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留学,对大学生的诱惑太大了,郭颖也不例外。她咬了咬牙,只有致力于学业,争取以拿奖学金的方式出去了。因此,这个暑假她心静如水地呆在学院里,有很多很多书要读呢。
楼梯上有了脚步声。是谢晓婷和路波回来了?正处在惊恐中的郭颖喜出望外,她走过去开了门,走廊上一片漆黑。三楼的女生都走光了。路灯也没人开。
“晓婷!”她对着楼梯口的方向叫了一声,无人应答,脚步声也没有了。
郭颖站到走廓上,用手在墙上摸到了路灯开关,“啪”的一声,昏huáng的光从廊顶投she下来。
走廊上雾气沉沉,都是从走廊尽头漫过来的。浴室里“哗哗”的水响从水雾中传来,郭颖忍不住对着走廊尽头叫道:“谁在洗澡?”
没人应答。从走廊上的水雾来判断,浴室的门一定没关上,并且热水正在长时间地从喷头喷出。是卓然吗?郭颖打了一个寒颤,随即否认了这种不可能的事。
由于已经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郭颖感到自己从小就有的胆量正在恢复。她穿过水雾,一步一步地向走廊尽头走去。她安慰自己道,没什么,可能是浴室的闸阀没关上,我去将它关上,也好睡个安心觉。
走廊尽头的水雾更浓一些,浴室里的灯光she出来,雾气变成了一种橙色。郭颖又叫了一声,“有人吗?”然后才慢慢地接近了浴室门口。
浴室的对面是厕所,厕所门开着,但没有灯,里面一片漆黑。郭颖贴在浴室门边,探头向里面张望时,心里无端地担心着身后的厕所门,她最怕从那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浴室里水雾弥漫,墙上的一个热水喷头正喷出伞状的水沫,但喷头下没人。由于室内雾气太大,别的地方有没有人一时看不清楚。
郭颖正在凝神察看,突然感到有一只软软的手从后面搭到了她的肩上。她顿感心脏紧缩,头皮发麻,本能地转过身来:一个又高又大的黑影站在她的面前,那黑影没有五官,头部顶到了天花板,一只大手举在空中,像正要扑下来似的。
郭颖一声惨叫,扑倒在浴室门口。在cháo湿的地上她抬头再望时,那高大的黑影消失了。她撑着地砖想站起来,突然手指在地上碰到了一个弧形的东西,她抓起它,凑到眼前一看,天哪!这不是卓然用过的发夹吗?这个飘忽在后山和寝室的死人的发夹,冷冰冰的,让郭颖的手指发抖,她嚎叫着将它扔向暗黑处。
楼梯上有了“咚咚”的脚步声,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水雾中向这里跑来。
“谁?”郭颖绝望地叫道。
“别怕,是我。”
出现在眼前的是同班的男生高瑜。他扶起郭颖说:“怎么回事?我正经过楼下,看见你的寝室开着灯,接着又听见了一声惨叫,我就跑上来了。”
郭颖头脑里一片空白,只在嘴里含糊地念着“鬼,鬼”,便由高瑜扶着回到了寝室。
郭颖向高瑜述说了刚才的经过。高瑜吃惊地说:“不可能的事,我再去看看。”说完便走了出去。他高大的背影使郭颖感到了安全。
郭颖浑身无力地躺在chuáng上,想起刚才的梦,坐在chuáng边的高瑜,满脸是血的卓然……这梦中的qíng景似乎正在重现。
高瑜很快就回到寝室,哈哈大笑着说:“你被自己的影子吓着了,我站在浴室门口试了,一回头,从浴室里she出的灯光正好将自己的影子打在墙上。我各处都找过了,什么也没有。”
郭颖“哦”了一声,困惑地说:“但是我确实感到有一只手从后面搭在我的肩上啊,那手很软很软的。”
高瑜也不好解释了,想了想说:“也许是你的心理作用吧,本来就很怕,身体会产生异样感觉的。”
“不!”郭颖几乎是吼叫着否定道,“还有发夹呢!我做梦看到卓然满脸是血地从上铺爬下来,刚才跌倒时,我在浴室门口就捡到了她生前用过的发夹。”
高瑜吃惊地站起来,瞪大眼睛望着上铺。
世界上有一些普通的物品,一旦和死去的人沾上边以后,便变得神秘可怕。眼下,卓然生前用过的发夹便显得十分可怕。这发夹是卓然从后山捡到的,而后山下的防空dòng里,文革时死在那里的女生已变成了一堆白骨,据说白骨堆里就有一个发夹。卓然的jīng神失常直至死亡,是否是这发夹作祟?
高瑜说:“我去将那发夹找来,我就不信它是什么鬼东西。”说完便向浴室走去。
其实,郭颖看得出来,高瑜说这话时心里并不踏实。毕竟,他和谢晓婷,还有路波在防空dòng里鬼混时,那发夹就跳出来过,吓得他们脸色煞白。
郭颖突然想到,下次见到何教授时得问一问,那防空dòng里曾发现白骨和发夹的传闻是否确有其事。上次在后山的凉亭里,何教授对她讲起文革往事时,她就几次想问这个问题,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是因为那死去的女生就是何教授的恋人,她怕提到这个问题让何教授伤心。
高瑜回到寝室。他说,没找到郭颖刚才扔掉的发夹。浴室附近的角落都找遍了,什么也没看见。
这太奇怪了!郭颖又感到一种隐隐的恐惧。她无力地躺在chuáng上,感到从后山到这女生宿舍处处都危机四伏。浴室的闸阀已被高瑜关上了,整个三楼没有一点儿声息。
“我想,那闸阀一定是你冲完澡后没关上。”高瑜坐在chuáng边说。
郭颖坚决地摇头。她记得太清楚了,出浴室时她是关上了水闸的。她望着高瑜的侧影,对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倒是觉得奇怪起来。
“你不知道,我一直在后山捉鬼。”高瑜解释道,“刚才从后山下来,路过这楼下时,正好听见有惊叫声,便跑上楼来了。”
望着郭颖将信将疑的目光,高瑜顺势抓起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捂在他的两只大手掌中。“没骗你,”他说,“每当半夜过后,后山上就有一个白衣女人时隐时现。我和谢晓婷就看见过一次,只是当时没在意,以为是散步的女生。后来,发现她行踪飘浮,才感到奇怪。还有,以前在糙丛中发现的断手,实际上是用填满沙土的橡皮手套伪装的,也让人不可思议。我现在常常半夜去后山转悠,就是想解开这个谜。”
高瑜的话为这半夜过后的寝室增添了恐怖气氛。郭颖想抽回被他捂着的手,但没有成功,便故意说道:“还有防空dòng里也出现了发夹,是不是?”
高瑜怔了一下,说:“她们都给你讲了?”
郭颖沉默。
“其实,这没什么。”高瑜解释说,“只要大家都愿意,这没有什么不好。人有权按自己的想法生活,是不是?”
高瑜一边说,一边用压着她手背的手向上游动。郭颖的睡衣衣袖宽大,高瑜的手伸进去一直摸到了她的臂膀。
郭颖突然想起,以前在教室里收到的纸条开始是约会,后来是露骨的挑逗,这一定是高瑜gān的。只是当时他忙于和路波、谢晓婷约会,没顾上继续进攻罢了。
郭颖本能地用手捉住他那只正在抚摸她臂膀的手。“把手拿开!我不愿这样。”她坚定地说。
高瑜略微迟疑了一下,乖乖地将手从郭颖的睡衣衣袖中退了出来。
“对女生,你都这样?”郭颖仿佛带着拷问的语气。
高瑜张了一下嘴,没能回答出什么来。他的手指在穿着牛仔裤的腿上敲打着,以掩饰处境的尴尬。
夜的寂静笼罩着寝室。郭颖闭眼休息,不再理他。她本想让他立即离开这里,但想到刚才发生的惊吓,又觉得他留在这里安全一些。刚才被他抚摸过的臂膀部分的皮肤开始发热,郭颖心里感到乱糟糟的。
昏huáng的灯光笼罩着寝室,像长夜中惟一一个醒着的角落。突然,走廊的尽头仿佛又传来水声。郭颖紧张地屏息听去,“哗哗哗”,浴室里的喷头又开始喷水了。千真万确,有人在冲澡,因为她同时还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咳嗽声。
高瑜也听到了。他压低声音问道:“这层楼还住着另外的女生吗?”
郭颖摇头:“都走了,各个寝室都空着的。”
高瑜说:“这太奇怪了,我去看看。”说完,便向门边走去,但随即退了回来。“洗澡的一定是女生,”他说,“我怎么能去呢?只有你出去看看,别怕,有事就叫我。”
郭颖十分紧张,但此刻不愿在高瑜面前显得太怯弱了,便说:“我才不怕呢。”说完,便拉开门,一步跨到了走廊上。
郭颖并没有立即向走廊尽头的浴室走去,她得定定神,望望那浴室方向的动静。廊灯从屋顶she下来,走廊的尽头又有了一些水的雾气。她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着有没有人影在雾气中出现。
突然,她感到背后有一点异样的声音。她本能地转过身来,昏huáng的灯光下,只见一个女人背对着她站在楼梯口。那女人穿着一条一直罩到脚的白罩衫,这种大袍子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她浓密的长发垂在背上,不,是从脸上覆盖下来的。天哪!郭颖突然看清楚了,这女人是正面呆站在那里的,因为在她的黑发间隐约露出了鼻尖和红色的嘴唇!
郭颖尖叫了一声,一头撞回了寝室。她扑倒在她的chuáng铺上惨叫,高瑜扳着她的肩头连连询问,她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高瑜只得赶快出门观望,他站在门口,朝走廓的两头望望,空dàngdàng的什么也没有。他快步向浴室跑去,里面没人,但喷头确实又打开了。他再次关上闸阀,然后跑回郭颖的寝室。
郭颖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他说:“有鬼有鬼!”高瑜感到她的全身都在颤抖。
他不知道她刚才在走廊上看见了什么,但她的恐惧让他也陡然紧张起来。他扶她在chuáng沿坐下,感到她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
郭颖张了张嘴,似乎想讲刚才的事,但话未出口,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在这个可怕的夜晚,郭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脆弱。她甚至在心里怨恨起谢晓婷和路波这两个室友来。如果她俩早点回来,也许这可怕的事qíng就不会发生。想想,整个三楼今晚就剩下她一人,这是正该出事的环境。
眼前老出现那个黑发遮住面孔的女人。她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是死去的卓然想回她的寝室看看吗?小时候听过的故事中,好像有魂灵回家的说法。
郭颖的身体再次打了个冷颤。她的头上就是卓然睡过的上铺,她先是梦见卓然满脸是血地从上铺爬下来,醒来后,从浴室到走廊,卓然果然在外面游dàng,直到被她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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