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_童亮【5部完结】(172)

阅读记录

  爷爷摇了摇头:“我在想,这个乞丐是不是跟《百术驱》的遗失有关。”

  “我也这么想。”我点头道。

  “算了。”爷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该来的迟早会来,该走的终究要走。他们不可能一直隐蔽下去,我们等着他们现出原形的那一天吧。眼下是张九和竹叶青的事qíng要紧,哦,对了,还得给马巨河画一张安梦的符咒。”

  我灵光一闪,问道:“爷爷,你说你将尅孢鬼释放出去了,是不是就是为了张九的事qíng呢?”虽然我猜不出尅孢鬼除了挑出新的乱子还能帮上什么忙,但我隐隐觉得爷爷自有他的安排,不会大意而为。

  爷爷不肯回答,只叫我先回屋里看看月季是不是jīng神了些。

  回到屋里,果然发现月季不再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花瓣显得饱满了许多,叶子也翠绿了许多。

  “看来尅孢鬼是回来了。”爷爷笑道,“你再给它浇些淘米水,我去里屋找找毛笔和墨砚。”

  我忙问道:“要不要我帮忙磨墨?”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只是为了看看爷爷是怎样画安梦符咒的。如果不是奶奶和妈妈反对,估计爷爷早就教我如何一笔一式地画了。

  爷爷搪塞道:“你们现在的学生都习惯用钢笔了,拿毛笔的姿势都不会,怎么帮我的忙咯?磨墨的水调不匀,写出来的字深浅不同,上不得门面。你还是好好照顾月季吧。”说完,爷爷兀自进了里屋,接着是椅子磕碰衣柜的声音,估计是爷爷爬上椅子去取衣柜顶上的墨砚了。

  我失望地看了看月季,只好去奶奶的潲水桶里弄些淘米水来,小心地浇灌月季。

  “你去哪里了?是叫你去办张九的事qíng了吗?你看到那条竹叶青了吗?”我一边浇水一边问道。

  可惜月季不能说话,更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问的问题,当然还得由张九自己来回答,不过,那是几日之后的事qíng了。

  几日之后,张九像他父亲当年那样,将一条吐着信子的蛇盘旋在脖子上,满脸chūn风地走过大道小巷,来到爷爷家门前。

  然后,他给爷爷复述了尅孢鬼幻化成蛇贩子跟他父亲jiāo易的qíng形。只不过那时的我已经回到学校坐在了课堂上听着老师讲课了。后来爷爷又用张九的口吻复述给我听。

  当时,张九和张蛇人看出了“蛇贩子”不对劲儿,立即质问“蛇贩子”有何居心。“蛇贩子”说他来只是为了激起张九的感qíng,看看张九是不是真心要跟竹叶青在一起。他跟张蛇人说的那个故事,也只是为了辨别张九的真心,看他到底希望跟人在一起过平常的生活,还是鼓起勇气跟一条蛇过一辈子。

  “蛇贩子”还说,他本以为张九在他出门的时候就会出来阻拦的,没想到出门许久了还不见张九有所行动,便认为张九在头一天去马岳云马师傅家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根本只是为了维持一段意外的桃花运,而不是真心想将这段感qíng持续下去。

  如果张九一直不出来,“蛇贩子”准备将拿到手的蛇送到真正的蛇贩子家里去,并且告诉蛇贩子:张蛇人家里有点儿急事,所以托人将蛇提前一天送过来了。这样,买方卖方都会相安无事。

  那么,自然竹叶青避免不了或被做成二胡的蒙皮或被送上餐桌的命运。

  可是谁料在张蛇人就要和“蛇贩子”道别的时候,张九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并且说出了心里的话。

  张蛇人问“蛇贩子”道:“你是谁?”

  “蛇贩子”道:“我是谁并不重要。”说完,“蛇贩子”将手中的编织袋递jiāo给愣愣出神的张九,“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负担结果,那么后面的事qíng也要靠你自己争取了。”

  张九愣愣地接过“蛇贩子”递来的编织袋,问道:“是画眉村的马师傅叫你来的吗?那么……你给我带句谢谢给他,好吗?”

  张蛇人惊道:“画眉村的马师傅?张九,你去找过他?”

  张九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低头道:“父亲,我是去找过马师傅了。我就是为了这条竹叶青去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反对我跟一条蛇过一辈子,但是我是真心喜欢上了竹叶青。我知道,你从耍蛇转行到捉蛇,一定需要很大的决心,一定做了很大的努力。但是,在走出家门拦下你们之前,我也下了很大的决心,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并且知道做了之后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所以……所以请你原谅我……”

  在张九向他的父亲表露真心的时候,“蛇贩子”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张蛇人扶着儿子的肩膀,听着儿子一字一顿的倾诉,无暇去关注“蛇贩子”。“孩子,你这么想就错了。”张蛇人吸了吸鼻子,轻声道。

  张九抬起泪水蒙眬的眼睛,哭丧着脸问道:“父亲,我没有错,我是真的考虑好了。我不会后悔的。”

  编织袋里的蛇们此时出乎意料地平静。那条绿色的竹叶青缓缓爬到编织袋的结扣旁边,隔着一层经纬细密的薄层,用那细长的蛇信子舔舐张九的手。它似乎要劝慰这个曾经与它共度无数个美妙夜晚的男人,即使他父亲拒绝了,只要有他这一番话,它死也安心了。

  【59.】

  张蛇人摇了摇头,道:“孩子,你想错了。父亲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当初不再耍蛇就是因为怕你心里有负担,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恨蛇。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条竹叶青,而且肯为它负担后果,那么我为什么要阻拦你呢?孩子,只要你喜欢,你就尽qíng地去做吧!”

  张九听了父亲的话,愣住了。

  张蛇人摸了摸张九的脖子:“我早就看出来你的皮肤好得异常快,晚上也很少听见你在chuáng上磨蹭了。你妈妈比我敏感,她首先发现了你的异常,作为父亲,我的感觉要慢得多。在你妈妈告诉我这些之后,我就暗暗留意了,可惜一直没有找到缘由。”

  说到这里,张蛇人瞟了一眼地上的蛇。那条竹叶青立即立起身子,对望张蛇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张蛇人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儿子,语重心长地问道:“和蛇生活需要处处小心,稍微出现懈怠,或许就会中毒身亡。这跟人与人的生活是很不一样的。”

  张九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好了,你起来吧。”张蛇人扶起儿子,俯身帮他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尘,“其实你何必去找画眉村的马师傅呢?你只要把个中缘由说给我听,我也会答应你的。傻孩子。”张蛇人的眼里露出少有的温和怜惜。

  “您……您真的答应我了?”张九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地问道。

  “难道你以为我还不如马师傅关心你吗?”张蛇人反问道。

  “当然不会!”张九欣喜道。

  张蛇人笑了笑,道:“当然是真的了。我心中也已经压抑了很多年,其实我一直还是很爱耍蛇的,只不过为了不让你觉得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才用恶毒的方式来对待心爱的蛇。在我的生命里,毕竟是你比蛇重要得多。既然你决定要跟蛇待在一起,那么我也可以重拾当年的爱好了。”张蛇人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张九点头道:“对。父亲,我还要跟你一起学耍蛇,把你的手艺继承下来。”

  而后,张九开始跟随父亲耍蛇,并从他父亲那里学到了许多以前不会的技巧。而那条竹叶青在gān燥的晴天里会变作一条绿色的蛇,躲在竹林里,等到yīn湿的下雨天或者夕阳西下,她就会来到张九的房间,继续给他治疗蛇毒。

  不仅如此,竹叶青还解决了许多张蛇人没有解决的问题,比如被什么蛇咬了应该用什么样的糙药治疗,蛇在什么时节有什么不同的习xing,比《田家五行》还要准确得多,也详细得多。

  后来我问爷爷:“你不是说过竹叶青已经受了孕吗?难道他们的孩子从此就消失了?”

  爷爷笑道:“我也这样问了张九,张九说,那条竹叶青告诉他,蛇在受伤的时候自己会找相应的糙药来疗伤,所以蛇对中糙药天生就有一定的了解。竹叶青是在发qíng期找到张九的,但是之前它已经食用了一种特殊的野糙和天然矿物硼砂。这种野糙和硼砂混合在一起服下,即能起到很好的避孕作用。”

  我惊讶道:“竹叶青就是通过这种方法避免了受孕?”

  爷爷道:“古书《太平广记》中的糙木篇里写到这样一则故事,说过去有一位老农耕地,遇见一条受了伤的蛇躺在那里。另有一条蛇,衔来一棵糙放在伤蛇的伤口上。经过一天的时间,伤蛇好了。老农拾取那棵糙其余的叶子给人治疮,全都灵验。本来没有人知道这种糙的名字,后来人们gān脆就用‘蛇衔糙’当糙名了。而另外一本古书《抱朴子》中也讲到‘蛇衔能续已断之指如故’说的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蛇会用中糙药并不是奇事。”

  “那么他们就一直服用这种药,不要孩子了吗?”我问道。

  “他们害怕生出一个怪物来,所以决定一直不要孩子。”爷爷回答道。

  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张九,爷爷也再没有提起过。直到现在,我给你们讲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这才想找到当年的张九,问一问他和那条竹叶青的生活怎样,有没有生下一个孩子来,生下的孩子长什么模样。可是我没有张九的联系方式,只好作罢。

  但是有一次我有意无意在跟妈妈打电话的时候说起,妈妈说听闻张九和他女人前几年生下了一个儿子。

  我急问那个儿子的健康状况。

  妈妈说,那个孩子其他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皮肤上有蛇鳞一般的、类似洗不净的污垢的东西。如果用梳子去刮,“刺啦”有声。张九用了许多种qiáng效的洗涤剂,想将孩子身上的“污垢”洗下来,可都徒劳无功。

  所幸的是,那个孩子的脸上和手上都没有这种鱼鳞状的“污垢”。智力与常人一般,没有特聪明,也没有特愚笨。

  孩子的母亲也渐渐适应了人类的生活,晴天再也不用躲到竹林里去了,不过出门肯定要打一把防紫外线的伞。冬天她是绝对不愿靠在炉子旁边烤火的,并且天天昏昏yù睡。

  我又问张九的痒病是不是痊愈了。

  妈妈说,张九的痒病已经完全好了,但是嗓子还是稍带娘娘腔,说话细声细气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童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