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终仙境/殃神:鬼家怪谈_天下霸唱【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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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老道吃饱喝足,jī骨头啃得比huáng鼠láng子啃得还gān净,鱼汤都给舔了。卖炸糕的又问他,他也不好不说实话。崔老道声称,他在来卖炸糕的家里前,先在袖中起了一卦,算出卖炸糕的家中有宝,但是崔老道看不出有什么东西是宝。

  因为崔老道不是憋宝的,他不会望气,但见卖炸糕的印堂发黑,一脸晦色,气数尽了,已有灾祸临头之兆。不过进了卖炸糕的家门,见到水缸中有一条鲫鱼,二尺多长,那是“河中龙”。又看见有只白公jī,则是“土中虎”。为何说白公jī是“土中虎”?皆因白jī上应昴宿,昴乃白虎宿星,故此说成“土中虎”。有一龙一虎镇宅,使得主家逢凶化吉,邪祟不敢侵犯。卖炸糕的只觉得买卖不如以前了,有口安稳饭吃还不知足,非要请崔老道来看yīn阳宅,宰jī杀鱼招待崔老道,如此一来不要紧,怕只怕“是非从此起,灾祸目前生”。

  卖炸糕的听崔老道说完,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说来说去没那个命,不该是他的宝。

  崔老道说:“不对,一龙一虎是形势,却不是宝,你屋中还有什么东西招灾引祸?”

  卖炸糕的说当真没有了,他一个做小买卖的,在此起了几间土坯房,住了十几二十年,家当全在这摆着呢,无非桌椅板凳、破盆烂碗,还有两口子的几件补丁衣裳、米缸面袋、一chuáng铺盖。虽说“穷家值万贯”,但是真要往外吆喝,可也没有值钱的玩意儿。屋子是后盖的,下边一没埋过宝、二没埋过钱,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光他是卖炸糕的,往上说,他祖宗八辈也是卖炸糕的。如果银子多得没处使了,要往屋子下边埋,他还至于见天儿起大早去河边卖炸糕吗?

  崔老道明知卖炸糕的所言属实。卖炸糕的祖宗八辈起,天天出来卖炸糕,卖了不下几百年了。几百年前还没炸糕,卖的是“油炸鬼儿”,起初在城门口,后来搬到南运河边上,仅仅刮风下雨不出去摆摊,又不到处走,他能有什么宝?崔老道心想那也怪了,但是卦数有准,卖炸糕的没了一龙一虎镇宅,取宝的旁门左道可要找上门了!

  【7】

  卖炸糕的拿这话当真了,他也害了怕了,苦苦哀求崔老道。

  崔老道不能白吃人家的饭,给卖炸糕的指点了一条活路。他说:“不出今天半夜,定有旁门左道前来取宝。你们两口子留在家中,xing命难保。依贫道愚见,趁天没黑,收拾收拾快走,也别管这屋里有什么宝了。你没有那个命,有宝也留不住,还是活命要紧,有什么东西能比命值钱?”

  可是卖炸糕的不打算走,他祖宗八辈卖炸糕,从没见过大钱。他打发老婆孩子回娘家,他要在这儿护宝。虽然看不出家中哪件东西是宝,但是迟早能找出来。就算找不出来放在家中,给子孙后辈留下,他心里边也一样踏实,岂能让旁人得了去?

  卖炸糕的打定主意,先打发老婆孩子去了娘家,又求崔老道帮忙,一同守在家中。崔老道暗骂卖炸糕的不知死活,早知如此,不该告诉他实话。卖炸糕家中有东西招灾引祸,命里该有他这一劫,他不想怎么逃命,却要在家中等死。谁让崔老道吃了人家的一龙一虎,不替人家挡这个灾也说不过去。崔老道迫不得已摆下一个阵法,吩咐卖炸糕的,在四壁各挂一面镜子,又在屋中掘一个半尺深的浅坑,往里边撒一斗米,再在坑中铺一个糙席子,人躺在上边,头朝东,脚朝西,周围摆七盏油灯。

  说话到定更天了,万籁俱寂,一轮血月照将下来,城中又升起了红灯。

  卖炸糕的关门闭户,按崔老道说的挖个浅土坑,借来几盏油灯摆在周围,又在坑中撒下一斗米,铺了糙席子躺在上边。

  崔老道在坑前点上油灯,再三嘱咐:“不管待会儿有什么响动,也不管有什么东西进来,七盏油灯灭了都不要紧,你可别睁眼。千万记住了,闭上眼活,睁开眼死。从来有道克无道,有福催无福,正能克邪,邪不能犯正,能否躲过这一劫,全看你的造化了!”

  卖炸糕的不明所以,忙问崔老道:“道长哪里去?”

  崔老道却待要走,见卖炸糕的问他,只好说:“你躺下别动,帅不离位,贫道坐镇后屋!”他寻思,这么扔下卖炸糕的一个人,那也说不过去。而且又到了半夜三更,赶不及离开了,便到堂屋外转了一圈,耳听城中鼓打三更三点,外头刮了一阵大风,chuī灭了全城的红灯,yīn云闭合,遮住了天上的血月,屋外一片漆黑。悲风飒飒,惨雾迷漫,风过数阵,一道黑气直冲而来,七盏油灯灭而复明,但觉“劈面冷风似箭,侵肌寒气如刀”。崔老道急忙进了里屋,合上二门,躲在门后边,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8】

  崔老道算出卖炸糕的家中有件宝物,会引来旁门左道,劝那卖炸糕的出去躲一躲,此宝招灾惹祸,不要也罢。但是卖炸糕的舍不得,死活也要守在家中,点了七盏油灯,仗起胆子躺下,闭上眼一动不动。忽听“砰”的一声,屋门让一阵yīn风撞开了。他双眼紧闭,看不到屋中的qíng形,可是能感觉到有东西进了屋。

  卖炸糕的心惊胆战,吓得全身发抖。越怕他还越想看个究竟,忍不住睁开眼,见屋中有个披发头陀。头陀也是僧人,但是那种苦行讨饭的僧人,苦行要守十二戒,又叫“十二头陀”。进屋这个头陀,披头散发,脸色青灰,一双怪眼,目有凶光。过去有这么一说,自古在江湖上与人争斗,只有三忌,一忌道人、二忌妇女、三忌头陀,此辈必为旁门左道,会施展妖术邪法。

  那个头陀的一张脸在油灯前忽明忽暗,一会儿是人,一会儿又不是人。卖炸糕的没多大胆子,到这会儿只有一个“怕”字。但见头陀围在土坑边打转,身前身后带了一阵黑风,一步踏灭一盏油灯。卖炸糕的心中发慌,连忙跳出土坑,撞开二门,躲在崔老道身后。头陀一抬眼,看到里屋还有个道人。那会儿崔老道身穿道袍,他是天师道中的火居道,行走江湖为生,可以不住庙,也可以不穿道袍。不过,他要出来算卦挣钱,不穿道袍唬不住人,今儿个也穿了一身破道袍。那头陀见了崔老道的装束,冷哼一声,手指崔老道问曰:“你在此摆的阵法?”

  崔老道眼见躲不过去,只好出来说话:“敢问道友在何处得道,又有多大道行?”

  那头陀说:“自成大道已忘chūn,曾见huáng河九澄清!”

  崔老道一听,好厉害。他这话什么意思?竟是大道自成,而且得道太久,已经忘了有多少年头了。相传huáng河的水不是一直浑浊,而是一万年澄清一次。这人自打得道以来,见过huáng河的水澄清过九次,你说他有多大的道行?崔老道心想:你会chuī我也会chuī!他说:“旁门左道,安敢大言不惭!你且听了,贫道我‘自出昆仑不记chūn,几回沧海已成尘’!”你想,沧海成尘,又是多久一次?

  头陀脸色一沉,厉声道:“你不必虚张声势,摆下这个阵法,以为挡得住我?”说罢将脸往下一抹,yīn风之中显出原形,踏灭了余下的油灯,又往屋里闯,要同崔老道见个高低!

  【9】

  霎时天昏地暗,一阵yīn风刮进来,里屋的油灯也灭了。卖炸糕的躲在崔老道身后,吓了他一个半死,魂不附体,魄绕空中,两条腿都软了。打人不过先下手,先下手的为qiáng,后下手的吃亏。崔老道将手背在后边,见里屋的灯让风chuī灭,那头陀也冲他来了,他端起一个大碗,碗中是下午宰jī放出的jī血,趁黑往前一扔。一大碗jī血全泼在了头陀脸上,“啪嚓”一声响,碗也砸得粉碎。

  头陀猝不及防,当头挨了一碗jī血,又让四壁上的镜子困住了,东撞一头西撞一头,困在屋中找不到路。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有jī鸣声传来,但听屋门响动,有个东西撞开屋门逃了。崔老道和卖炸糕的,两个人躲在里屋不敢出去看。他们等了又等,好不容易等到天光放亮,跟随血迹找过去,在陈家沟大佛寺殿门前找到一只大蝎子,六尺多长,色呈青灰,尾有金钩。陈家沟村民早上起来种地,抬眼瞧见一个大蝎子,全身是血,上了大佛寺殿顶,正要往檐角中躲,赶紧招呼其余村民,连同大佛寺中的和尚,先用烟熏,又用长竿木棍追打。崔老道和卖炸糕的找过来,蝎子早让村民打死多时了。陈家沟一带的村人都说:“半夜常见佛殿宝顶上放光,不想是这个魔头作怪!”

  当时有两种说法,其一说崔老道打的是蝎子jīng,打得它万年道行一朝丧尽。其二说崔老道打的是个头陀,那头陀也不是好人,是个“魔古道”。过去的老天津卫,习惯将旁门左道称为“魔古道”。反正民间传说,你说你的,他说他的,怎么说的都有,信不信由您。

  总之崔老道救了卖炸糕的一命,卖炸糕的千恩万谢。崔老道别过卖炸糕的要走,他还得出去批殃榜算卦去,一天不出去一天没饭吃。卖炸糕的想起家中有几个炸糕没吃,那是头一天在南运河边捡回家的几个炸糕,放了一夜,冷了也还能吃。他非要给崔老道带上,回去的路上可以当早点,又看崔老道没有家伙拿,顺手拿起个油篦子,用麻绳穿上,扎住了勒好,当成竹篓子,装下三五个油炸糕。打发走了崔老道,卖炸糕的关起门来,在家中挖地三尺,到处找宝。他找他的,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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