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样提供帮助?”
赫景这句问话问得有些迟疑,他担忧着万一帮助方式是与某些不可描述之事有关,那么他恐怕即使有心也无力。赫景当然愿意努力帮助自己的小弟弟顺利出生,这是一条曾因为他的冷漠而逝去的小生命,可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了帮助他者而去做必将伤害到另一个事件不相gān者的事qíng。
他的担忧很快被打消,医生给出的答案是血液。
来自直系雄xing血亲的血液可以填补部分虫蛋对于雄父角色的需求,假使他愿意接受这个帮助方式,那么这一部分蕴藏在血液中的营养将直接滋补给蛋,而非滋补给穆南。
这个在赫景看来完全可以接受的方式听在库岚耳里,亚雌不禁提高了声音,“等等,你是说要让我的孩子去定期为这枚虫蛋供血?”
一旁一直旁观着这一切的本家族虫也嗤笑一声,“一只罪雌的虫蛋,也不知是不是继承了什么肮脏的劣等基因,竟然要一只雄虫去为他放血?”
他的话换来了一记冷眼,却不是来自雌虫。
原本在和医生jiāo谈的赫景转过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本该和他同一阵线的对方竟然一眼看的他声音一窒,后面还剩余的嘲讽话语再也说不出来。
赫景盯了他片刻,才将视线移到旁边同样也不太满意这个方式的库岚身上,眼神温和许多,“雌父,我愿意接受这个帮助方式。”
“……”
若这个帮助方式仅是医生作为意见提出,库岚必定会坚决持反驳态度,可当愿意采用这一帮助方式的话语由赫景亲自提出,从来没想过要反驳自家孩子意见的他顿时也熄了火,无法再提出反驳。
赫景接着与医生确定了第一次取血时间和血液供给渠道,便招呼着等候在一旁的家虫准备回家。
直到他们快要离开刑罚室时,先前被他一眼慑住的本家雄虫才回过神来。对方既为自己竟然被他慑住恼怒,又为赫景今日的反常愤恨。
“这最好是一只雄虫幼崽,才对得起你这么对他尽心尽力!”
本家雄虫yīn阳怪气的腔调从背后传来,这显然不是在真心祝福他们家再多增添一只雄虫幼崽。但无论对方潜藏的话意是什么,赫景都把这当做祝福来听。
“当然,这如果是一只雄虫幼崽,那便再好不过了。”
赫景平静的回头看着他,“多谢你的祝福。”
赫景是真心希望这枚曾经夭折的蛋能够是一枚雄虫虫蛋,他期望着自己的小弟弟能以小雄虫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上。当然,假使是一只小雌虫,他也会给予对方同样的珍视和爱护。只是小雄虫的身份能够让对方避开许多糟糕的家伙,比如他眼前的本家族虫,比如过去的他自己。
***
“你今天上午请了半天假。”
“嗯。”
“去见了你的未来雄主?”
“……”
刚进门的雌虫瞥来的眼神里带着冷光,靠窗坐着的发问对象却没有被对方这个眼神给震慑,反倒愈发愉悦的一笑,“好好好,我说错了。”他笑容里的促狭意味十足,“改口”道,“是你的‘前未来雄主’。”
这改口改与不改,并没有什么区别。
重音落在了“未来雄主”四个字上,听的卢安一阵皱眉。好友摆明了就只是想调侃自己,他不再làng费自己的视线在对方身上,转而走到自己的储物柜旁,将下午实战训练课程的训练服取了出来,准备更换衣物。
他的不再搭声让坐着的希铎感到一阵无趣。
希铎本就是专门为了打趣卢安,才特意午休时间不去休息,到这里来堵中午必定会回学院的对方。他和卢安xing别相同,家世相当,在校各项综合成绩也不相上下,双方间一直既是竞争对手又是朋友,关系颇为不错。其他方面,卢安与他一直僵持在同一水平线上,分不出个高低,而在希铎看来,卢安唯一要比他显著糟糕许多的地方,就是那份要命的婚约,和那个糟糕透顶的婚约对象。
希铎当然知道他的好友兼好对手有多不喜那个婚约对象,他在还未亲眼见过赫景时,还不太理解对方对这桩婚事的抗拒,在亲眼见过那只雄虫后,他顿时理解了卢安。
对方与卢安的确不配。
这一点不光是希铎这么认为,与他们关系稍近一些的虫子们也都如此认为。
当然,除去这些为卢安与这么一只雄虫定下婚约感到遗憾的虫子以外,也不乏有妒忌者,把这份婚约拿做卢安少有的“短处”,明里暗里笑他再怎么出色有什么用,早晚都要和那样一只一无所长的雄虫绑定在一起。
这些风言风语传入耳中的次数多了,作为仅是熟识对象或普通朋友的那部分虫子眼中看到的,是卢安丝毫不为这些流言所扰,依旧泰然处之,但作为真正熟悉卢安的好友,希铎看到的是卢安平和表象下压抑的烦躁。
这些流言每多入耳一分,卢安对赫景的厌烦就多上一分,尽管这份婚约也并非是雄虫主动提出要娶他,但他总免不了迁怒,尤其是在他遇见了真正能够让他倾心的对象后,他对于这份婚约的不满程度直线上升。
希铎知晓卢安不爱他者在对方面前提起有关赫景的话题,但他早几日就已经从对方那里知晓了这份婚约很快会被解除,那只雄虫很快将不会再与他的朋友绑定在一起,这让xing格称不上沉稳的希铎在这两日忍不住拿“未来雄主”一事调侃起卢安来。
卢安不说话的时间稍有些长,希铎琢磨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调侃有些调过了火,他叫了正在换衣服的卢安一声,准备给对方道歉。
“不,我没有生气。”
在听了希铎的话后卢安摇摇头,希铎注意到卢安像是被他的话语给惊醒一般,转过来看他的眼神里还带有两分茫然,这显示着对方刚才的确不是因为气恼而沉默,而是刚刚的对方陷入到了什么思绪里。
“你在想什么?”确认了好友没有生气,希铎放下心,随口问道。
卢安瞅他一眼,把换下来的便装折叠整齐,放进储物柜中,“在想我的‘前未来雄主’。”
“……”希铎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别,我真的错了,这几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怪瘆虫的。”
难得能在口舌之争上反将好友一军,卢安心qíng愉快几分,关上自己的柜子。
卢安并没有对希铎说谎话,他刚才的确在想着赫景,但那仅是思考,与“想念思念”等词无关。他思考着对方,因为隐约感到今日的对方似乎起了一些变化。
“起变化多正常。”希铎知道了他的考虑,不以为然,“换作任何一个对象雄父忽然过世,这一段时间里多少都会有些改变,这样的改变或许只变化一段时间,这段日子过了就恢复原样,也或许就一直维持下去,彻底改变了。”说着希铎看向卢安,没留神,让自己的嘴巴再次开了下飞行器,“难不成你担心万一赫景真的开始慢慢变好了,你却和他解除婚约,日后面对着已经变好的他后悔?”
“怎么可能。”
第十章
依照赫景的记忆,婚约解除事件是在追悼仪式结束一周后才发生,不过在卢家正式约见他去谈话商议婚约解除一事之前,卢安的雌父先一步放出了他和卢安的婚约将在近期内解除的风声。这些以他为中心的流言最先只是在世家里的雌xing间流传,在有心者的刻意推动下,迅速跳出世家圈子,成为了一件在帝国中央区几乎称得上众所周知的“趣事”。
作为世家圈内的雌xing之一,他的雌父当属于听到这一流言的第一梯队,
库岚在第一次听到这番有关他的孩子的流言时整只虫都怒极,看起来随时会狠狠给面前有意向他提起此事的虫子来上一爪子。诚然亚雌的爪子不如雌虫那样锐利,亚雌的体格力量也不如雌虫那么悍猛,但这不代表一只怒火中烧的亚雌的战斗力就可以被轻视。
无论亚雌还是雌虫,高等虫族的雌xing都对他们的幼崽充满热爱,那是一种源自血脉亲缘本能的疼爱保护,因他们曾和幼崽共享生命长达一年之久而生。雌虫的qíng感表达更内敛,亚雌的qíng感表达更外放、
将流言故意告知给库岚,本是想看他笑话的另一只亚雌在看见他的神色后,不由有些退缩,原先兴致高昂讲起此事的腔调也弱了不少,“你别这样瞪着我,这又不是从我这里放出的消息,我也是从卢家旁系那边听来的。”
库岚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愤怒一些,看着对方,露出一个皮笑ròu不笑的笑容,“那真是谢谢你如此好心,生怕我这里消息不够灵通,在得到消息后立即来告知我。”
“好心”与“谢谢”都被咬了重音。
这一场小聚会不欢而散。
库岚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登陆上星球公众网,他没费多大力气,就在一堆纷繁杂乱的讨论中找到了有关他的孩子的几条。
在婚约已定下多年的qíng况下单方面毁约退婚,传说去多少有些不好听,毁约的一方不仅会受到不小舆论压力,还会影响到新婚姻关系的缔结。为了尽可能减少这番退婚对卢安的不利影响,卢家在散播风声上下了狠劲。
至于这股狠劲究竟“狠”在哪里,自然是狠在了赫景身上。
不学无术,形貌不佳,脾气差劲,这些还仅是限于外貌xing格上的不足,比赫景脾气更差,外形条件更糟的虫子不在少数,单从这些方面来数落赫景的不是并把其当做毁约的原因宣扬,仍会有部分虫子对卢家心存芥蒂,认为他们这样做不太地道。
于是为了让自家看起来更占理一些,卢家借助了赫景雄父去世的事件,以赫景的雄父突发xing去世,先前没有疾病预兆举例,传出了关于赫景的雄父是否患有什么先天xing隐疾的猜想,再让这猜想化为一个个“据说”流传到世家圈子中,这些“据说”在众口相传里一变再变,等帝国中央区绝大多数虫子都知晓这个传闻时,它的版本已经变为了——
【赫家某分支的已故雄虫身患先天xing隐疾,且这一隐疾具有遗传xing,他的直系雄xing血脉极有可能与他患有相同病症。】
所谓“某分支”、“已故雄虫”、“直系雄xing血脉”,在前面加上一个“赫家”后指向谁再明显不过。
库岚挨个浏览了一遍他搜索到的几个相关讨论,看到其中关注度最高的一个时,只看了几行便脸色一变。
“说!”
亚雌召集了全家除了赫景之外的虫,将光屏调整到最大化,把那篇关注度最高的讨论文章展示在了光屏上。他的视线从左到右,逐一扫过眼前并排站好的五只雌虫,“这是你们谁写的?!”
库岚觉得面前的哪一只虫在他眼里都像嫌犯。
那是一篇历数赫景从小到大所有罪状的主题讨论,发起者率先爆料了自己所知的一切有关赫景的恶习,具体详细到赫景自家兄长的欺侮,对雄父雌侍的责难,还列出了赫景在校时的逃课次数与糟糕透顶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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