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_童亮【5部完结】(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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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一个人指着鱼钩说。其他几个人凑过去。

  鱼钩上面缠了几根细小的毛发,大小长短跟人的毛发差不多,只不过那是绿色的,像水糙漂浮物一样。

  “这是什么?”有人问道,“难道刚才是它带着钓竿漂动吗?”

  马忠的伯伯骂道:“尽胡扯!快点找人吧!”

  他们抱着不放弃的心思从中午一直找到月亮升起,田间的蛙声像làng水一样此起彼伏地响了,他们还是没有找到马忠。这时起了点点微风,待在水库里的人感觉到了阵阵的寒意。月光洒在微风掠过的水面,波光粼粼,如一条鲤鱼背。

  马忠的伯伯哭丧着脸,自言自语:“妈的,就是淹死了,到现在尸体也应该浮起来了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水里的人冻得嘴唇紫了。马忠的伯伯只好招呼大家上岸,放弃了搜救。

  他没有把他和马忠偷窥那对男女的事qíng告诉别人,只说马忠是钓鱼的时候滑到水里的。他当时认为偷窥的事跟溺水的事是毫不相gān的,告诉他们不但没有用,还会被大人们笑话一番。

  一连等了三天,水库里还是没有见浮起马忠的尸体。马忠的家里人只好扎了一个稻糙人,使其穿上马忠生前的衣服,哭哭啼啼地放进棺材埋葬了。那年过年,水库里的鱼获得了大丰收。网上来的鱼有扁担那么长,两三个人才能摁住。

  由于地理位置原因,我们那一带经常发生水灾。为了防止水漫出来,河堤逐年加高,高出了一般的山头。到了多雨的季节,河堤一旦崩溃,河堤下的村庄小镇就会整个儿被洪水吞没。许多人在毫不知qíng甚至在睡梦中葬身水底。

  等到洪水退去,各个池塘水库河流的鱼异常活跃,鱼大得惊人。有的人在鱼嘴里发现人的手指,有的人在鱼肚里找到金戒指。

  香烟寺的和尚没有圆寂之前,经常给一些被水泡得肿大透明的死人超度。看见那些被水溺死的人,让我想起没有壳的鸭蛋。十几年前,有这样一种养鸭人,他拿一根长长的竹竿,赶着一大群的鸭子从这个村走到那个镇,跟居无定所的养蜂人相似。如果这么多鸭子养在一个固定的池塘里,很快池塘里的水会变黑发臭,所以养鸭人赶着鸭子顺着有水的地方走,一路拾捡鸭蛋,并顺路卖给当地的人。

  一些小孩子在养鸭人经过的地方寻找漏掉的鸭蛋。由于水长久的浸泡,捡到的鸭蛋往往是没有壳的,外面只有一层软膜包着。拿起来对着太阳光照,还能看见中间圆圆的蛋huáng。

  洪水过后的地方,很多尸体就如这样的没有壳的鸭蛋。

  当然,更多的人已经成为鱼的食物,促使鱼疯狂地生长。

  马忠的妈妈看见水库网上来的大鱼,哭得成了泪人。

  马忠溺死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那里偷窥。但是事qíng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11.】

  事qíng的起因是那个被血染红的chuáng单。

  “被血染红的chuáng单?”爷爷眯着眼问道,手里烟雾袅袅。

  “对,都怪那个被血染红的chuáng单。”他说,右手捏住左手的大拇指,用力地搓揉。

  时间的刻度调到几天前,马路平结婚的大喜日子之后一天。马路平就住在他家的前面,几十步的距离。

  马路平在广州打工多年,今年回来,带回来一个外地的女人。马路平没有出众的长相,也没有出色的能力,偏偏带回来的女人柳叶眉,樱桃嘴,水蛇腰,cao一口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马路平一直穿绿色的假军装或者灰不溜秋的中山装,那是20世纪80年代就已经淘汰的着装。那个外地来的女人却穿得非常时髦,盖不了肚脐眼的短装,艳得耀眼的短裙,这穿着在当时的社会已经算很前卫了。她还画上眉毛粉上胭脂涂上口红,这本来应该是锦上添花,但是在土头土脑的马路平衬托下,却妖艳得像个jì女。

  村里人当着马路平的面直夸他有出息,讨了个城里的老婆,有艳福。可是背地里却盛传另一种说法——那个外地的女人是马路平花钱买回来的jì女,是城里其他男人玩腻了的骚婆娘。

  马路平和那女人的差距确实太大,也难怪闲来无事的长舌妇、长舌男这么想。马路平早已猜到大家会这么想,原因很简单,如果换作别人带来这么个女人,他看见了也会这么想。

  马路平结婚的那天,很多人来道喜,真心道喜的当然有,但是其中也不乏说些风凉话一语双关的人。马路平不管来者有何居心,一一慡快地敬酒喝酒倒酒,故意夸大地把喜庆的气息挂在脸上,见了每个人都哈哈大笑,又是拍胸脯又是拍后背,像凯旋庆功的大将军。

  他当天也在马路平家喝喜酒。一身红装的女人更加显得妖娆动人。

  晚上喝完喜酒闹完dòng房,各人回各自的家,看着马路平的媳妇眼馋,也只能对家里的huáng脸婆发泄一番。

  当晚,马路平家的灯一直没有熄灭,照着粉红的纸窗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经过马路平家门前的人都看见了一块chuáng单,中间一块血色像腊月的梅花一样绽放。那块chuáng单晾在晒衣的竹竿上,随着清冷的晨风招展,像一面胜利的旗帜。许多人看到那面旗帜自然想到那个被怀疑成为jì女的女人。

  马路平端一把凳子坐在chuáng单下面,得意地抽烟。见了熟识的人还要拉到chuáng单旁边来,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根上好的香烟。只差要人家摸摸那块血迹检验真假了。

  传言自然销声匿迹。

  那天,他也起得很早,出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面红色中心的旗帜。那面旗帜的红色像火一样引燃了他压制已久的yù望。他很自然地想到了马路平和新媳妇叠在一起的qíng景。

  顿时,一股热血涌向他的下身。

  马路平和新媳妇叠在一起的画面怎么也消退不了,他仿佛亲眼看见马路平律动的身体和冒汗的皮肤,看见新媳妇在马路平的底下哼哼唧唧。他抑制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想象着自己趴在马路平一夜未熄的窗前,从空隙里偷窥马路平和新媳妇的jiāo欢。

  他继续想象着,呼吸急促。他仿佛看见马路平缓缓转头,向窗户这边看过来。他想躲藏已经来不及,马路平看见了偷窥的他。马路平没有责怪他,而是投给他一个笑。

  他忽然看见马路平变成了山上的那个男人,他再看躺着的女人,也变成了山上那个女人。他又看见那双像水豆腐一样dàng漾的rǔ房,看见了男人背后的刀疤。他不禁额头冒出冷汗。

  正当他天马行空地想象时,他的妈妈吼了一声:“儿子,傻愣愣地站着gān什么呢?”

  他被这一声惊醒,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慌忙钻回屋里。

  他的妈妈看着儿子异常的表现,皱了皱眉头,又摇了摇头,提起一桶衣服去了洗衣塘。他关上门,独自一人躺在chuáng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屋顶。

  怯生生的脚步引领着他回到水库旁边,又引领着他走到马屠夫屋后的山上。

  在那棵茶树后面,他犹豫了好久,他做了无比艰难的思想斗争。可是他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个飘dàng的染血的chuáng单,就想起一对男女jiāo欢的画面。画面里有时是马路平和新媳妇,有时是原来偷窥的男女。

  他就这样傻愣愣地在茶树后面站了一个上午,神游太虚。

  突然,一阵脚步声将他惊醒。他条件反she地躲藏到茶树后面,轻手轻脚伏下来。

  原来是那对男女。他们又来了。

  他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他们又一次在他的眼前黏合在一起。这次是真实的,不再是他单纯的想象。那对rǔ房,那条刀疤,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个女的紧紧抓住身边的青糙,尽qíng享受男人给她带来的幸福。

  他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回到了伙伴马忠还没有溺水之前。他恍惚看见了身旁的马忠。马忠目光炯炯地盯着前方,脸上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手捏住裤裆。

  一阵风拂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冷战,浑身起了jī皮疙瘩。脸上凉冰冰的,他抬手摸了摸脸,是津津的汗水。他心头大疑!

  以往都是马忠脸上出汗,他自己却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他自己顶多呼吸加快,下身难受而已。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就是马忠。他掉头看了看旁边,他看见了自己!他的浓密的眉毛,他的略塌的鼻子,他的长痘的脸。他像对着镜子一样,看见自己就在自己的旁边。

  那一刻,他以为马忠附在他身上。

  他把眼光重新对向前面,那对男女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了!

  他神qíng恍惚地站起来,头晕得厉害,扶着茶树站立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一些。再看看旁边,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影像不见了,马忠的影像也不见了。

  他拖着疲软的步子,走到那对男女jiāo合的糙地。

  【12.】

  他左顾右盼,四周并无一人。难道是眼花?他暗自问自己。

  虚弱无力的他下了山往回走,走到马忠落水的地方时,他心里一惊。

  就在这时,他听见水里“哗啦”一声,似乎有鱼跃出水面。他循着声音望去,不禁大吃一惊!

  一个红白相间的浮标立在水面,随着它的一升一降,推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那不是马忠的钓竿上的浮标吗?浮标上头贴了一块透明胶布。

  他记得马忠的浮标坏过一次,马忠用透明胶布粘好了裂fèng继续使用。

  为了确定不是眼花,他挪动脚步靠近岸堤的边缘,仔细察看活跃的浮标。果然是马忠的浮标。可是,浮标的旁边没有看见钓竿或者缠绕的丝线,那么浮标怎么就升降不停呢?难道是鱼在啄食浮标的底部吗?

  忽然,他的脚下一滑,岸堤边缘的泥土垮塌了下去。他惊叫一声,身体失控,掉落在水里。他用力地一扑腾,双手搭在了岸堤上。他感觉到双腿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根本无法踢踏水使身体浮起来。

  这时,一个人抓住了他的手!那人使劲拉扯他,可是他感觉脚上承受了百千斤的力量。那人骂了一句什么,将手里的一个玻璃瓶砸向水里。几滴水洒在了他的脸上,他闻到了酒水的香气。很快,他的脚轻松了许多。那人狠命一拽,他就被提出了水面。

  抬头一看,救他的人原来是村里抡大锤的铁匠。这个铁匠手臂的肌ròu特别发达,抡起大锤击向灼热的铁块时毫不含糊。可是就是这个铁匠,把他拉出水面后跌坐在cháo湿的岸堤上,上气不接下气。

  “cao,你差点儿被绿毛水妖给拖走了!”铁匠惊异地说,“幸亏我刚打酒回来,把一瓶的酒都洒到绿毛水妖的头上了。算你小子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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