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等你_余以键【完结】(44)

阅读记录


艾楠淡淡地说知道了,我会处理好这事的,徐教授你一路走好啊。于是挥手和徐教授告别。

徐教授走后,艾楠坐在摄影家的屋里发呆,摄影家问麦子呢?艾楠说石头陪着她在南边院子里玩。摄影家含意不明地说,这孩子……

摄影家摆弄着他的相机,他遗憾地告诉艾楠,他为她照的那么多照片全被删除了。是刘盛gān的。发现神秘女人那天,他让刘盛替他拿着相机,后来他取回相机时发现里面的照片一张也没有了。“刘盛还相机给我时,眼光凶得很。”摄影家说,“这让我一直有点怕他。”

艾楠叹了口气,摄影家说别急,等刘盛回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艾楠说人都走光了,你搬到南边院子里来吧,摄影家说你害怕吗?我搬过来就是。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今天晚上去镇东头照相。

镇东头?照什么?艾楠头脑里乱糟糟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忘记了?”摄影家说,“那个死而不腐的老太婆,我以前不是对你讲过吗?”

“不行不行,我现在一点心思也没有。”艾楠说,“况且,我也不能接受那样照相,和死人在一起,还要脱掉衣服,吓死人了。”

“但是你不知道,这真是一件伟大的作品!”摄影家两眼闪闪发光,“一个死而不腐的老太婆———一具骷髅,和一个生机勃勃的年轻身体在一起,这将是摄影家史上的奇迹!公路也通车了,刘盛会回来的,我们拍了这幅照,一切不就都圆满了吗?”

看着摄影家恳求的目光,艾楠知道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在期待着完成这幅作品。他的疯狂想法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要她去参与拍摄真是太难了……

“这样吧,”艾楠在qíng急之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好想法,“我修改一下你的构思怎么样?”

摄影家疑惑不解地望着她。

艾楠说你不用拍题名为“生命”的这幅照片了,改一下,题名为“母子”。八十多岁的老太婆不是有一个叫jú花的养女吗?七八岁走失后至今没有回来,而村民说她之所以死而不腐就是在等待jú花回来。另一个,老太婆屋里至今还放着给小时候的jú花买的玩具娃娃。这就够了,你将玩具娃娃放在老太婆怀中,这幅叫做“母子”的照片不是同样具有震撼力吗?

摄影家大喜,直夸艾楠是个艺术天才。他说太好了,这能表现出女人顽qiáng的生命延续力,比他自己构思的那幅单纯表现女人身体死亡过程的作品更好。

艾楠松了一口气,摄影家却接着说,你还是得陪我去,我需要一个帮手,我带有电池she灯,你得给我打一些辅光,夜里拍摄辅光更重要,不然画面没有立体感的。

“不。”艾楠叫道,“为什么偏要在夜里去拍呢?”

摄影家说老太婆正成了村民们的神,如果白天去拍的话,村民们看见了一定不会答应,他的相机也会被村民砸成碎块。

“但是,我还是怕去那里。”艾楠恐惧地说。

“好艾楠。”摄影家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取得她的协助了,“看在我从山dòng里背你出来的份上,你就帮助我这一次吧。”

艾楠无话可说了。她和摄影家约定,今天晚上等村民都入睡后就出发去镇东头。

深夜,艾楠等着麦子入睡后,叫来石头守着她就出门了。石头真是个懂事的弟弟,也不问艾楠要出去做什么,只是对着她的背影说,千万要小心一点啊。

摄影家已经在疗养院外面的山坡上等她了。他背着一个胀鼓鼓的摄影包,一副jīng神振奋的样子。艾楠在山坡上站了一会儿,她望着坟地的方向,侥幸地想刘盛也许就在这一刻向山坡走来。

摄影家的提醒使她收回思绪,他们在黑暗中向风动镇的路口走去。chuī了一天的风这时停止了,但夜空乌黑一片没有一颗星星。艾楠的手电光像剑一样在黑暗中开了一道口子。

“不行,得将手电关了。”摄影家说,“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我们的行踪。”

艾楠说这风动镇鬼都没有一个,谁看见咱们了,摄影家说以防万一嘛。

艾楠只得关了手电,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摄影家很关照地拉住了她的手,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行在风动镇黑色屋檐的夹fèng中。

“我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艾楠紧张地说,她似乎听见了后面有一点儿响动。

他们停下来往后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任何声音。

“你太紧张了。”摄影家说。

他们继续拉着手往前走。事后艾楠想起,摄影家正是在这一夜走向不归路的,可当时怎么没有一点儿预感呢?

56.she灯照着躺在chuáng上的死老太婆,摄影家伸手揭开了盖在她身上的大红被子。摄影家揭开被子的动作很慢,仿佛怕惊醒她似的。

艾楠是第一次在qiáng光下这样近距离地看着死人。严格地说,是一具死去三年肌ròu已萎缩的遗骨。老太婆一头白发,面部因水分和肌ròu消失,已是一副骷髅模样。薄薄的眼皮下,两个眼球圆圆地凸着,嘴唇已gān枯得几乎消失,露着两排残缺不齐的牙齿。她直挺挺地躺在chuáng上,穿着一身蓝布衣裤,脚上是一双薄底布鞋,专门给死人入殓时穿的那种鞋,可能是村民给她料理的吧。

艾楠举着she灯的手一直在颤抖,这使老太婆在chuáng上有晃动的感觉。仿佛在挣扎着想翻一个身似的。

摄影家从屋角找到了那个玩具娃娃,这是老太婆30多年前买给养女jú花的东西。现在成了她死后的陪伴。摄影家将玩具娃娃放在她身边,退后两步看了看,又将这娃娃放在她的胸上。

“要是她能抱住这玩具娃娃就好了。”摄影家自言自语道。

摄影家拿起老太婆的手,想将它移到胸上去,可是,这木棍似的手臂已不能弯曲。

这屋里的窗上挂着一大幅红布,艾楠突然看见这红布在动dàng,艾楠低低地叫了一声。

摄影家回头看了看,他说外面起风了。这屋里通风、gān燥,所以老太婆死了三年没有腐烂。

但是,是chuī风吗?艾楠接着看见那红布的一角被翻开了,她紧张地凑在摄影家耳边说:“外面有人。”

摄影家立即叫艾楠关掉she灯,他俩瞬间掉进了黑暗中。摄影家对艾楠低声说道:“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摄影家消失在黑暗中。艾楠站在老太婆的chuáng边不敢动弹,空气中有一种带酸xing的腐味,她弯了弯腰用手扼住喉咙没有让自己呕出来。突然,她感到有人在拉她的衣角,她条件反she似的伸手去拦,却一把抓住了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这手僵硬冰凉。

“你别,别抓我!”艾楠冲口而出。她像被火烧着了一样抽回摸到了老太婆的手,她想离chuáng远一点,便慢慢地往后退,突然,她的后背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她失声大叫,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别叫!”是摄影家的声音,“惊动了附近的村民可不行。”

艾楠全身发软,她说吓死人了。

摄影家说可以开灯了,他到屋外去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他说可以继续工作了。

艾楠重新开亮了she灯,老太婆躺着的姿势一点没变,两只手僵硬地放在身体两边。艾楠想,这手怎么会扯我的衣角呢?也许是我弯腰想呕时,衣角挂着了她的手指吧。

摄影家用双手在老太婆僵硬的手臂上反复揉捏着,他说得让这手臂软和软和才能让它弯曲过来,这手应该抱着玩具娃娃,这姿势才是她对养女的期待。

就这样折腾到半夜,摄影家的作品终于完成了。他收拾好相机,将大红被子重新给老太婆盖上。艾楠看见老太婆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摄影家说你怎么还紧张呀,是你拿着的灯在抖动。

走出门来,外面黑得像锅底一样,艾楠的脚步有点跄踉,摄影家拉住她的手说跟着我走。艾楠挣脱了他的手说,你的手在老太婆身上摸过,好像有滑腻腻的感觉。

他们在黑暗中离开了镇东头,很快便进入了风动镇狭窄的街道。突然,路边传来凄惨的猫叫声,艾楠一开亮了手电,一只大黑猫可怜巴巴地趴在街边,它的一条腿正流着血。

街边正是万老板的房子,摄影家敲了敲门叫道:“万老板,你的猫要死了。”

阁楼的窗户推开了,二愣子探出头来说:“别管它,死不了的,这猫今晚上叫得特别吓人,万老板一气之下甩过板凳去把它的腿打断了。”

艾楠拉着摄影家赶快离开此地,她怕二愣子问他们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去了。摄影家说他真是大意了,不该去敲门的,只是那猫也确实可怜。

他们在疗养院外面的山坡上分手,分别向南、北的院子走去。分手时艾楠问摄影家一个人住在那里害不害怕,摄影家说没什么可怕的。他说你那边的人也都走了,刘盛又还没回来,可要多加小心。艾楠说石头还住那院里,不过,住的人真是太少了。摄影家说也许刘盛已经回来了,赌赌气,一天时间够了。

艾楠的眼泪差点滚出来,她说“也许刘盛回不来了。”

摄影家笑了笑说:“哪会呢?你放心吧,不管怎样我会等到你们一块儿上路的。”

没想到,这便是摄影家对艾楠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早晨,艾楠去敲摄影家的房门时,摄影家已经消失了。门是虚掩着的,屋里的东西一切依旧,昨夜用过的那个大摄影包还放在chuáng头。然而,摄影家不在了,艾楠跑遍了附近几个院子,还跑到疗养院外面的山坡上去大声呼喊,始终没发现任何人影。

艾楠突然想到,要是徐教授还在这里就好了,他会帮着艾楠分析分析,关于摄影家蓝墨一年前就已死去的报道究竟真不真实。如果出现在风动镇的摄影家真是鬼魂的话,那他的消失就值不得惊恐了。不过,艾楠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与自己相处这样长时间的活生生的摄影家会是鬼魂。

但是,摄影家怎么会消失呢?他的所有物品,包括相机和相机里他视为生命的重要作品都还在这里,他有什么理由消失呢?

没有办法,现在能够寻求帮助的人只有万老板了。艾楠让石头立即去将万老板叫来,她说摄影家不在了,可能出了人命。她冲口而出的话来源于一种直觉,摄影家以前说过,女人的直觉不可小视。

万老板来了,这个瘦瘦的药材商眉头紧锁。如果刘盛的失踪还有理由可找的话,摄影家的消失完全是莫名其妙了。他在摄影家的屋子里看了看,然后问艾楠道:“你昨天最后见到摄影家是什么时候?”

怎样说呢?艾楠想起了昨天半夜路过万老板屋前时遇见的黑猫,还有和二愣子的对话,这些万老板不会不知道,没办法,只好如实说了,况且现在也没法征求摄影家的同意,因为他是想将拍照的事保密的。

万老板一听就急,他说艾楠呀,这种事怎么不先问问我的意见?你们什么都不懂,那老太婆是动不得的,谁动谁死,知道吗?

“真有那样严重吗?”艾楠疑惑地问。

52书库推荐浏览: 余以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