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手里没有兵符,就算有,也没有jīng兵可带。”年轻的校尉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红晕,“擅自出战也是抗命,要斩首的。”
“兵符不是问题,大营里还有三千老卒,别小看这些人,经验丰富,吃苦耐劳,你挑出八百人来,每人三匹马,不配重甲,只带刀弓,每人三壶箭,水和gān粮带够,轻装急进,歇马不歇人,七天,一定能杀到匈奴王庭。”
“向导呢?”霍去病还不放心,他不在乎吃苦受累,牺牲流血,但对胜败极为重视,只有沙盘没有向导,还是白搭。
刘彦直笑道:“你以为这沙盘地图是怎么来的。”说着将兵符放在案子上。
“gān了!”到底是十七岁的少年,热血涌上来,再也不管起来,拿起兵符,让亲兵传令下去,全军集合。
不大工夫,三千老弱在校场列队完毕,霍去病去挑了八百名体格还算过得去的老兵,每人配备三匹战马,轻装出发,连夜北进。
少年将军意气奋发,一马当先,头盔上的白羽被夕阳染红。
第十一章 有如神助
八百骑兵,两千四百匹战马,从账面上看似乎是一股很能拿得出手的突击力量,但是这八百人放在茫茫大漠中如同沧海一粟,没有后援,没有补给,带队的是个十七岁的没上过阵的少年,这场战斗的胜算实在是太小了。
部队前行十余里,队伍中就开始窃窃私语了,老兵们都是在疆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了,岂能分不出任务的xing质,轻装急进,每人三匹战马,怎么看都是千里奔袭的节奏,可是如此重大任务应该派遣jīng兵才是,这算什么配置,没有经验和威信的小将军,几百个四五十岁的老卒,这不是奔袭,是送死吧。
渐渐地,杂音越来越大,整支队伍都陷入了悲观和怀疑的qíng绪中去,边疆戍卒的生还率极低,这些老兵经历了无数次生与死的考验,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出来的,好不容易退居二线,充当大营留守,现在又被大将军的外甥假传将令带出去送死,他们岂能轻易就范。
霍去病毫无察觉,在他印象中,士兵就是毫无自主意识的一群木偶,听令而行,军令如山,动辄斩首,没有人胆敢违抗和怀疑上司的命令,所以当手下几个军侯提出质疑的时候,他勃然大怒,手按住了剑柄。
“练兵而已,诸位都是百战老将,连练兵都怕成这样?”旁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老师在说话,刘彦直一身皮甲,头顶铁盔,眼睛在盔沿的yīn影下,他是作为霍去病的贴身卫兵出现的,旁人也不怀疑。
“对,练兵。”霍去病道。
听了这话方才放心,各自散了,队伍继续前行。
“应该让我斩了他们!”霍去病恨恨道,毕竟是十七岁的少年,对于如何管理部下的理解非常简单粗bào。
“杀了这几个军侯,谁给你带兵?”刘彦直轻轻说道,“为将者,恩威并施,最主要是给部下希望。”
霍去病似懂非懂,这一次小挫折让他不大开心,挥鞭抽在马屁股上,纵马疾驰,骑术这东西不在于天赋,完全是熟能生巧,匈奴人自幼长在马背上,五六岁就能用小型弓箭she兔子了,但汉家儿郎哪有这个条件,骑兵们都是入伍之后才接触到战马,骑术能比得过匈奴人才怪,而霍去病的生活环境非常优越,男孩子从小就跟着舅舅学骑马,马上功夫倒也不差,士兵们见主将弓马娴熟,不是想象中手无缚jī之力的贵公子,此行又只是拉练而已,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了。
一夜过去了,霍去病的新鲜劲也过去了,长时间骑在马背上的后遗症出来了,他娇弱的屁股被马鞍子磨出了血泡,大腿两侧也红肿了,而且行军途中极其艰苦,风沙大不说,吃的也差劲,仅仅是管饱而已。
戍卒们的生活很苦,即便驻扎在营地里也不过是吃些粟米稀饭,面饼咸菜而已,偶尔有些瓜果副食,只有出征之前和大胜之后才有酒ròu犒赏,平日里极少摄入动物蛋白,行军打仗的时候连热饭都吃不上,只有gān硬耐储存的死面饼子和咸菜。
军用咸菜制作复杂,拿一尺粗布,用一升老陈醋浸泡,曝gān,剪成一寸寸长的尺度,进食的时候就将醋布片放在嘴里gān嚼,以此增加食yù,或者用三升豆豉捣成膏状,加五升盐捻成饼子,晒gān,一顿饭吃枣核那么大一块就够了。
这样粗陋的食物,锦衣玉食长大的霍去病实在难以下咽,他推说不饿,一口gān粮也不吃,可是肚子里咕咕的声音出卖了他。
亲兵递上水囊,霍去病喝了一口就吐了:“这是什么水?”
“池塘水。”亲兵答道,从大营里带出来的井水已经喝光,现在水囊里装的是从绿洲池塘里打来的水,这池塘平日里是野马野驴野骆驼们喝水的场所,水质浑浊,还飘着骆驼粪,能好喝才怪。
“这种水人怎么能喝,洗脸都不配!”霍去病质问道,此言一出,周围无数目光投she过来,士兵们一个个嘴唇gān裂,面色漆黑,肮脏的手上拿着面饼子,小心翼翼的喝着珍贵的水,这个小水塘无力供应八百骑兵,两千多匹马的饮用,能喝上一口水已经很难得了。
“赏给他们吧。”霍去病有气无力道,他终于知道打仗的艰辛了,这还只是行军,没遇到匈奴人的兵锋呢。
但他宁愿渴死,也不想喝带着骆驼粪味道的水。
一个大葫芦递到了面前,霍去病抬眼看去,是老师温和的眼神。
“说过了,不喝。”霍去病道。
葫芦拔开了塞子,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是米酒。
“哪来的米酒?”霍去病大喜,接过葫芦咣咣咣喝了一大口,意犹未尽,又喝了几口,这才想起老师。
“老师,请。”霍去病将葫芦双手献给刘彦直。
“与士卒同甘共苦,可得军心。”刘彦直说道。
霍去病一点就透,让亲兵拿葫芦赏给那些老兵们一人一口,果然收获一片欢腾,虽然酒很少,能沾光的人也就那么十几个,但一个愿意和部下分享美酒的将军总是受欢迎的。
刘彦直又从袍袖子里拿出一只金灿灿的烤羊腿来,霍去病馋涎yù滴,接过羊腿大快朵颐,总算是填饱了肚子。
八百骑兵饱餐战饭后继续北进,士兵们满腹狐疑,在往前走可就是匈奴人的地界了,万一遇上匈奴斥候,再引来敌人大军,这八百条命就得留下这儿。
几匹战马凑近了霍去病,军侯们苦口婆心的规劝:“校尉大人,再往前就没有路了,深入沙漠,找不到水源,渴都渴死了。”
霍去病信手用马鞭一指:“五十里外有伏泉。”
军侯们面面相觑,这也太随意了吧,大漠中的泉眼绿洲非常稀少,而且地表的参照物很少,只有最富经验的向导才能准确的找到路途中的水源地,但那也仅限于已经探索出来的道路,可是霍去病走的这条路完全是一条没有放牧者痕迹的新路,试想一下,连牧羊人都不敢深入的区域,怎么可能有水源。
可是校尉大人信誓旦旦,说找不到水源就收兵回营,军侯们无奈,硬着头皮说服士兵们,队伍向前又走了五十里,人困马乏之际,果然远远看到了一处绿洲。
绿洲很小,只有十几棵树,一丛绿糙和方圆不过三十步的池塘,好在这池塘连着地下暗河,怎么喝都不gān涸,八百士兵喝饱了水,牲口也饮饱了,连水囊也装的满满的,夜晚来临,再次出发之前,大家在马背上把晚饭解决了。
刘彦直变戏法一般又拿出一壶米酒,一只烤羊腿,霍去病终于意识到老师确实有仙术,不但能准确的找到水源,还能凭空变出酒ròu来。
“师父,能不能多变出一些来,让全军将士都吃上ròu,喝上酒。”霍去病期望满满,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
“为师法力有限,只能管你一个人的吃喝。”刘彦直道。
酒ròu并不是他变出来的,而是从千里遥远之外的河东郡城市里买来的,数量少还行,让他带八百只羊腿就难了,至于寻找水源就更简单了,只要飞到高空中眺望,方圆百里之内的绿洲尽收眼底,绝无迷路的可能。
这回霍去病学聪明了,把酒ròu和众将士分享了,又来问老师,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时候告诉大伙了。”刘彦直道,“你的威信已经建立,现在说正是最佳时机。”
于是霍去病召集中下级军官,向他们宣布此行的真正目的,千里奔袭匈奴王庭,大伙儿都露出“我早知道”的表qíng,事已至此,想反对也不行了,队伍已经深入大漠,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谨遵校尉大人将令。”军官们齐声道。
“明天起加快步伐,马歇人不歇,直捣单于王庭!不从军令者,斩!”霍去病拔出佩剑,cha在沙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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