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探照灯这时是斜着冲下的,正好能照见地面,只见这双脚的边上似乎还有一些水迹,看架势好像刚从水里出来。
我头皮立刻发麻了,控制了一下才勉qiáng让自己站稳。
我跟这个人就隔了一个门帘,但凡是个正常人,绝对不可能这么一动不动的。
况且,我想到之前秦一恒用水池子想诱污秽出来,这么看的话,这东西铁定就是个脏东西了,不然怎么浑身湿漉漉的啊?
一会儿的工夫,我的气已经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喘了一口,对方也没什么反应。
我就轻轻地放开了呼吸,琢磨该怎么办才好。我很担心,我要是一迈步,对方就会立刻扑上来,可是如果我要叫秦一恒,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想了一下,我觉得gān脆先发制人,盘算了一下距离,一脚踹过去。
对方如果是污秽,我就借机冲出去,如果是个疯疯癫癫的流làng汉,我这一脚也可以解决问题。然而想好了还没容我动手,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时我眼见着那双脚的背后,竟然又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双脚。
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瞬间就崩塌了。
踹一个容易,踹俩难度实在太大了,搞不好还容易失去重心摔倒,到时甭说抵抗,连跑都跑不了。
所幸之前所有的经历让我在这种qíng景下还能保持思考。短短几秒,我甚至想了很多种应对的法子。想着想着,我忽然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确认了一下才发现,另一双脚应该是秦一恒的!刚才也是太紧张,竟然没认出来,他穿的还是那双新百伦牌的慢跑鞋。
这下我心里一喜,合着还真他妈是他搞的恶作剧!
我上前一步,想掀开门帘看看他究竟搞什么鬼,刚动一下,就听秦一恒大喊一声“江烁闪开”,然后也没等我反应,他直接就从外面朝里扑了进来。
他这动作太突然了,我根本来不及躲。恍然间只看见他双臂勒着一个人,然后我就被撞倒了,探照灯也被撞得离了手,摔在地上就听见“咣”的一声,灯竟然灭了!也不知道他买的是什么残次品。房间瞬间变得漆黑一片,我能感觉到秦一恒和那个人又都挣扎着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搏斗,反正听动静还不小。
我本能地就张牙舞爪挥胳膊自保,然而我却什么都没碰到。等我从地上爬起来想帮忙的时候,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
我大叫了一声“秦一恒”,他也没回应我。
我仔细听了一阵儿,根本也听不到他人在何方。
我俯下身摸黑找到了探照灯,发现已经摔裂了,根本点不亮,又随身摸了好几遍,妈的,打火机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最后好不容易在裤兜里翻出手机,摁亮了,我立刻就向外走。
刚出了女宾更衣室,我就听见“扑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水里了。然后哗啦哗啦的水声响个不停,听位置应该是在男浴室里边。
我冲进去,用手机一照,见秦一恒正死死地摁住泡澡池里的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挣扎的力气看着很大,秦一恒眼瞅着就摁不住了。
我心说这他妈的是刚才的那个人?秦一恒想溺死他?
不过,我也没工夫考虑,上前就想帮忙。秦一恒看见,反而大喊:“不要过来,离我越远越好!”
我虽然心焦,但还是退了出去,一直退到男宾更衣室外面。在外面等待的心qíng,比他妈等自己孩子出世还紧张。
里面的动静一直就没停,似乎反而越来越大了!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我才听见秦一恒在里面轻声叫我的名字。
我进去后发现他似乎很虚弱,满脸都是汗。
也不等我发问,他就从包里掏出一根桃木签子,叫我守在泡澡池旁边,要是看见什么东西想出来,就立刻用签子扎。说完,他点了一根烟,不停喘着粗气,估计是累得够呛。
我看他这样,恐怕也没jīng力给我解释了,我gān脆专心举着桃木签子守着。他没有告诉我究竟会有什么东西想出来,弄得我心里很没底。
我猜测可能是刚刚见到的那个人,可是眼见着泡澡池水面很平静,也不像是能藏住人的样子。
守了七八分钟,他像是缓过了劲儿,就过来替我,让我去他刚才坐的位置。
我这才趁机问了他一句:“水里边有什么啊?”秦一恒背对着我,并没有回头,估计是担心一不留神被水里的东西钻了空子。
我用手机照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水的原因,他的影子摇摇晃晃的。然而他的回答却让我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了。
因为他只吐了三个字:秦一恒。
这时,我看不见秦一恒的表qíng,但他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说笑。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句话把我吓着了,反正我一时间都没敢接话。我想去泡澡池旁边瞅一眼,也不敢动,生怕真的看见秦一恒直挺挺地漂在泡澡池里,那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足有五分钟,我才开口问他:“那个船锚究竟还找不找?”
第四十章 渡船
其实对于找船锚我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无非也就是没话找话。
他回过头像是瞄了我一眼,无奈手机光太弱,我也看不清他的表qíng。半晌,他才说:“那个船锚其实已经找到了。”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四下看了看。因为之前其他楼层都是我俩一起查看的,要是找到了,肯定就是在这间屋里。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光源不够qiáng,反正我看了一圈也没看见。
我犹豫了一下,也没起身去找,现在我只想离泡澡池远一点儿,于是我问秦一恒:“船锚在哪儿呢?”
他还是没回头,告诉我说,其实之前我们已经在三楼见过船锚了,只不过船锚已经不是锚的样子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张chuáng就是船锚熔掉后烧制而成的。
他这话一出口,我真的很意外。虽然我并不了解烧制铁器所需的步骤和工具是什么,但单想一下,炉子肯定是要有的吧?在这洗浴中心里冶炼金属?这实在很不现实啊!
向秦一恒求解,他就继续说道,这不一定是在洗浴中心里烧制的,之前运进来很可能只是一个仪式而已。仪式做完了,运出去烧制好了再运回来。运进船锚很招人眼,但运进铁chuáng来肯定没什么人注意。
他这话倒也在理,聊了这么几句,其实我一直在小心观察他。
见他也没什么反常的地方,我才放下了一些警惕,坐的姿势也可以放松一些了。
我点了根烟,继续问秦一恒:“为什么非要用船锚熔成铁chuáng啊?如果按照之前的分析,这些人只是为了记录胎梦,那理所应当是睡得越舒服越好才对啊。而且,刚才说池子里的是你自己,你不会这么文艺,指自己的倒影吧?还有最主要的是,那个门帘后的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的疑问实在有点儿多,再加上刚才憋了半天,所以语速很快,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清楚。
反正他冲我点点头,又指了指泡澡池,说:“这里的,就是秦一恒;门帘后的,也是秦一恒。”
他这话说得有点儿像是语音机器人的逻辑,跟没说一样。
我只好再问,让他讲得详细点儿,我听不明白。结果他居然摇了摇头,不肯开口了。
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我就有点儿着急,催着他赶紧jiāo代。他看了看我,说,想弄明白可以自己去泡澡池里捞捞看,说完,居然还给我让开了地方。
好奇害死猫,这点我是很清楚的。
虽然看架势去捞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我还是被吓住了。无奈对于秦一恒也没法严刑bī供,我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讲那chuáng是怎么回事。
这次他倒是没跟我打马虎眼,而且还很严肃地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才告诉我,这整栋宅子,都有问题。我心说,这他妈不是废话吗?没问题咱跑这儿来gān吗?
我心里吐槽,嘴上并没有打断他,只是耐心地等他继续说下去。他的风格一向如此,惊人的事qíng总会留到最后讲。
秦一恒讲的,果然足够惊人。他首先问我,知不知道所谓的yīn间是有河流的,无论阳间如何称呼,是叫奈河也好,是叫忘川也罢,其实说的都是同一条河。而传说中的奈河桥(一说叫奈何桥),就在这条河流上。
传说当中,只有在阳间正常死亡,或是为善之人,才有资格走过奈河桥,踏上轮回转世之路。而那些作jian犯科,或是横死后误入的亡魂,只能被丢在河里受罪。这在我国的民间传说里,一直就有很多相关的故事。
这河虽然称之为河,可是在传说中并不是什么gān净的地方,据说里面又臭又冷,而且全世界的污秽都在里面挤着,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有的亡魂没有过桥的权利,却又怕会被丢入河里,就不得不想其他办法过河。
这就衍生出来一个新的方式,那就是摆渡。
传说中,yīn间的河上是有摆渡人的,负责收钱渡亡魂过河,相传价码还不低。
这摆渡人并不只有一个,而是有很多,所以职业cao守、信誉什么的也就参差不齐。有很多摆渡人收钱不办事,船行到一半,会把“乘客”踢下去;而本身就在河里的亡魂,因为嫉妒,就会死死拽住被踢下来的亡魂,所以落了水也就甭想再上去了。
不过,这“黑摆渡人”应该只是少数,跟阳间其实一样,终归还是好人多。
那些顺利过河的,也就是勉qiáng踏入了轮回之路的亡魂,虽然中间肯定还会有一定波折,不过,相比较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正因为如此,很多地方的习俗就是人死之后,就要立刻烧纸钱,除了打点yīn差小鬼之外,这也算是防患于未然,不管死者有没有资格过桥,先把渡河的票钱给足了再说。
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地方会有放纸灯、放纸船的习俗,其实也就是想给那些亡魂或是已故的亲友一个渡河媒介或是载体而已。虽然只是美好愿景,但也同样是基于摆渡人的传说。
秦一恒说到这儿,就打住话头,歪着头看我,看样子是询问我听没听懂。
他讲的这些我倒是听明白了,可是一来二去还是没发现跟这宅子有什么关系。我们所在的位置附近一条河流也没有,这城市也不是huáng河或是长江的沿岸,整个宅子勉qiáng跟水有关,可除了他放的这一池子水之外,也没别的地方有水啊。
我用手机照着自己,冲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秦一恒“嗯”了一声,看样子是猜到了我会有这种反应,顿了一下,说:“这整个宅子,现在就是一艘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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