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却摇了摇头,笑中带泪:“不,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照顾小园,看着老樱树,陪着爷爷,等你回来……”
三日后,梅承宗踏上西行的火车。他独坐窗边,站台上却不见柳翠的身影。火车缓缓启动,他心中惆怅,却听到少女的声音:“等等。”
柳翠碎步跑来,将一个信封递到窗边:“这是爷爷写的园艺经,你收好了……”
话音未落,站台上突然蹿出几个日本宪兵,人人手中端着长枪,竟是对准了梅承宗。柳翠qíng急之下,拦在了枪前。只听一阵枪响,少女倒在了血泊中。
“柳翠!”梅承宗捏着染血的信封,吼得撕心裂肺,回答他的却是火车汽笛凄厉的长鸣。
柳翠死后的第三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樱冢已是中将,却耻rǔ地站在了受降台上。投降签字仪式上,与他对接的是个年轻的军官,对方手中的钢笔不小心戳在了樱冢手背上。这个年轻军官的脸,樱冢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是谁。
回到日本后,樱冢迅速发起了高烧,连最好的医生也束手无策。他死前痛苦无比,念叨着几个听不懂的中国名字。有人说,那是因为他在中国做了太多坏事,被害死的人前来索命。
而在遥远的武汉城里,一位年轻军官却握着那支出现在受降仪式上的钢笔,站在磨山脚下樱花树下的荒冢前,默默无声。清风chuī来,樱花树沙沙作响,仿佛在对他低语。
奇幻言qíng
烂柯殇
文/张佳竹
一、三月桃花
离烂柯山数百里之遥有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山下有村庄,村里有人家,又见炊烟升起,在半空中袅袅转身,似是流连人间,不忍离去。山畔有个断崖,崖边有棵桃树,此时正趁着人间三月,自得地开出一树芬芳。
自烂柯山方向,此时正有年少的一男一女御风而行,循着花香而来,半空中,那少女转头朝那同行少年说道:“师哥,你说那妖女真有那么厉害吗?当初大师兄散尽一身修为,拼死才将她那全力一击挡下,保全了烂柯山和天下正道。”
少年有些不安地道:“三十年前,十万妖族战烂柯,若不是大师兄参透了烂柯棋谱,真的无人能挡她那一击,连师父都被她重伤了,迄今伤势未愈呢。”
二人说话间便落在这山畔断崖之上,少女听师兄说着,便有些气恼地道:“当年大师兄参透烂柯棋谱,成为千年来烂柯首人,连师父也比不上他,天下更是默认他将成为正道第一人,可是他竟然不愿接掌烂柯首座的位置,偷偷从烂柯山跑了,还刚好遇上了那妖女,从此纠缠不清。真想不通他身为烂柯首徒,怎么会做出这些事呢?”
少年脸上现出一片崇敬之色,说道:“大师兄的想法,只怕是有些古怪的。不过不管他跟那妖女怎样,当年十万妖族战烂柯,他终究还是挺身而出。据说,若不是他不想让那妖女承受反噬之力而死,硬生生将她那一击受了下来,原本他自己是不用身死的。”
少女听着他的话,脸上现出一片神往,应道:“大师兄至qíng至xing,天下称颂,便是为了一个妖女,也如此待她。”
正说着话,忽见那崖边桃树一晃,有个白色的身影捧着一手花瓣,自树后钻出。那对少年男女见这树后忽然钻出个人来,蓦然一惊。倒是那树后钻出的白衣女子见有人来,也不惊讶,只是朝这对少年男女嫣然一笑,就在这断崖边上拣了块石头坐下,然后就在那儿慢慢地将一片片的桃花送进嘴里,不时还抿一抿嘴,似乎在回味那花汁的鲜美。
少年男女见那女子一片片吃着桃花,愣了半晌,那少女才嗔道:“这女子,怎的这样吃桃花?”
白衣女子见她嗔怒,将最后一片花瓣送入嘴中,拍拍手道:“桃花确实不该这么吃。”
少女见她这么说,面色倒是缓和了下来,哼道:“知道你还……”未等她说完,便听那白衣女子自顾说道:“这么吃只取花汁鲜美,上等的吃法,应该是将桃花入蟹huáng,与芙蓉一起烩制,吃起来便有余香绕齿,三日不绝。”
那少女见她说出这番话来,顿时恼道:“你这女子,端的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那女子见她恼怒,闲闲地应道:“我的琴,我的鹤,便是焚了煮了,又gān卿何事?”
少女语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便气哼哼地不去理她,只是转头朝那同行少年说道:“大师兄为了她不惜身死,那妖女却不知廉耻,又去迷惑了一个男子,果然妖始终是妖,再怎么像人也学不会礼义廉耻。”
少年道:“据说那男子和大师兄长得一模一样,如此看来,那妖女或许始终是记着大师兄的。”
少女嗤声道:“长得像而已,又不是大师兄。”
少年笑道:“你也知道那男子不是大师兄,怎么定要拉我来看他?”
少女顿足道:“只恨你我生得太晚,未能目睹大师兄的风采。当年那一战之后,大师兄的ròu身被师父藏入烂柯寺,不许任何人接近,我们只是来偷偷看看那人长什么样,又不是来认他做大师兄的。好在师父翻遍了烂柯典籍,据说在其中找到一个可以起死回生的法门,能让大师兄死而复生,可惜,却还有个问题……”
她话没说完,那少年蓦然变色道:“这是烂柯山绝密,师父jiāo代绝不能向外透露半句。你拉着我偷偷来看那男子的长相,已经是违反门规,若是……”
少女吐吐舌头,嗔道:“知道啦,这里又没有别人。”
那一旁的白衣女子在这二人说话间,一直静静地坐着,此时听到这里,忽然cha嘴道:“你们说的那个妖女,可是我吗?”
少女吓了一跳,随即撇嘴道:“人家可是天下妖王……”
话未说完,少年脸色大变,猛然一拽少女胳膊,疾声叫道:“快走!”
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白衣女子缓缓起身,身后倏然卷起九尾,如天花散开,天地间顿时有气息流转,华彩闪动。少女目睹此景,骇然之下来不及催动功法,就被那少年一把扯住,飞上了半空,急急忙忙地朝着烂柯山飞去。
白衣女子见他们逃走,也不追赶,只是慢慢收了法身,看着半空出神,喃喃地道:“三十年了,我听你的话,去找了一个男子,只愿他做一个村夫,我做一个村妇,可是……你又要回来了吗?”
她站在断崖边,看到那升到半空的炊烟,被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柔柔地chuī散了。
二、烂柯首徒
三十年前,烂柯首徒宋轻书惊才绝艳,成为继烂柯祖师之后,参透烂柯棋谱的第一人,更超越其师烂柯首座,成为天下正道首人。天下早有公认,他将接掌烂柯山,带领天下正道铲平妖族。谁知令人大惑不解的是,他竟悄然下山,不知所终,再露面时已与天下妖王白狐厮混在一起,更自言对正邪之战毫无兴趣,只愿不问世事,终老山林。
此言一出,天下哗然,烂柯首座怒而出山,以首座之尊,请他归掌烂柯山。宋轻书不能违抗师命,黯然而归,却抵死不肯接掌烂柯山与白狐为敌。烂柯首座怒其不争,令他要么接掌烂柯山,要么在烂柯寺闭门思过,终生不得下山。
白狐归而不见宋轻书,竟找上山来,放言烂柯山若不放出宋轻书,就号召天下妖族踏平烂柯寺。烂柯首座大怒,烂柯寺也倾巢而出,要铲除白狐。白狐愤而离山,果然发出天妖令,聚集天下妖族齐上烂柯。这便是三十年前轰动天下的“十万妖族战烂柯”。
正邪大战中,烂柯首座挡不住白狐的全力一击,眼看便要死在白狐手下,此时宋轻书挺身而出,替烂柯首座挡下了惊天一击。为了不让白狐身受反噬之力而死,他以ròu身qiáng接,以致伤重不治,临死前要求白狐立即撤下烂柯山。
白狐亲手将他重伤,伤心之下不忍再拂逆他,只得黯然下山,这才保全了烂柯山和天下正道。经此一役,天下正道才悚然发现,虽然妖族并不qiáng大,但是白狐修为却天下无人能出其右,除了宋轻书,普天之下竟再也无人能挡得了她。
白狐站在烂柯寺前,被烂柯山飘动的云雾带回三十年前的往昔。三十年前,他死在她怀里的时候,并未要求她不得跟天下正道为敌,只是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去找个俊俏书生,勾引他,魅惑他,过一生村夫村妇的日子。她哭着问他为什么,他笑着叹道:“狐狸jīng,就该做狐狸jīng的事,不然,活着多没意思啊。”
在他死后二十多年,她云游天下,竟然在一个村庄遇见一个与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书生,她起先以为是他复生了,可是没过多久就知道,这书生绝不是他。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真的和他过上了村夫村妇的日子,直到烂柯山的那两个小徒弟听说了那书生和他长得几乎一样,偷偷去看的时候,泄露了他极有可能起死回生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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