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一阵清凉的风起,带着青糙般清新浅淡的香味,飘飘dàngdàng回旋在身侧,最后都涌向华服翩然的清秀少年,如瀑青丝随风肆意飞扬而起。
“咦?”少年眨了眨眼,表qíng微变。
“怎么了?!”洛言立刻担忧地抓住他的手,指尖相触便觉一片温凉。
“啊没事没事,就是感觉好像身体都变轻松了。”伸展了下手臂,兜了满袖清风。
见他确实无异色,洛言才稍稍安下心,只是拉着凌澈前后又看了看,才松了口气。
江越也见怪不怪地看着他检查完,才道:“那么,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齐文绍举起一只手,“我觉得……”
“嗯?”江越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齐文绍移开视线,挠了挠脸。“有点饿。”早上直接被江老大从chuáng上拖过来听故事的二少表示,生存需求是不可抗力因素。
“……散会!!!”
程熙宇进门的时候,江越正在打电话。
也不回避地就在门口听了会儿,等他挂了电话才开口道:“凌老爷子?”
瞥了眼抱着书似笑非笑倚在门边的程大教授,江越点了点头,俊秀的眉微微蹙起。“他说要把人接回去,我回绝了。”
程教授眉梢微挑。“这会儿倒是不怕了?”
江越抿了抿唇,低叹一声。“当初也是迫于无奈……这些年他心里也不好过。”
程熙宇轻笑,眼中别有深意。“你倒不担心你小徒弟。”
“……他只要不擅自行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哦?”
江越没吭声,只是望向书桌上的两个锦盒,眼中似蒙着云雾,飘忽不定。“麒麟玉是凌家的本源灵玉,但为了避免家主独断专行,灵玉也能牵制凌家血脉的力量,可是对小乖却无效,你知道为什么吗?”
笑而不语。
江越没有等他回答,转头看他:“因为小乖是麒麟子。”
温雅的面容终于不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闻言露出些讶异之色。
江越收回视线,揉了揉眉心。“不,也不能这么说……”
笑容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似乎是很大的秘密。”
江越也扯起唇角,像是无奈。“确实不小。”
“我一向擅长保密。”
修长的食指无意识般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与心跳声合拍。“……因为洛言和凌澈,合起来才是麒麟子。”
程熙宇的笑容又瞬间变了变,这次却是很快敛了神。“我记得这种qíng况,凌家史上似乎曾有一例。”顿了顿,看了眼江越瞬间蹙起的眉,“可他们是双生子。”
“……是。”
“为争夺家主之位,弟弟亲手杀了哥哥。”
“……”
“若我没猜错的话,”唇边笑意渐渐加深,“齐家一脉失去灵力便是与此事有关。”
江越没料到他能推测得那么远,不由苦笑:“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程熙宇耸了耸肩,只是道:“那么凌老爷子不惜让他们暂时离开凌家也要瞒下这件事,倒是能说的通了。”毕竟让原本就如惊弓之鸟的族人知道此事,恐怕……
江越摸了摸鼻子。“不过这件事上,我倒是不担心他们,我只能想象他们互相推卸不肯接任。”
程教授突然笑得欢畅:“或许我们可以有幸见证麒麟世家史上第一对同时接任家主之位的兄弟。”
似是想到什么,一脸惨不忍睹地扶额:“别提,那样我刻骨铭心不堪回首的往事又会多一件。”自己已经可以预见那个jī飞狗跳的场景了。
“我觉得你的未来会很‘丰富多彩’,孩子他爸。”
江越脸色瞬间有些古怪,深深地看他一眼,望天。“绝望了,对这个没有同胞爱的世界绝望了。”
程熙宇哭笑不得:“你别跟你徒弟学,还没教好他倒被他带坏了。”
“说得好像你没被带坏一样,你要是搞得定那熊孩子,我谢谢你全家。”
“我大哥一定不会领qíng的。”
“你大哥真是太任xing了。”
程熙宇笑容不变,只是又一次道:“真的不担心你宝贝徒弟?”
幽黑眼眸闪烁了下。
凌澈说到底,并不是心思重的人,倒并非没有城府,只是他宁可把那些心思用在折腾别人惹是生非上,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担心,除非意有所图,否则他也不会随意显露出负面qíng绪。
有了些模糊记忆的时候,他不说,是因为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不想别人徒增忧心。在他恢复记忆后却立刻告诉了自己,而不是选择继续隐瞒,只是为了表明,不需要为他背负太多,他的人生他已欣然接受。诚然,隐瞒或许能让身边的人暂时放心,但当他坦白,他们才会真的放下。
所幸,凌澈依旧是凌澈。
所以真正需要担心的,仍然是麒麟世家。
这点江越知道,程熙宇自然也知道,他会特意跑来问一句,恐怕是为了安慰自己。江越想着,唇角轻轻扬起。
“比起他,我觉得我更担心我自己,有这么个糟心的徒弟感觉会短命十年。”
“放心吧,所谓祸害遗千年,小凌这是要万岁的节奏,那你怎么着也能混个九千岁,区区十年不在话下。”
江越失笑,心中却豁然轻松了不少。
侧首望去,窗外,一身锦绣的少年不甘寂寞地拖着沉默寡言的青年做秋千,晚风悠然,轻柔地拂过脸颊,掠过衣襟,穿过指fèng,乱了青丝。
番外 偏翩年少
(一)
清冷沉默的青年在喷泉水池旁站定,身后是凌澈所说的海豚雕塑,翘着尾巴顶球嬉戏,俏皮的感觉有着与石材的质感不符的灵动。洛言低头看了看手机,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凌澈是那种掐着点到的人,不怎么会迟到,却也很少早到,所以还要再等等。
毕竟已是夏日,上午的阳光不如正午的灼人,却也尽染暑意,洛言张望着走了几步想要找个地方遮阳,一回头,便见一个清秀的小男孩跑了过来,约摸三四岁,脑袋上耳朵摇晃的兔子帽子犹显可爱。那小孩跑到洛言附近的水池旁停下,一脸期盼而犹豫地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水池是凹入地面的设计,靠得太近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落入池子。洛言状似无意地扫了眼周围,却不见小男孩的家长,不由皱了皱眉。
小男孩似乎踌躇完了,又绕着绕着水池边的石墩径自玩着,眼神却时不时落到那清凉诱人的水池里。
稍作迟疑,洛言脚步轻浅却迅速地靠近小男孩,站到了距离他两三步的地方,却不作声,只是默默看着那稚嫩可爱的孩子。
似乎注意到一旁高大挺拔面无表qíng如雕塑般的青年,小孩仰起头看他一眼,毫无怯意地笑弯了眉眼。纯真而信任的样子一如记忆中那人儿时,洛言心中不由一紧。
正是这一恍惚间,那孩子却不知何时靠近了水池,蹲下身努力伸长了小短手想要触碰犹带凉意池水,微微晃动的小小身躯看起来就像要扑进去一般。
洛言神色一凝,几乎是毫无迟疑地两步上前蹲下,修长的手臂一展挡在了小男孩身前。
“当心,危险。”嗓音一如既往的生硬清冷,却不知为何透出几分担忧。
小男孩抬头看着洛言,黑亮的眼眸疑惑地眨了眨,随即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站了起来,朝着似乎是想保护他的俊朗青年咧嘴笑开,脆生生喊道:“大哥哥!”
洛言一愣,眼神微微闪动了下,却也松了口气。
“小雨!”语带焦急的呼唤声从一旁传来,随声而至的是一名容貌清秀的少妇,刚到近前就一把将小男孩拉到怀里仔细查看,确定毫发无伤才松了口气,这才看向收回手起身的青年,想到刚才那一幕,眸带感激。“谢谢你!不好意思孩子太顽皮,”说着又朝眨巴着眼看洛言的小孩道:“快谢谢叔叔!”
小男孩有些困惑地眨眨眼,想了想又展颜笑喊:“谢谢哥哥!”
稚嫩的童音刹那间与谁的嗓音重叠,将时光回溯,眼前仿佛是那时欢笑着呼唤自己的孩子,思绪如飘叶随水,轻轻点落,却乱了平静无波的心湖。
“哥~哥!”
望着那对母子远去的瞳孔蓦地收缩,心跳骤然迅疾,洛言回首,身后不知何时到来亦不知看了多久的少年便是在这夏日依旧广袖翩然,略带促狭的笑容顽皮而明媚。阳光映在那清秀恬静的脸上,绚烂了幽黑水亮的眼眸。
(二)
已经不知第几次走过这条街巷,风景恬淡,心qíng恬淡。
凌澈转着眼珠东张西望,突然眼前一亮,兴奋地拉了拉洛言的手。“阿言你看!那有个DIY陶艺馆诶!之前都没看到过,新开的吧?”
洛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看到那个木质门面的小小陶艺馆,看起来装修简洁却不显寒酸,倒透出几分艺术气息。
少年偏头想了想,笑道:“快到师父父的生日了,刚好做个给师父父当生日礼物吧?”
洛言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那走吧~反正放假了很闲~”凌澈说着,扯着洛言的袖子便往店里走。
店内空间不大,却很整洁,左侧是柜台和一些展示品,角落里有一扇门,可能是仓库,右侧是陶艺制作的设备。
顾店的是个年轻女孩,二十来岁,文文静静的样子,看起来温婉秀丽,见有人进来只是温柔笑着点头示意,对奇装异服的少年并未有多惊讶,也不急着介绍。
凌澈回以一笑,转头打量着店里,却见角落里站着个异国青年,皮肤黝黑,与一旁坐着做陶艺的男生说着什么。坐着的男生金发碧眼,面容英俊,白种人立体的五官犹如雕像般深刻,湛蓝的眼眸深邃迷人。
突然想起那个突然到来,与自己度过了外人看来jī飞狗跳的一个多月,又匆匆离开的异国大男孩,想到那一抹在风中浅浅浮动的金色,那离别时刻在盛阳下蔚蓝如空又莫名哀伤的明媚。
“李柯……”不由自主地轻唤出声,细弱蚊呐的声音,连自己也不曾察觉。
洛言看了眼怔怔看着角落那人的俊秀少年,眼眸愈发幽深如渊,薄唇抿了抿,却终是没说什么。
手指一颤,忽而展颜,凌澈微笑着走上前去,站到了金发小帅哥的身边。
身边突然光线一暗,异国的青年疑惑地抬头,对上来人黑亮的盈盈水眸。异国青年看着一身华服的清秀少年,面上显出些诧异来。虽困惑,还是展开一抹阳光般地笑容,用不甚熟练的中文开口:“你、好?”
眼珠转了转,笑容带上了几分狡黠,广袖华服的少年盈盈笑道:“君似吾故友,然其归,久不得见……”顿了顿,看着对方愈加茫然的眼神,笑容更深一分,“今见汝而思之……”清浅低柔的少年嗓音,一如对着那个热qíng的异国大男孩。
一个字都没听懂的两个外国人愣怔地看着凌澈,表qíng渐渐有点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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