刃再度盲目划开。

  郭力的鼻子被利刃轻轻带过,但我还来不及确认郭力的伤势,令狐已经举起锋利的生鱼片刀,明晃晃的刀芒上滴落几点血珠,郭力顾不得伤势,双手往后一撑,试图爬起。

  “陪我!”令狐哭喊着,手臂青筋bào露。

  “你这个贱骨头!”郭力忘却害怕,酝酿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扑向手持凶器的令狐。

  碰!

  两人在地上一阵打滚,而我始终看不到那把该死的刀子。

  “说你还爱我!”令狐大哭,蜷缩的膝盖将郭力顶开,递出利刃的右手腕被郭力抓住。

  “你真的是个贱货!贱骨头!贱娃娃!”郭力的愤怒全部爆发。

  接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打开门,走过四楼,颖如当然还是在房间里看她的书,而柏彦还在浴室里拿牙刷刷他的肛门。

  走过三楼,看了看郭力与令狐的房门,又走到二楼。

  陈小姐与王先生已经站在走廊上,两人用眼神议论纷纷着。

  “他们两个人难得吵一次架,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我叹气。

  陈小姐点点头,报以知趣的微笑,王先生皱皱眉头,也不多说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利刃深深没入令狐的胸口,笔直的捅了进去。

  郭力坐在chuáng上,整个人被吸进黑dòng里。

  二分之一的机率,也让我赌赢了。

  在关键的一刻,qiáng壮的令狐摇摇头,刀子竟脱手让郭力夺走。

  当刀子cha进他的心脏的一瞬间,令狐的模样既悲苦,却又像在微笑。

  令狐的嘴型好象在说:“……你说过的。”

  二分之一的机率,也让我赌赢了。

  那把刀是令狐故意让郭力夺走的。

  坐在chuáng上的郭力,似乎还不如我这个局外人来的清楚明白。

  他的眼神完全丧失了灵魂。

  二分之一的机率,也让我赌赢了。

  “进房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吧,替他们两人留点面子罢。”我感叹。

  陈小姐跟王先生听话地进房。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我对郭力的观察正确的话,今天晚上才刚刚开始。

  回到屏幕前,郭力还是维持他迷惘的姿态。

  冷冰冰的刀子,依旧穿透沉默不语的令狐。

  血浆了一地。

  “还等什么?”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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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老张回来了,提了一袋卤味进了陈小姐的房间,陈小姐拉着她的新姘头反复说着令狐跟郭力在楼上大吵的事,老张啧啧称奇,然后一只手死命揉着陈小姐的奶子。

  对面的房间里,王先生不停回答正在写功课的王小妹的种种问题,例如同xing恋是怎么一回事等等,他的回答保守到令人反感,不外乎“同xing恋是一种变态兼很没有家教的行为、爱滋病就是从同xing恋的屁眼里跑出来的一种很脏的病”之类的鬼扯,还要王小妹以后别跟郭力、令狐主动说话。

  当然,以后王小妹想找令狐说话,那还真是不容易。

  毕竟啊,郭力“错手”杀了令狐。

  话又说回来,幸好是郭力活了下来,如果正好相反,我的计画趣味程度就会骤降不少。

  这一定是疯狂的想法开启了我脑袋里的预言能力。

  而此时,我透过屏幕看着神qíng滞塞的郭力,他已足足发呆了半个小时,肩上浅浅的伤口也渐渐凝固。

  年轻力壮的qíng人儿尚未闭眼,一双无神无眸的眼珠子看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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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二分之一的机率(5)

  qíng感丰沛的令狐,他在错乱的qíng绪中将自己的生命jiāo给他的爱人,而他的爱人也不负所托。

  在那个瞬间,郭力没有丝毫犹豫。

  就这样。

  有事业,有地位,有家,有老婆,有儿子女儿的郭力,“错手”将一把利刃捅进了令狐的胸膛。

  郭力无言看着令狐苍白的脸庞,那是他熟悉的、qíngyùjiāo织的线条,但郭力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所受到的惊恐压倒xing吞噬了其他多余的qíng绪。

  后悔吗?

  一个被严重侮rǔ的人如果会后悔,那一定就是一头尸体直条条的躺在他的面前这种等级的事,就跟现在一样。

  但后悔之后要怎么处理,就跟后悔与否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中所受到的种种训练,心灵上的、教育上的、涉猎上的、娱乐上的、体能上的,此般种种训练后的人生结晶,在这种极端的qíng境中最能体现出他的成色与价值。

  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一块料,究竟还能够蜕变到什么程度,就看现在了。

  而我,早就看出郭力尽头之外的峰回路转。

  他可以的。

  只要我给他一点灵光。

  郭力面无表qíng站了起来,将令狐的尸体搬到浴室里,然后将自己身上沾到的血迹反复洗gān净,拿起湿淋淋的拖把,将卧房地板上的血迹处理妥当。

  然后,郭力打开衣橱,挑了件颜色相似的衬衫穿上,又回到chuáng上坐着。

  他眉头深锁地盘算着什么,时而镇定地紧握拳头,时而摇头哭泣。

  “地板上的血迹,警察还是可以用特殊的奇怪蓝光照出残余的化学反应。这点我知道,你也知道。”我笑笑:“可是,如果你用盐酸刷过一遍,警察也可以用化学检验的方式得知你用了大量的盐酸擦拭地板,这个动作本身就非常可疑。这点我知道,你也知道,台湾的警察再怎么办事不力,也懂得做点基本工夫。”

  我得意洋洋地看着郭力。

  郭力茫然环顾房间四周。

  “想弃尸的话,你没有大到可以装下一个人的行李箱,尤其是像郭力这么粗壮的男人,所以要嘛,你就去十二点才结束营业的爱买购物广场买一个回来,不过警察在发现尸体之后,一定会调查装载尸体的行李箱购买资料,然后调出卖场这几天甚至这几个礼拜的监视录像带。这点我明白,你也明白。”我摸着下巴,愉快地揣测郭力能够想出来的点子。

  郭力摊开手掌,颤抖着。

  “分尸再弃尸的话,你没有经验,也下不了手,就算尝试动手也砍不了几刀,如果一定要这么做,也不能现在硬gān,要等到血凝固之后才可以动手,免得血喷的到处都是,到时候现场反而容易留下各种线索。这点我明白,你也明白。”我替自己鼓掌,平常多看电视里的警察探案果然有些道理。

  而此时的郭力,在这么仓皇的qíng境下一定想不出好法子,我看他有九成九会去自首。

  但,我可不能让他这么做。

  郭力只是需要鼓励一下,需要时间沙盘推演一下。

  这件事又不是生孩子,没什么好急的,除了他跟我,谁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啊!

  于是我拨了通电话。

  电话铃声大作,郭力像一只惊弓之鸟般跳了起来。

  看着电话,郭力深深吸了一口气。

  “喂?请问是郭先生还是令狐先生?”我和善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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