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chūn愣了一下,接着也正色下来:“不必拘泥俗礼,你的事我听阮姑娘和那位杨兄弟大概说了一遍,邵兄弟,以后你我以兄弟相称。常某的年岁自然不用多说,你叫我一声兄长不为过。”
我点了点头,抬头看着他那双异常深邃的眼睛叫到:“常大哥。”
他点了点头,接着扭过身指着身后黑压压的武士们说道:“这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一gān手足,当年常某还拘与俗人小节,目空无人,对这gān手足轻则瞪目,重则动手。到年月如流水抚平拙石,常某终于放下某些,至此与这gān手足与兄弟般相处,也有无数个年月。”
那群武士听完常遇chūn的介绍后,也都一起抬起手来对我一个抱拳。我反倒很不自然了,不知道自己是要学他们的模样抱个拳呢?还是行个军礼,最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他们行了个现代军人的军礼,因为有一点是事实,不管我与他们接下来会要生活多久,抑或战斗多久,可彼此生长的年代始终不同,没必要去刻意地融合他们,自然也没必要qiáng求他们改变他们自己的一套。
正这么来回客套着的时候,杨建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他冒冒失失地走到常遇chūn面前,嬉皮笑脸地对着常遇chūn说道:“常大哥!你昨天不是答应老子……呸呸!答应我等邵德他们来了后,给我们说说你们当年是怎么进入远山,又怎么留下来的吗?现在邵德他们也都到了,你可不许赖账啊!”
我连忙对杨建瞪眼:“你这是怎么对常大哥说话的啊?”话虽这么说,可心底还是偷偷在乐,看杨建这阵仗,估计昨天就已经和常遇chūn他们打成了一片。我现在心里最想打听的自然也是常遇chūn他们为什么进入了远山,又为什么留了下来,这一留又为什么就是七八百年?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的容貌为什么还都是壮年,不但没有老死,连岁月的刻画痕迹都没有。
常遇chūn对着杨建又微微笑笑:“杨兄弟看来是个急xing子人,稍等片刻吧!”说完常遇chūn又扭头对我说道:“邵兄弟,你的部下们都是好汉,这点我认。可作为需要与异族生死相搏的军队,尚不够火候。昨晚我也细细看了,杨兄弟是他们的兵首无疑,但真正能让他们严于律己的军官,杨兄弟还欠火候。昨晚杨兄弟自己给我说道,真正这群人的首领还是你。对了,你们不是叫首领,是叫……”常遇chūn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微笑的阮美云:“是叫长官对吧!那邵兄弟长官,你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训勉他们几句,虽然我这营地地方不小,可如果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散兵游勇……我想,这也不是邵兄弟长官你想看到的吧?”
杨建吃吃地笑出了声:“常大哥,咱的称呼直接就是姓氏后面加个长官就可以了,不用叫什么兄弟长官的。”
我对他挥了下手,大眼一瞪。如果说之前瞪他私底下心里还在乐的话,那现在这一瞪眼却是认真的。常遇chūn说的没错,现在我手里这一百多号兵鱼龙混杂,有以前为鬼子卖命的伪军士兵,又有来自各地军队的中国士兵,本就是群乌合之众。现在来到这个地下营地,藏身之处是肯定够了,但军纪这些真是需要马上立威的。
想到这,我yīn沉着脸对杨建说道:“召集全部士兵集合,我有话说。”
杨建愣了一下,接着也正色下来,对我“啪”的一个立正,大声喊道:“是!长官。”说完他便朝着山dòng另外一边跑去。
我扭头看了常遇chūn一眼,他对我点了点头。邵统军也缓缓走到了常遇chūn身后,指着小五、郑大兵、振振以及张地主小声地对常遇chūn说着话,应该是在讲昨天我们经历的一切。
我扭过头,朝着正散漫集合排队的士兵们走去。转身的刹那,我的眼神与阮美云的眼神重合,她双眼里又流露出那种让我感觉非常熟悉,熟悉得感觉眷念的目光,有点像……有点像我死去的妻子——chūn梅。
郑大兵和小五、金爷一起走到了我身后,我们四人径直站到了伪军士兵和战俘们队伍的最前方。被我从九日研究所救出来的朝鲜老头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他也没站进我前面的队伍里,挨着墙傻愣着。士兵和战俘们都没出声了,歪歪斜斜地站着,傻乎乎地看着我,完全不像一支能够与鬼子兵gān仗的军队。
我表qíng严厉地环视了他们一圈,很多人在我的目光扫过后,站得稍微正式了一点。杨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看了看身后,接着对着大伙喊道:“都给我站好站直了,邵兄弟长官……呸呸!邵长官有话要说。”
山dòng里一下安静了,我咬了咬牙,大声说道:“我是邵德,这里有一百个兄弟是前几天刚到远山的战俘,你们也没和我打过jiāo道,今儿个就当正式的自我介绍一次了。现在请所有的战俘兄弟举一下手。”
队伍里慢慢悠悠地举起了差不多一百条手臂,我大概看了一眼,接着说道:“在战场上犯怂被抓的把手放下来。”
那一百条手臂没有一条放了下来,反而一条条手臂举得越发笔直。
我点了点头:“在战场上没有过弟兄手足死在小鬼子枪口下的把手放下来。”
一百条手臂依然没有一条放下去,我清楚地看到有几个汉子眼睛还湿润了起来,可能是回忆起了在战场上与日军生死相搏的那一幕一幕。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都是好样的!”接着我语气一硬,大声地吼道:“那你们看看你们自己还像不像一个中国军人,还像不像用身体铸成长城保家卫国的铁汉呢?”
那些战俘们在我话音落下后,身体都一下绷直了,很多人还把地上的枪捡了起来往背上一跨,接着以一个标准军人的军姿站好望向了我。我再次环视了大伙一眼,之前战俘营的那些伪军士兵却还扭过身朝着身边挺直胸膛的战俘看。我再次bào喝道:“人家都是打鬼子的军人,给鬼子当看家狗当了这么多年的你们难道就还想和以前一样,继续吊儿郎当下去吗?”
伪军士兵们也连忙挺直了胸膛,好像真一下明白过来,不想在战俘兵面前丢人。
我见这一百多号人的队伍终于整齐了,心里也稍微舒坦了一点。我朝着常遇chūn他们那边望去,只见邵统军还在常遇chūn身边小声说着话,见我看了过去,他俩一起对我点了点头。而阮美云却悄悄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对他们几个微微点头,接着对着队伍最前面的杨建问道:“我们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杨建却挠了挠头,接着他一扭身,“啪”的一下拍了下烂屁眼的脑袋:“邵长官问你话呢?有多少人啊?”
烂屁眼一愣,接着结结巴巴地说道:“之前剩下五六十个,后来又来了一百个战俘兄弟,现在一共应该有一百五六十个吧!”
杨建“嗯”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对我说道:“有一百五六。”
我脸一yīn:“是一百五还是一百六?”
杨建撇了撇嘴:“反正就一百五六十个,我现在就数一下,邵德你闹什么呢?”
杨建这模样让我真有点生气了,我朝着他跨前一步,瞪着他说道:“一百多个弟兄jiāo给你手里面,几天下来你连人数都不知道,你这兵怎么带的?”
杨建这爆脾气也不示弱,见我瞪眼,他眼睛瞪得比我还要大了,他也朝我跨出一步,鼻尖都要挨着我鼻尖了:“老子不识数行不?老子带兵就是这么带的,你想要怎么样吗?”
“跪下!”我对着杨建低吼道。
“姓邵的你疯了吗?”杨建也吼叫了起来。
金爷急急忙忙地跑到了我俩旁边,压低声音说道:“杨建你这是gān吗啊?下面的兵都睁着眼睛看着,你就不要带头起哄,整出个兵痞的样啊!”
杨建扭头看了金爷一眼,接着回过头看了看身后那一百五六十个兵,最后他扭过头来,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很不qíng愿地跪倒了地上。
我没有搭理他,再次对着士兵们喊道:“有以前在部队上宪兵队呆过的没有,站出来。”
战俘兵里走出一个个头特别高大的汉子对我说道:“我是!”
我点了点头,一弯腰把杨建腰上那条又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崭新的皮带抽了出来,递给了那个汉子。汉子会意,拧着这皮带就走到了杨建身旁,把皮带两头握在了手里,虎虎地盯住了跪在地上的杨建。
杨建没有吭声,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我对着士兵们喊道:“现在开始报数,给我报慢点,皮带在你们杨连长身上抽一下报一个,有多少个就给我狠狠地抽多少下!”
士兵们都愣住了,没有人报出第一个数字。
我瞪大了眼睛:“现在开始!”接着我自己大吼道:“原远山战俘营加qiáng连连长邵德!我对不起我们四万万同胞!一!”接着我自己也往地上一跪,跪到了杨建面前。
我的“一”字一落音,皮带“啪”的一声也抽到了杨建身上,杨建平视着和他跪成一线的我,眼里的凶悍气焰也消失了,他嘴角往上微微一扬,也大声地吼道:“原远山战俘营加qiáng连连长杨建!我对不起我们四万万同胞!二!”
皮带再次落下,杨建身体一颤,咬咬牙没有哼出声。紧接着我身边的郑大兵也吼叫了起来:“中统局特务六科外勤郑大兵!我对不起我们四万万同胞!三!”
郑大兵也重重地跪到了地上,接着金爷也吼叫起来,小五也吼叫起来,他甚至直接报出的是职务是一串俄文,最后才用中文吼出“我对不起我们四万万同胞”。再接着是振振、烂屁眼、挥舞皮带的大个子宪兵……每个人吼完那段话后,也都重重地跪到了地上。
每一个伪军和战俘那一刻都好像重获新生,他们那粗壮的嗓音在山dòng里回dàng:“我对不起我们四万万同胞……我对不起我们四万万同胞……”皮带一下一下地抽到杨建那早已血ròu模糊的后背上,我面前黑压压的一整片,都是跪在地上,但腰杆依然笔直的汉子们。
报数到一五四后停止了,面前没有一个站着的身躯了。我伸出手搭在杨建脖子上,对着嘴角早已流出血的他碰了下头。杨建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苦笑道:“扛得住呢!”
我“嗯”了一声,继而大声吼道:“被小鬼子欺凌着的同胞们,远山里的汉子们给你们磕头了!我们一定会灭掉远山里的小鬼子的。”说完我头朝下重重地一磕。
52书库推荐浏览: 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