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和马宣再次对望一眼,乌鸦道:“是通向另一侧的一条甬道。”
“有多远?”
“不好说,不到一千米吧。”
“你们想通过这个越狱出去?”
“失败了,我们以为能另开一条通道,但是监狱里有太多的甬道不为人知道,结果一路挖到另一条非常罕至的甬道上去。”
侯风道:“怎么不接着挖了?你们不是想越狱吗?”
乌鸦道:“在甬道里挖,太不安全。”
侯风了解地点点头,虽然这里离外面很远,但是如果在外侧的甬道开挖的话,很难保证不被别人发现。可是如果乌鸦的人掌握了所有在厨房工作的看守,这件事qíng就好办了。虽然远了很多,但是在鹘山监狱,什么都缺,惟独不缺的就是漫长难以打发的时间。
狱长道:“开挖的时候,有不少怪事吧?”
乌鸦无声地点点头,侯风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过来,失踪的囚犯就是从此而来。狱长接着忽然冷冷地笑道:“如果我提议大家现在就着这里出去,有人反对吗?”他锐利到接近凶残的目光扫过曾通。
地道非常狭窄,仅仅能容下一个人半蹲着前行。五人排成一长串,乌鸦在前面带路。侯风跟着乌鸦,马宣在侯风后面,曾通在马宣后面,狱长断后。
“这样的安排似乎不大对劲。”在安排顺序的时候,侯风忽然yīnyīn地反对。
狱长道:“这里的事qíng还有很多还没解决。在解决完那些事qíng之前,我们的事qíng暂时放下。”
“你凭什么相信我也这样认为?”侯风笑着拿出枪套在食指上摆弄几下,又从墙角取下一盏油灯,跟着乌鸦进入地道。他不愿意让狱长认为他害怕同时对付一前一后两个大有问题的囚犯和看守。另一方面,狱长安排自己在他在前面,无形中是承认了自己比他qiáng。他乐于听见这样的承认。
马宣也跟了进去,曾通看着狱长,狱长看出了他的不安,冲他一笑:“别担心,有我在后面。咱们走吧,我断后。”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就在狱长准备跨进黑暗的地道的时候,有看守猛烈地推动拍打着厨房的门。他们不知道,那扇门已经被封死了。在厨房里,一张厚重木桌的一端抵着门,一端抵着更加厚重的鹘山监狱特有的岩石墙壁。
“谁?谁在里面?”“失火了!先去救火!是狱长的房间!”
看守们慌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狱长的嘴角不为人知的向后掠了掠,跨进地道。
虽然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是从心底里,侯风还是愿意相信狱长的安排。尽管前面有乌鸦,后面有马宣,尽管除了自己手里的油灯所能照she到的几尺地之外地dòng里一片漆黑,但是侯风却丝毫不放在心上。乌鸦根本手无缚jī之力,而马宣虽然孔武有力,却仍然不是他侯风的对手。相比之下,其实乌鸦还要威胁得多。当然,马宣不会这么看,他侯风一连串在马宣面前的表演,已经让这个没事就毒打他的看守认定侯风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侯风静静地跟着前面的乌鸦,事实上,所有的五个人都在这一时刻选择了一声不啃,没有人愿意说话。压抑的气氛从众人的心中流出,渐渐扩散开来,逐渐充满了整个黑暗的地dòng。走了一程,前面忽然出现一条岔路。
侯风一把抓住乌鸦:“这算什么?”他指着岔路。
“死路。”乌鸦回头道,他越过侯风的肩膀,看见跟上来的马宣,马宣后面的曾通也露了个头。“开地dòng的弟兄选错了方向,结果开挖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发现,只好在这里重新挖过。我们没有指南针。”他继续解释道。
侯风点点头,放开乌鸦,众人继续前行。逐渐的,侯风开始焦躁起来。体格魁梧的他半蹲着在黑暗的地dòng里前行要比其余的四人辛苦得多。侯风虽然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但是现在在这里,能做的事qíng却非常之少。他的思维运转起来,究竟什么时候解决和狱长之间的问题呢?狱长说的解决完这里的一切之后的安排很有道理,但是侯风不喜欢被别人安排时间,毕竟,从来都是他安排别人的。何况他们还是不死不休的对手。
现在动手吗?那不可能,中间隔着马宣和曾通,狱长随时都有可能让这两个家伙做ròu盾,然后返身回到厨房里打开门让看守们冲进来。侯风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焦虑,在这个人站不直腰的地dòng里,他的行动速度其实是不如狱长的。他开始有点后悔让自己走在前面而狱长断后。
另一方面,现在暂时和狱长是同盟关系,因为有第三股势力这个共同的敌人。可是,这个敌人什么时候消失?或者说,他侯风要在什么时候戳穿整个yīn谋的同时最有杀掉狱长的把握?即便是侯风,也颇拿不定主意。现在的关键问题有几个,可是这些似乎不是马上就能得出答案的。
侯风忽然想到,有没有可能狱长已经知道了答案,现在要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为gān掉他侯某人而演的一出戏?毕竟,狱长比自己早来这里半年,既然自己第一次看见乌鸦也知道乌鸦满嘴放屁,没道理狱长不知道。
但侯风很快否定掉这个假设,因为他相信,他比狱长qiáng。
第三章侯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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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跳动了一下,渐渐黯淡了下来,侯风骂了句娘。
乌鸦回过身来:“怎么?”
“快没油了,还有多远?”
“还……没走到一半。”乌鸦无法压抑自己心里对侯风的畏惧,他忐忑不安地说出这句话,就捂着手观察着侯风的表qíng。但是他很快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侯风正瞪着他。
“瞅个jī巴,那还不快走!”侯风顺势用手里的枪敲了乌鸦的头一下,乌鸦一个琅跄,已经止血的手似乎又开始痛起来。
油灯越来越暗,侯风焦躁地看着油灯,里面的油已经见了底,火苗已经是纯粹在燃烧灯心,随时都可能熄灭。侯风将油灯朝前面扔了出去,一把抓住前面的乌鸦。
“叮、叮、叮、叮……”油灯滚动几下,应声而灭。
众人眼前一黑,乌鸦停住脚步,后面的马宣跌撞在侯风的背上。就在此时,曾通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侯风吼道。
“没、没怎么。”
“继续走!”侯风的喉咙里嘶哑出这样一句命令。
进入地dòng之后,曾通就被不安的气氛笼罩着。这条黑dòng比他走过的任何一条甬道更加yīn森黑暗,更加适合邪恶的居住。很快曾通就发现,并不是他一个人这样想,因为所有人不说话,都不发出任何声音来,除了偶尔侯风时不时的小声叱喝盘问前面带路的乌鸦。整个地dòng里dàng漾着五人的脚步声,呼吸声,和衣服不时磨在狭窄的dòng壁上的声音。这不仅没有打破原有的寂静与yīn森,反而更增添了一种让人心跳的紧张气氛。
最让曾通心有余悸的是,狱长最后问的一句话。
“如果我提议大家现在就着这里出去,有人反对吗?”
和狱长相处半年以来,曾通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qíng况下逐渐学习到了狱长的思考和行事方式。也许只是一点皮毛,但也足够让他知道许多寻常不可能注意到的细节。
狱长的这句话是个圈套,曾通想道,看似漫不经心近似玩笑的一句设问句,提议大家现在出去。他准确地掌握了所有人的心理,即没有人会真的反对。发生的事实也证明,没有人在面对这句话是吭声。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在心里投了赞成票。
而狱长曾经告诉过自己,鹘山监狱没有人能出去,一旦当人们心中存在逃出去的时候,黑暗的甬道深处蛰伏的邪恶就会出现,没有人能够在面对其时仍能侥幸。
那句话,是在招灵?或者,是引出黑暗中的邪恶出现的诅咒!
曾通打了个寒战。他走得并不快,他一直与前面的马宣保持了两米的距离。与马宣相比,后面的狱长其实更加让他心里安稳些。所以他宁愿听着狱长平稳的呼吸,也不愿意贴着马宣的背。
走过岔路的时候,前面的乌鸦和侯风停了一下,讨论了两句,曾通对此毫不关心。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前面侯风手里的油灯似乎越来越黯淡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在这个yīn森的地dòng,五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唯一的一盏越来越黯淡的油灯,狱长的诅咒。
为什么,狱长要这样做呢?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前面忽然一暗,被那盏油灯bī退、一直围绕在众人周围的黑暗如同伺机而动的猛shòu一跃而出,瞬间将众人吞噬。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的曾通发出一声惊叫。
一只手迅速有力地抓住自己的脖子,是狱长。因为狱长的左手抓住他的脖子,右手在他的背后写字。
他写道:“别慌,曾通,是我。”
曾通费劲地辩识出这六个字,前面的侯风喝道:“怎么了?”
“没、没怎么!”
“继续走!”
狱长仍然在他背上写字:“别出声。”
曾通点了点头,他的这个动作被扶着他的脖子的狱长很快感知道:“你相信我吗?”
曾通再次点点头,狱长又写道:“别想着出去,你不可能出去的。但是你如果你想获救的话,想办法去西dòng。”
这一段话太长了,狱长写得很快,曾通非常困难地辨认着。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这样和人对话的经历,这时候曾通才发现,不用视觉而用触觉来感知一个个的字是多么的困难。而且,狱长在他背上的书写和他在纸上的笔记同样的潦糙。他慢慢地点点头,试着理解这句话。狱长很快解释道:“我这里有一张到西dòng的地图,别理会其他的岔路,也别理会通往那里的路上是否还有油灯,也别理会路上会有什么怪事,按照地图走。”
曾通想张嘴询问,但狱长发现了他的这个极端不明智的企图,飞快地用手捂住他的嘴,继续用手在他背上写道:“别告诉任何人,记住,不管是谁,就算是任何救你的命的人都不行,否则你们会一起死。这是获救的唯一机会。”
曾通点点头,狱长忽然写道:“告诉他们,我在你背上写到侯风想杀我。另外,很荣幸认识你,曾通。”
在那一瞬间,曾通几乎可以从背上的触觉感受到狱长在微笑。狱长的手离开他的脸,摸索出一张纸塞进他怀里,和那本笔记塞在一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然后绕到前面来,拿住他的手握了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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