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情寐语第1部_吴沉水等【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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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真实的qíng况是怎样的,谁知道?或者说,谁在乎呢?那一炉点起的檀香屑,在氤氲的迷醉中,总有高跟鞋踩着年少的岁月,一步一个窟窿。

  传奇故事

  访翠记:绿萼

  文/米兰Lady

  上

  海面上微风chuī,碧波在dàng漾。在这黑夜之前,请来我小船上。

  唐琪在意大利旅行七天,第一次说华语,是在翡冷翠。

  小岑是她一路遇见的第一个中国人,当时他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前和人打架,打得衣衫不整,眼镜坠地。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穿着西式服装,像留洋的学生,身材颀长,貌似清瘦,但力道颇不小,揪住一个留小胡子的意大利男人拳落如雨,揍得那人直以手掩面,连连退败。

  巡警赶来拉开他们,严厉地用意大利语问他为何打人。他置若罔闻,仍怒气冲冲地盯着那状甚猥琐的小胡子,白净的脸颊亦被怒火烧红。

  巡警要他去警局做笔录,他无任何反应。围观者众,有人尝试用英语和法语向他讲解巡警的要求,他还是没说话。

  唐琪从他的相貌装扮上看出他是华人,猜测他大概不懂这些语言,有些同qíng他的境地,便用华语跟他说:“警察想知道你打人的原因。”

  她是个十九岁的年轻姑娘,家教和xing格都令她不习惯主动与陌生人说话,声音听起来怯怯的,很细弱,但他还是听见了,侧首看她,目光亮了一下。

  “这人一路跟着我,先对我chuī口哨,我没理他,他就上来动手动脚。”他对她说。

  唐琪一愣,颇感尴尬,但巡警转而问她他说了什么,她也只好尽量翻译,红着脸把“动手动脚”译为“无礼”。

  巡警恍然大悟,回过头对小胡子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意大利语,大意是斥责他老毛病发作,怪不得别人。看来那猥亵男是有前科的,也不辩驳,灰溜溜地转身走人。

  巡警稍做记录,便挥手示意事件解决,让众人散去。那男孩整理了一下着装和头发,然后朝唐琪欠身微笑致谢。

  他其实是个很俊美的男子,眼神清澈gān净,薄薄的嘴唇翘出美好的弧度,一笑便阳光灿烂。

  唐琪略略退后,低首说不用谢,脸没来由地红了红。

  他拾起眼镜看了看,唐琪注意到那镜架是近年时兴的黑色圆形框架,镜片很薄,似乎没什么度数,应该是装饰用的。

  他见镜片已摔出裂痕,便将眼镜抛进了附近的垃圾桶中,又快步回来,提起搁在路边的一个包。

  唐琪哑然失笑——那是一个粉色的女式手袋,从敞开的口中可看出里面有几个首饰盒模样的锦缎或绒面小盒。此刻被这容颜秀美的男孩提着,景象颇为怪异,唐琪也迅速明白为何那小胡子会对他无礼了。

  男孩见她看着粉色手袋浅笑,不由得恼火,一边切齿咒骂一边低声解释道:“妈的,这是我老姐的包!她买了东西就欢喜地跟人玩去了,把包扔给我让我带回去……”

  唐琪依然微笑不语。他又道:“她脾气坏透了,如果说什么我不做,她就向我摆臭脸。”

  唐琪点点头。两人相对沉默数秒,然后她说了声“再会”,便移步走开。

  走了一段,见迎面而来的路人都朝她身后看,且指指点点,窃笑不已。她便回首看,只见那男孩仍跟在她身后,正瞪着眼睛向笑他粉色包包的人还以白眼。

  见她回首,他迅速朝她呈出笑容,却没有走近。唐琪继续向前走,走了数步再回头,见他还在跟着走。

  这次他顿了顿,终于跟了上来,微笑道:“我姓岑,从北平来……小姐怎么称呼?”

  唐琪犹豫,但还是告诉了他:“我姓唐。”

  “唐小姐,谢谢你。”他再次道谢。

  “不必客气。”唐琪再打量了一下他,问,“岑先生要去哪里?”

  “哦,随便走走,然后回酒店。”小岑说。

  唐琪颔首:“那么,失陪了。”

  她加快步伐,这次他驻足原地,许久不见跟来。

  唐琪走到珠宝店密集的维奇奥老桥上,一家家地细看店中的首饰,询问每个店主是否有翡翠手镯。翡冷翠的珠宝店多的是纯金银、马赛克和彩色宝石镶嵌的饰品,东方式的翡翠手镯是极少的。看了半晌,才在一家找到一对半圈翡翠半圈银鎏金的中国外销镯子,其中翡翠是白色冰种,飘指甲大的一片淡淡的绿,唐琪怔怔地看了许久。店主喋喋不休地说这镯子的好处,劝她买下。

  “这样的镯子不值得买。”小岑忽然出现在她身边,轻声道,“这是用断了的翡翠镯子加工做成的,虽然可戴,但翠镯有裂痕便不聚气了,只能外销到这里卖给洋人。”

  他旋即拈起两只镯子卡扣处的银链,让镯子的翡翠部分轻轻相碰,翡翠发出的声音略显沙哑。

  “声音也不对。”他说,“完整无裂痕的天然翠镯,声音会很清亮,轻轻撞击,发出的声音宛如乐音,很好听。”

  唐琪不语,盯着那镯子上的绿痕,意甚怅惘。

  “唐小姐喜欢冰种飘绿的镯子?”小岑又道,“小姐家在何处?若在北平,待回国后我可带你去寻觅如意翠镯。”

  唐琪摇摇头:“我家在伦敦。”目光不慎触及小岑足下的粉色手袋,不禁又笑了,问小岑道,“你对首饰这样了解,又带这样的包,难怪人家会误会。”

  “身边人都喜欢,所以熟悉。”小岑耸耸肩,笑道,“我是有被人‘误会’的一切条件,唯独没有那颗心。”

  唐琪笑起来,对他的戒备之心也减了几分。

  从首饰店出来,两人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走到桥中央,见那里有一位流làng艺人,在弹着曼陀铃唱一首意大利民歌。

  歌声悠扬悦耳,两人同时止步,静静聆听。待一曲歌罢,小岑问唐琪:“这歌词是何意?”

  唐琪想了想,译道:“看晚星多明亮,闪耀着金光。海面上微风chuī,碧波在dàng漾。在银河下面,暮色苍茫。甜蜜的歌声,飘dàng在远方。在这黑夜之前,请来我小船上,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小岑沉吟着,唐琪话音刚落,他便扬声唱了起来,曲调是艺人唱的民歌调子,歌词则是唐琪适才翻译的:“看晚星多明亮,闪耀着金光。海面上微风chuī,碧波在dàng漾……”

  他的嗓音清亮,又不失圆润柔和,歌声乍起,令人惊艳。而无论是曲还是词,他都仅仅听过一遍,竟能迅速唱出来。唐琪有些讶异。

  那位流làng艺人也愣了,待他唱完,在他微笑示意下才继续唱第二段,唐琪依旧翻译给小岑听:“看小船多美丽,漂浮在海上。随微波起伏,随清风dàng漾。万籁的静寂,大地入梦乡。幽静的深夜里,明月照四方。在这黑夜之前,请来我小船上。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在这黎明之前,快离开这岸边。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小岑重又款款唱来,仍然曲调准确,一字不差,唱得比那艺人还好。停下来听他歌唱的路人越来越多,且应着节拍为他鼓掌。那艺人也满面笑容地弹着曼陀铃为他伴奏,仿若遇见知音,十分欣喜。

  一曲既终,艺人又唱起了另一支歌,唐琪再次翻译:“翡冷翠其实并不大,两人的空间刚好可容纳。如果你曾为爱走天涯,来到这里必可找到他。”

  译完静待小岑演绎中文版,艺人和围观的路人也在殷切地盯着他,满含期待。小岑却吐了吐舌头,拉着唐琪,拨开人群,迅速跑开。

  他拉着她穿过老桥,沿着亚诺河一路狂奔,越过一片金色麦田,直奔到小城东南部的山丘上。唐琪好不容易才甩开他的手,气喘吁吁地在山丘上的树下坐下。

  本来想质问他为何拉她来此,但举目一看面前的景象,唐琪倒说不出话了。

  翡冷翠的房屋的顶部均为红色调,夕阳覆于其上,使唐琪面前的这座城呈现出一种璀璨的玫瑰金色,亚诺河静静流淌,闪耀着莹色光芒,满城晚钟悠然和鸣,远处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宛若含苞待放。

  “你看你看。”小岑忽然笑指下方麦田,对唐琪道,“我们猜他们之间发生了和将发生什么。猜错的人要为对方做一件事。”

  麦田左端立着一副画架,一位金发的年轻男子手持画笔,正在作画。而一位褐发姑娘正一手牵着裙子,一手费劲地拨开麦穗朝他走去,满面怒容,紧盯男子,双目炯炯。

  唐琪还在琢磨那猜错的赌注是否合理,而小岑已连声催促,她亦为那双男女的景况觉得好奇,便手指两人胡乱猜道:“他偷了她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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