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备感惊讶,武藏打开玻璃门后,扔过来两套军装,用中文低声音吼道:“快点穿上,我带你们走。”
我迟疑了一下,意识到武藏之所以用中文,是不希望那两个士兵听懂。我迅速地爬起来,从地上捡起那两套军装,一套递给美云,示意她赶紧穿上。
美云接过军装,却没有立即穿上,而是直直地跪了下去,对武藏说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武藏没有理睬她,对我说道:“孩子已经在车上了,你们加快速度。”
我激动得双手禁不住抖动起来,美云依然不依不饶:“求求你,也救救我的孩子吧!”
武藏不耐烦地用略带北平口音的中文说道:“所有孩子都已经在车上了,你不想死就别磨蹭。”
美云这才放下心来。我俩迅速穿上军装,与此同时,伴随着起身与行走的动作,军装粗糙的棉布和我们身体上的结痂处接触后,摩擦产生的巨大疼痛让我紧咬牙关。我和美云低着头,跟在武藏身后出了铁门。武藏一声不吭地在前面带路,基地里的警铃再次响起,枪声似乎是从上方的远山丛林中传来的。
奇怪的是,我们一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一个哨兵,包括一些比较重要的拐角处,也没有士兵把守。很快,我们就到了九日研究所三道铁门后的那个巨大cao场,武藏指着后面帆布盖住的车厢,要我和美云上去。美云却再次驻足了:“好人啊!我的孩子呢?”
美云的话刚刚落音,车厢帆布内就响起了一阵婴儿的哭声。我和美云同时意识到了车厢里是什么。我们欣喜地掀开帆布,爬上了车。然而,令人始料不及的一幕映入了我们的眼帘:二十几个全身赤luǒ的婴儿,双手触地趴在车厢角落里。我和美云出现后,其中好几个婴儿居然对着我们张大嘴怪叫着,两排细小的尖牙和一条细长血红的舌头露了出来,让人感觉异常恐怖。
怪叫之后,可能也分辨出了我和美云就是之前喂养他们的人,婴儿们顿时骚动起来,有几个甚至尝试着往我们身旁爬了过来。
纵使这一幕画面无比恐怖和诡异,但母子连心,让我和美云迅速地朝婴儿扑了过去。帆布合拢的那个瞬间,我和美云忍不住哭了。由于车厢内一片漆黑,我无法用手去触摸得知哪一个婴儿才是我的孩子,我只好张开双臂,尽可能地抱住爬向我身边的婴儿,尽可能地用我不算有力的臂膀去保护他们。
我能感觉到孩子们都很兴奋,他们紧挨着我和美云,在我们身上蹭来蹭去,嘤嘤地哭泣,咸咸的眼泪渗透了军装,让我身上的血痂格外刺痛。
“这是我们的孩子,这所有的孩子,都是我们的孩子!”美云凄厉地喊道。
车启动了,至于汽车是如何通过那三道门的,我无从知晓,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武藏大声地喊道:“撤退!撤退!”
我努力让美云和孩子们镇定,尽量不要发出声响,以免惹人注目。卡车顺利开出了九日研究所,车厢外,雷鸣声和雨点敲打帆布的声音提醒着我,我终于逃出了人间炼狱。
车应该只开了十几分钟便停了下来,随即三声清晰的枪声从卡车驾驶室方向传了过来。
我拍了拍美云的背,示意她带着孩子别动。我小心翼翼地掀开帆布,想下车探个究竟,谁知道在我掀开帆布后,面前出现的竟然是一把漆黑的枪口。
枪口后面,是一张满脸是血的脸。让人措手不及的是——握枪的人竟然是武藏鬼雄!
这是为什么?
第71章 邵德:回到战俘营(1)
拯救
郑大兵在讲述三年前与光头的大刀刘的故事之后,我们都沉默了下来。他与大刀刘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qíng,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刀刘之前的所作所为,证明着这具身体里,有着一个有血有ròu的血xing汉子。死老头拿起纱布,往地上血ròu模糊的光头走去。四哥依然没有表qíng地站在原地思考。
杨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回到了那堆箱子码着的chuáng上,摸出一支烟点上,用玩笑的语气对郑大兵说:“兵哥!那这光头,嗯!这大刀刘等会儿醒来后,还是不认识你怎么办?咱审不审他?审的话,可是要用些手段的哦!”
郑大兵没有回答,狠狠地白了杨建一眼,怒道:“谁胆子大,就试试?大刀刘是我兄弟,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就算他真……”说到这儿,郑大兵打住了,可能他也意识到——如果面前的大刀刘已经不是曾经认识的那条汉子了,完全成为了鬼子所能左右的皮囊,那么,郑大兵是否还需要捍卫与大刀刘曾经的qíng义呢?
四哥接话道:“兵哥,你也别意气用事,我们死了一个兄弟,小五和振振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我们这么做为的是什么?不就为了逮一个活口问出些东西?该怎么样还是要怎么样,你下不了手,等会儿你出去外面转转,我们几个来。”
郑大兵吼道:“谁敢谁就试试!”说完,他瞅着四哥的眼神也变得凶悍起来。
四哥丝毫没有示弱:“你们中统的就这点出息?姓郑的,不要以为我对你兵哥前兵哥后的叫唤了几声,你就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你说这光头是你们中统的人,我们军统的怎么就不知道有这号人存在呢?我接到的命令是除了我们自己军统的猎鹰团成员,其他人都不可信。姓郑的,你自己看着办!”
死老头见这架势,连忙站到了四哥和郑大兵中间:“这都怎么了?有事好好商量,自家兄弟说着说着怎么就对上眼了呢?”
我也走了上去,搭着四哥的肩膀,说:“兵哥也没有完全反对,他只是不想我们对大刀刘用残忍凶狠的手段bī供。四哥,消消气,要不咱听听兵哥有什么意见。”
说完这话,我故意转身望着郑大兵。说实话,就算我以及我脑海的另一个思维都为郑大兵说的故事而感动。可是,那毕竟是郑大兵的一己之言,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那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我们真真实实看到的大刀刘,却是握着刀,双眼血红扑向小五及战友的那个人。
郑大兵也低下头去,他也自知理亏。半晌,他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邵德,信老哥哥一次,大刀刘真的是咱铁骨铮铮的中国汉子。”说到这儿,他抬起头来,冲四哥说:“老四,你看这样成不?等大刀刘醒来,咱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他变回他自己。就像邵德现在身体里有着邵德和雷子两个人一样,我觉得大刀刘身体里除了那个鬼子,应该也还有他自己的意识。只是,可能他自己的意识被压制了。老四,咱试试!成不?”
见郑大兵的话软了下来,四哥也没有那么大火气了,于是走到杨建身边,从他嘴边抢过吸剩下的半截烟屁股,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转身过来说道:“兵哥,可是咱能想出什么办法让刘兄弟变回来呢?”
小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咳了一声,然后用很微弱的声音cha话道:“你们尽量试试旁边的水源吧!”
我听到小五说话,心里一阵狂喜,快步地走到他身边,紧握他的手:“小五,你感觉怎么样?”
小五微微一笑:“放心!刚才不是和你说了,老子死不了吗?我们这种身体,除了比别人多点力气外,也还是有其他作用的。”
我放下心来,郑大兵也走了过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远山里的水源,可以让大刀刘清醒过来?”
小五点了点头,说:“你们试试吧!应该有办法的。目前大刀刘身体里那个小日本的意识比较多,比如疼痛之类的感受,也是这个小日本更疼一点儿。人在突然间出现剧痛的时候,神经的自然反应是不受控制地弹跳起来。这远山里的水源能够让邵德和雷子同时进入同一个身体,那么应该也可以让两个意识分开。你们试试把大刀刘按到水里,然后弄疼他,首先感觉到疼痛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应该就是那个鬼子。嗯!看能不能让那个鬼子的意识弹出大刀刘的身体。”
死老头打断了小五的话:“那是不是邵德长官也可以用这个方法,把雷子兄弟给变回来?”
小五没有回答他,可能是这么连贯地说了太多话累了,他闭上了眼睛。
死老头的问话却让所有人都锁上了眉头。我脑海里两个思维方式都比较相近的思想,在第一时间确定下来先不能尝试分开,似乎觉得现在这种状态对于两个意识都更有安全感。但同时,对于小五身体内的另外一个人是谁?以及郑大兵身体内的另外一个人是谁?这方法可能都能找出答案。
大家各怀心事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是杨建先打破了寂静:“想什么呢?小五这个办法可以试试!”说完,杨建便扛起地上的光头,往旁边的水潭走去。
哥儿几个也缓过神来,跟在他背后。杨建走到水潭边,把光头放地上,然后扭过头来冲着郑大兵打趣道:“兵哥!你不会真对我下手吧?我现在可要对你的大刀刘兄弟用手段了。”
郑大兵愣了一下,然后挤出个笑容来:“刚才只是气话,别往心里去。”
杨建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拖着光头昏迷的身体下了水。冰冷的湖水接触到光头的伤口上,让他立马醒了过来。我们也连忙冲上去,七手八脚地把捆得像个粽子的光头按进水里,毕竟光头有多大的能耐我们都是已经见识过了的,忒吓人了!
光头被我们按在水里,身体死命地扭动着,挣扎着。不时张开嘴,冲着我们骂着“八嘎”之类的粗口。我咬咬牙,用手指按到他胸口那伤口上,重重地抠了进去。郑大兵站在水里没有吱声,双手牢牢地抱住光头的上半身,嘴里念叨道:“没事的!兄弟忍住!”
光头疼得龇牙咧嘴,四肢不由自主地抽动,嘴里依然大声地谩骂着。
死老头站在岸上没有下水,嘀咕道:“不会是要把他整个身体按下去吧,脑袋没下去会不会就不行?”
郑大兵骂道:“脑袋再按下去岂不会淹死?”
死老头连忙住了口,可这话我和四哥都听了进去,四哥和我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用力,把光头的大脑袋也按进了水里。郑大兵迟疑了一下,并没有阻拦。
我探进去的手指毫不留qíng地抠动着光头胸口的伤口,甚至咬着牙,把整个食指都塞了进去,感觉指甲盖已经刮到了光头的骨头上。光头所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可是,尽管我们折腾了这么久,把他提上来的时候,他居然张口对着我们吐了一口血水,继续骂道:“八格牙路,支那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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