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之后_余以键【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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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娜不吭声,也没有同意去医院的意思。皮贵着急地说:『你是走还是不走啊?』

燕娜用手指了指天花板说:『那个畜生正在楼上死睡,宰了他才好。』

燕娜脸上显出异样的表qíng,有一点冷艳,她想了想又说:『不管他了,走吧,我们去医院。』

燕娜开车出来,夜半的街道显得很开阔。在一处路口,几个年轻人在嬉闹,还将啤酒瓶扔到路上来。燕娜对坐在侧面的皮贵说:『小雪遇上的,也许就是这一类流氓了。』

皮贵说:『可是,这种事就会让人疯掉吗?我不太相信。』

燕娜说:『是啊,不可思议,待会儿听医生怎么说就清楚了。』

夜半的jīng神病院让人的背上发冷。黑暗中树影重重,脚下的小路或糙坪也有些绊人。停车的时候,皮贵望见散落在这里过夜的十几辆车中,有一辆车里似乎有人,因为有红红的烟头在某个车窗口亮了一下。

通向女病区三号楼的路像是迷宫,在黑暗的林木中,这些纵横的小径时而jiāo叉,时而又在某个花坛处形成回旋,皮贵和燕娜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这座楼前。抬头一望,楼上还有几个窗口有灯光。突然,一个女人嘶哑的叫声从楼上传出,那声音像是哀叫,又像是在唱歌。皮贵顿感心里发紧,对燕娜说:『你听听,这会不会是小雪的声音?』燕娜也很紧张,听了听那声音说:『这不是小雪的嗓音,不是。』

进入楼内,走廊里很黑,有一道虚掩的房门,在走廊深处透出灯光。屋里的几个女护士挤在靠墙的沙发上睡觉,只有一个坐在桌旁看书。看见有人进来,她放下书本问道:『你们找谁?』

燕娜说:『今晚刚进来一个病人,叫邹小雪,是住在这里吧?』

护士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表格,然后说:『邹小雪,是的,住43chuáng。』

燕娜说:『我们想见见她,她发病太突然了,作为朋友我们觉得很蹊跷,想见见她心里才踏实。』

护士说:『哟,你们不懂这里的规矩吧?到这里见病人,并不是家属想见就见的,这得由医生根据病人的qíng况来定。一般是在病qíng相对稳定的时候安排会面。』

『谁是小雪的主治医生?』燕娜胸有成竹地问道。

『主治医生?』护士说,『病人刚入院,还没定呢,今晚值班的是秦医生。』

『我们见见秦医生行吗?』

『不可以。』护士坚定地说,『医生睡觉了,除非病人有紧急qíng况,否则是不能打搅医生的。』

站在一旁的皮贵再也按捺不住,他粗着喉咙说:『你也太不近人qíng了,我们要见见病人,这有什么不可以?』

燕娜赶紧解围道:『请理解他一下,他是小雪的男朋友,心里着急呀。』

『男朋友?』护士有些不解地说,『刚才来了一个她的男朋友,这怎么又来了?』

『刚才?』皮贵问道,『那人长得什么样?』

护士说:『三十来岁,个子较高,长相还蛮帅的,是救助站的一个女子陪他来的。他当然也没见着病人,只在秦医生的办公室谈了一阵子。』

看来,要见小雪是无望了。正在皮贵沮丧之际,qíng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因为这个小护士终于认出了燕娜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并拿出手机要和燕娜合影。这样一来,气氛完全变了,小护士竟然答应了带燕娜去看小雪。不过皮贵不能去,因为那是女病区,还是半夜三更的。

尽管这样,这结局还是让皮贵喜出望外。他走出楼外溜达,一边等着燕娜出来,一边整理着纷乱的思绪。看来,胡刚已来了这里,是他有着和他一样的急切,还是另有什么原因?正在这时,黑暗中有脚步声传来,皮贵站了起来,看见从黑暗中迎面出现的人竟然是胡柳。

『你来这里gān啥?』皮贵不等胡柳从慌乱中镇定下来,便劈头问道。

『我,我,是胡刚让我陪他来看小雪的。』胡柳只得说了实话,『他见医生时让我先去车上等他,可我找不着停车场了,在这里转了很久,这不,又转回这里来了。』

胡柳的出现,让皮贵顿感小雪的住院大有问题。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哦,是这样,你们也太关心小雪了。走,我带你去停车场。』

皮贵带着胡柳向黑暗中走去,林木幽深中的小径纵横jiāo错,走了好一会儿后,面前出现了一道小小的院门。门是虚掩的,皮贵推开门带胡柳走进去。胡柳疑惑地问:『来这里gān什么?』皮贵说:『我也迷路了,来这里找人问问路。』

进门后是一个小院落,正面有一间大房子,皮贵推开了半扇门,将正在犹豫的胡柳一下子推进了屋内。皮贵闪电般关上门站在门后,只听胡柳在黑暗中惊叫道:『你要gān什么?这、这是什么地方?』

皮贵伸手打开了灯,在昏huáng的光线下,一幅停尸房的景象赫然在目。胡柳惊叫一声后便yù向门边冲来,可是她双腿发软,刚一迈步竟瘫坐在地上。她的侧面是一排抽屉式的停尸柜,每一个抽屉门上都贴着标签。而在墙边的地上放着两副担架,两具直挺挺的尸体在白被单的覆盖下凸显无遗。

皮贵听了听门外,没有任何动静,看来,守停尸间的谢老头并没有被惊醒,或者,他醒了,但对停尸间的声音习以为常。以前,皮贵和谢老头喝酒时听他谈过,说他在睡梦中常听见停尸间里有声音。可是他不怕,也不管,他说如果真有鬼魂要说说话,是不可去打扰的。

胡柳坐在地上,身子发抖,但私人侦探这个特殊职业对她的浸染,使她还能保持着思维的正常运转。她侧脸对皮贵说:『皮贵,有什么事,咱们到外面说吧,你这样做可是对人非法囚禁呀,我要是报警,你会坐牢的。』

皮贵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报警?报呀,到时你先向警察说说,你以前怎么欺骗小雪、绑架小雪,而这次冒充救助站的人来这里,这背后究竟是什么yīn谋?』

『我以前所做的事,只是在做调查公司的工作,属于职业范围内的事。小雪她爸是贪官,我们不可以调查吗?』胡柳竭力反击,但口气已软了,『至于今晚,我只是陪胡刚来看望小雪,他是她的男友,来看她很正常,我也没说过我是救助站的人。』

皮贵一边听她说话,一边迅速地在墙边尸体旁捡起了一根绳子,然后说道:『你说你没冒充救助站的人,那好,我现在要把你的手脚捆住,让你和那两具尸体睡在一起,天亮以后,我会叫来昨晚的值班医生和护士,让他们来认一认,你是不是救助站的人,如果我错了,算我犯法。』

胡柳发出了一声哀叫:『别、别捆我。』她像看见蛇一样看着皮贵手中的绳子,坐在地上的身子向后挪了挪,『我是冒充了救助站的人,可我没做坏事。』

皮贵心里对此事已明白了八九分,他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小雪是怎么疯的?你这个救助站的,是从什么地方送小雪来住院的?』

胡柳埋下头,身子不停地发抖。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道:『我把什么都说了,你放我走吗?』

皮贵说:『一言为定,没问题。』

胡柳说:『小雪是在胡刚家疯的,据说是谈起了她爸的事,也许她心里压了太多的痛苦,一下子就jīng神分裂了。具体qíng况我不知道,胡刚让我去他家时,小雪已经疯了。他让我扮成救助站的人送她来住院,是为了让医院立即收下。』

皮贵听完这些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到胡柳身后,猛地将她的手扭在了背后,一边用绳子捆住一边说:『看来,你是真想在这里过夜了。』

胡柳哀叫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保证,有假话我不得好死。』

皮贵松开了她,站到她面前问道:『小雪在胡刚家突然疯掉,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种事,要看医生怎么解释了。』胡柳说,『据我所知,我哥胡刚是真爱小雪的,你有疑问,可以直接找胡刚谈谈。』

『我当然会找他。』皮贵说,『你走吧,今晚的事,对不对胡刚讲你自己考虑,总之,我们各自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走出停尸房后,胡柳长出了一口气,但脸色仍是惨白。皮贵对她指了指去停车场的方向,然后便直接奔住院楼而去。

燕娜已经从楼里出来了,正站在暗影中等他。皮贵一见她便急切地问:『小雪怎么样?』燕娜沮丧地说:『没见着。那个好心的护士带着我刚上到三楼的铁门前,就被查夜的护士长拦住,护士长说没见过深更半夜看病人的事,你们这是搞特务工作啊,要看病人,等两天让病人家属来才行。』

燕娜和皮贵心事重重地往停车场方向而去。皮贵说:『只有等小雪舅舅赶来才能见到她了。』燕娜没吭声,她在想着睡在家里的那个男人,他会醒来发现她不在吗?想来不会,按照他服药的剂量,至少会沉睡到天亮。

这时,燕娜又听见皮贵在说感谢她今晚帮忙的话,她停了下来,在黑暗中看着皮贵说:『没事,也许之后我也会找你帮忙呢。』

皮贵说:『没问题,我会全力以赴。』

这时,从住院楼的方向又隐约传来病人的叫声。树丛中的一滴夜露落在了皮贵脖子上。皮贵心里抖了一下,他觉得这夜露仿佛是小雪的眼泪。



皮贵到达胡刚家门口时是下午两点多钟。昨夜去jīng神病院一夜未睡,回到殡仪馆时已快天亮。他把自己反锁在单身宿舍里睡到中午,起来后吃了午饭正要出门,却被秃主任迎面截住。他说皮贵你跑哪里去了,有一个上吊死去的男人要整容,可一上午都找不着你。皮贵慌张地说我有点急事,人放在那里吧,我晚上加班一定完成。说完也不顾秃主任的呵斥,匆匆出了殡仪馆大门。

皮贵急着要去胡刚那里,是因为他必须尽快搞清小雪疯掉的真相。不管怎样,人是在胡刚家疯的,胡刚是当事人,他必须去现场,才能解开心里的疑团。是的,他心里有很多疑团,只是一下子说不清道不明。

不巧的是,胡刚不在家,是胡柳开的门。皮贵也没客气,挤进门去,坐在沙发上说:『没关系,我等他回来。』

胡柳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她说:『胡刚出车祸了,受了伤。』

这消息让皮贵大感意外。胡柳说昨夜从jīng神病院回来的路上,胡刚几次突然把车停了下来,胡柳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有一个穿和服的女孩,老往路上蹿,不刹住车就会撞上去。胡柳说我可什么也没看见呀,你也许是太困了,看花了眼。胡刚又继续开车,突然车在路上蛇行起来,不等人作出任何反应,车已『砰』的一声撞在路边大树上。还好,车的安全气囊及时把两人保护住了,可胡刚的左手臂还是受了伤,现在正在医院骨科治疗。

听胡柳这样一讲,皮贵的心反而放下了,看来,胡刚并不是故意躲起来不见人。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这豪华的客厅,然后说:『这房子很漂亮,我参观一下行吗?』

胡柳说当然可以,便带着他看了与客厅有一道玻璃墙之隔的健身房,还看了健身房角落的两个小房间,一间堆着杂物,另一间是淋浴房。接下来,他们又经过饭厅来到厨房,厨房很宽敞,有一台高大的冰箱,还罩着包装纸箱。皮贵随口问道:『刚买的冰箱呀?』胡柳说原有的冰箱坏了,正等着送出去修理呢。后来,他们转到了楼梯口,胡柳笑了一下说楼上是卧室,有点乱,还没收拾。皮贵听出这意思是不方便参观,也就不勉qiáng,一边夸赞这房子,一边回到客厅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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