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情寐语第1部_吴沉水等【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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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gān什么?或者,你想要多少?”我久未说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

  邵驹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你以为我在勒索?”

  “不然呢?”我语速很慢地问,“你连我做整形手术的记录都弄来了,费这么大工夫,难道只是贵公司的附赠服务?”

  邵驹叹了口气说:“你误会了,我不过是想要你亲口告诉我真相而已。”

  “真相?”我笑了,缓缓地说,“真相就是,有人死于非命,有人该付出代价。”

  “谁死于非命?死者名为章敏,可你活得好好的。”邵驹步步紧bī道,“那死的是谁?你在替谁报仇雪恨?”

  我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那是一种静默的哀痛,是我终生想起来都会痛不yù生的过往。

  “那是你妹妹对吗?替你死去的,是你那个不会说话,但喜欢雏jú,会画油画的妹妹,对吗?”

  是的。我的妹妹,我沉默的、爱我的妹妹,她替我死去了,没了,消失了。

  窗外雨声淅沥,似乎永远没有下完的时候,从我们出生,到我们死去,一直有雨。

  “以你的聪明,该猜到了绝大部分事实。没错,我才是章敏,死去的,是不会说话的章蕙。”我凝视着墙壁的油画上大朵灿烂的雏jú,哑声说,“出事那天晚上,她开了我那辆车,她不知道那辆车被沈秀娥的人动过,如果不是她,死的就是我。”

  “为什么她连夜开车上高速?”

  “因为她收到一条有心人传给我的信息,说周荣斌带了沈秀娥去附近的海边度假。我当时qíng绪很不好,没带电话,一个人躲起来。她找不到我,以为我愤然跑去抓jian,她生怕我贸然过去会吃亏,所以才想赶去帮我。”

  “你们感qíng很深。”

  “是的。”我嗓音gān涩,木然地回答,“我们不是一般的姐妹qíng谊,我们俩,就像一株植物上分别张开的两个枝丫,她是我退一步的状态,我是她进一步的模样。她经常说,我就如另一个她,另一个会说话、能自由出入社会、能流畅与人jiāo流的她。类似的感觉我也有,她是另一个我,另一个沉默的、向内生长的我。”

  “所以她的死,好比你的一部分也死了。”邵驹停顿了一会儿才问,“事发后,为什么尸检上的牙齿记录显示是你的?”

  “我把自己的医疗卡给她,我曾经是医生,行这种方便不难。”

  “所以你索xing将错就错,可为什么这么做?你以章敏的身份报复周荣斌他们不是更方便吗?”

  我看着手里的红酒杯,晃了晃,然后用低低的声音说:“你不懂,邵驹,对我来说,章敏已经死了,她该死,有资格活下来的,是章蕙。”

  邵驹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轻声说:“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利用我。”

  “我别无选择。”我说,“不是辩解,而是事实如此。我需要一个经验老到的私家侦探,靠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其实,周荣斌并没有参与谋杀。”邵驹想了想说,“你跟他夫妻一场,该知道这个人不是穷凶极恶的,他的xing格也许优柔寡断,但却不是能狠心杀人的。但无论如何,这次的事对他打击够大的,听说他被警察带走时,整个人都走不动路了。”

  我没有说话。

  “周荣斌失去了重要的人,你也失去了重要的人,恕我直言,在这件事里,没一个人是赢家。”

  是的,我单手掩面,无声无息地流下眼泪,就算周荣斌夫妇得到惩处又如何?我最亲爱的妹妹不在了,她的缺失,就如有人用利刃切割下我身体上的某一部分一样,有生之年,那个伤口都将永远溃烂,无望愈合。

  我捂住口鼻,我想我到了今天这步田地,早已无所畏惧,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了。就如一个沉到水底的人,等待的无非是漫长的窒息而已。我擦擦眼泪,回了神,淡漠地问邵驹:“我是利用了你,抱歉,你说个数,我尽力补偿你。”

  邵驹长长叹了口气,说:“如果我真的居心不良,在你露出破绽时,我便可以甩手离开。可我等到整件事结束,才把东西jiāo给你。说来好笑,可是我真挺想告诉你两句话的,一个是我不是傻瓜;二是,这些东西随你自己处置,我不会越俎代庖。”

  他轻声问:“章敏,知道我为什么明知受骗,可还愿意帮你吗?那堆资料里有张你跟你妹妹的合影,该是好几年前拍的,那时候,你们俩都笑得多好看。我看着你们那张合影,突然就不忍心去揭穿你,因为在我的记忆中,从没见你笑过。”

  他最后叹息说:“章敏,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你看着办。我只说一句,不是人人都能重新开始,你妹妹拿命给你换了这个机会,可千万别làng费了,你说呢?”

  我能说什么?我抬头望向墙壁,那幅她亲手绘制的风景画栩栩如生。我以前经常笑说她画风写实,笔触却幼稚,可直到现在,我才猛然发现,她画的东西如此温暖,每朵雏jú,都绽放出金huáng色的光晕,都在努力挤着脑袋欣欣向荣。

  民国奇谭

  海棠杀

  文/米也

  1937年8月,“八·一三”事变爆发;11月,上海沦陷。

  一、倨傲的军官

  华丽沉重的大门“哐当”一声被狠狠撞开,白俄乐队的演奏被生生掐断,水晶吊灯的光华似乎也一时停止了流转。几十个军人整齐划一、生硬沉闷的脚步声让原本热闹非凡的大厅变得一片死寂,奢靡慵懒的气息穿过dòng开的大门逃窜殆尽。

  一名年轻的日本军官负手站在大厅的醒目位置,神qíng倨傲。他身后的十几名士兵亦是气焰冲天。

  天香阁是上海租界新兴的娱乐会所,由罗氏集团与欧资合办,规模宏大,品位高端。开张一个月便声名大噪,会员荟萃了上海各界名流与诸方洋人特使。却不知这个突兀的闯入者是何身份,行事如此乖张。

  “原来是向野先生。”罗庆华由服务生引出,一身青色长衫,挺拔俊秀,气度不凡,他对那名日本军官拱了拱手,“阁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听了罗庆华的话,几名华人顿时恍然,与身边的外宾低声jiāo谈起来。很快,在场的多数人都知道了这名军官的身份。

  向野英吉,近来风闻上海滩的日本驻沪某部大佐,手段狠辣,行事血腥,军功累累。

  “听说,这里有一枝海棠花,很美。”他的中文口音有些生硬,“我特地来观赏。”

  “原来是找郁棠的。”罗庆华笑道,“那倒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海棠花娇嫩,经受不起这等大场面,还请向野先生多多包涵。”

  向野英吉倒也gān脆,挥挥手,示意手下士兵退至门外,自己在几名服务生的引导下入座宾席。乐队的演奏即刻换成了日本民乐,大厅里的气氛终于开始回温。

  “这次有些麻烦,得去叫郁棠下来。”罗庆华对一名服务生低声吩咐道,“让她好好打扮……”

  “……睡不稳纱窗风雨huáng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缠绵悱恻的《红豆词》凭空多了几分妩媚,一名年轻女子从楼上扶梯款款走下来,一袭纯黑的丝质鱼尾裙紧裹着玲珑曲线,衬得她肤色嫩白,步步生姿。她似乎刚沐浴不久,微鬈的长发还透着cháo湿的水汽,随意散落在luǒ露的肩上,jīng致的瓜子脸看上去未曾仔细上妆,唯有黑色的眼线,勾画出夜上海的妖娆。

  她虽然略显疲容,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与周身打扮相衬,偏偏显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妖娆美感,夺人心魄。所有人仿佛都失去了心跳与呼吸,目光齐刷刷地倾注在这个女人身上。这女子明明只一袭黑衣,却压得满室华彩皆黯然失色。

  “听见楼下有些奇怪的响动,我来看看。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不似唱歌时那般柔润,带了些暧昧的低哑。

  “咳,郁棠,是向野先生特地来看你了。”

  罗庆华轻咳几声,厅内其余人方才回过神来。向野英吉缓缓站起身,执杯遥敬道:“黑色的海棠花,很美,歌声也很好听。”

  施郁棠勾了勾嘴角,轻笑道:“向野先生,幸会,您的中文说得很不错。”

  其余宾客的议论声也渐渐响了起来,几个洋人站起身,用蹩脚的中文说道:“主眷顾你!幸运儿,第一次来就见到了海棠花!我们,入会三个月了,还是第一次见到!”

  向野英吉不免露出得意之色,当下高声问道:“不知在下今日能否邀请海棠花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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