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有心放二老肥一条活路,他却将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往后我可得狠下心了!我吃亏就吃亏在这上边了,拿谁都当好人,可没想到坏人全让我遇上了!”
臭鱼怒不可遏,他拎起棍子要去追二老肥。
我说:“周围这么黑,看不到二老肥在哪儿,如何追得上?再说我看他多半掉进了冰窟窿,即使没掉下冰窟窿,在这宽阔无比的冰xué中,他一个人也找不到方向,那还冻不死他吗?”
臭鱼说:“掉进冰窟窿,该当听见冰层裂开或是落水之声,可是什么响动也没有!”
藤明月说:“冰xué中死寂无声,如若有些响动,距离再远都能听到……”
正说话间,身后传来一阵犬吠,七八条没被砸死的猛犬,穿过冰裂来到此处。
四个人急忙关掉头灯主眼,往二老肥逃走的方向跑去。二老肥刚才在冰面上滑行,突然不见了,我们不敢大意,发觉脚下的冰面往前倾斜,几乎站不住脚,立即往后退了两步,用qiáng光头灯照过去,但见冰面上有一个碗形大dòng,直径不下十几米。不同于周围的寒冰,碗形dòng口的冰层中,有火山灰形成的白色条纹,如同一圈一圈的古树年轮,看上去简直是一只奇异可怕的“巨眼”。
【3】
我们走到“巨眼”边上,不用问了,刚才逃走的二老肥,一定是掉了进去。可以照到几十米开外的头灯光束,投下去也见不到底,二老肥掉进去还能好得了?由于冰面往下倾斜,会让人身不由己地被“巨眼”吸下去,我们只得又往后退了几步。
猛犬吠叫声越来越近。涅涅茨人张开弓箭,准备同对方拼命。以打鹿为生的涅涅茨人,经常受到pào手劫掠,与“láng头帽子”仇恨极深,见了面分外眼红。可是敌众我寡,对比悬殊,别说对付全副武装的“láng头帽子”,仅是那几头猛犬,我们四个人可也抵挡不住。我见qíng况紧急,忙用烟头点了几支土pào仗、二踢脚,“砰砰”几声巨响,在冰xué深处回响不绝。
藤明月还带了半根松枝,她点上松枝扔了下去,只见那半根火把落进“巨眼”,仅如huáng豆般大,下边虽然很深,但是凭借绳索,还是可以下到底部。我对臭鱼说:“冰面上对咱们不利,放绳子下去躲一躲!”臭鱼忙将长绳一端固定在冰层上,另一端抛到dòng底。我们之前在冰裂中,从摔死的pào手身上捡来一捆长绳,麻绳里边缠了鹿筋,不容易被坚冰割断,适合在冰xué中攀援,长度也足够。可是绳子还没扔到底,那边的猛犬已经到了。
关外俗传“三头猎熊犬,咬得死一只大熊”,在东北、蒙古一带,用来打熊围的猛犬,只要个头比猎狗大,都可以称为猎熊犬。猛犬再能咬,也让老熊一巴掌给拍死了。所以说在山上打熊,凭的不是勇猛,而是猎犬会听主人号令,使用分进合击的战术。老熊笨拙,三四条猛犬围上它,东咬一口,西咬一口,它躲得了前边,躲不了后边。pào手们带的恶犬,多是身形硕大,xingqíng残忍,关外习惯称这样的猛犬为猎熊犬,有别于一般的猎狗,赶山打围有如一阵旋风,善于穷追猛咬,还能够迂回包围。如果之前不是在狭窄的冰裂中,凭借地形之利,即使我们人手一支猎枪,只怕也挡不住几十条猛犬的围攻。余下的七八头猛犬,如同狂风似也,吠叫声中,扑咬上前,它们完全不怕土pào仗发出的响声。涅涅茨人连she几箭,可是冰面漆黑,仅she中两箭。前边一头猛犬,身上中箭,浑然不觉,对他张口咬来。涅涅茨人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常年打猎,身手敏捷,他也熟悉猛犬扑咬的动作,当即闪身避过,猛犬扑了一空,落在冰面上,不由自主地滑向“巨眼”。如若在平坦光滑的冰面上,猛犬还可以迅速停下,但是冰面如同碗形,一旦滑进去,可再也上不来了。那头猛犬“呜”的一声惨叫,打着转掉进了深处。
随后扑来的几头猎熊犬,见到qíng况不对,有心要停下,可在狂奔之下停不住了。七八头猛犬如同往汤锅里下饺子一般,全让“巨眼”给吞了下去。
【4】
但见远处火光晃动,láng头帽子听到土pào仗的声响,全往这边来了。我们手中仅有弓箭和一支杆儿pào,可对付不了好几十个láng头帽子,面前就是油锅,也得闭上眼往下跳了。臭鱼连忙固定住绳索,我背上杆儿pào,张口咬住短刀,当先攀绳下去,穿过冰层,下到一个大dòng之中。融化的冰水,从上边滴落,dòngxué中生出云雾,qiáng光头灯照出去,一道几十米长的光束,在虚空中无从着落,看来下边的dòngxué,巨大得无法想象。
我一直溜到dòng底,望向四周,dòng中并不寒冷,遍地枯苔,前边掉下来的七八条猛犬,都已摔成了ròu饼。还有那个二老肥,二百五六十斤一身五花肥膘,打从那么高掉下来,同大地深qíng拥抱,还能有个好吗?眼珠子都摔出来了。其余三人先后下来,见到二老肥的惨状,有的心惊,有的要呕。又看到枯苔下的岩层如同木纹,似乎是冻土层下的一根倒木。枯苔下的dòng壁上,也尽是树木纹路,似乎是一个大树dòng!上边的巨眼,原来仅是树上的虫dòng,那得是多大的一根倒木?
藤明月说:“古代有很多关于大树的传说,比如北方的椹木,无枝无叶,高可千丈,大约千围,上接云天,下连寒泉。那些传说虽然夸大,可在远古时代,还是有原型的。只是如此高大的原始树木,已经灭绝了几千年,后世无人得见。”
我问藤明月:“几千年前的大树,为何成了这个样子?”
藤明月说:“上边的dòng口可以看到白色灰烬,可能是火山灰吞没了大树。”
我心想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见到的qíng形,与戎人传说几乎一样。当年躲避辽军的戎人,一定是穿过冰原逃进了树dòng,不知道再往前走,还会有什么样的奇遇?
臭鱼说:“你们别在这儿发愣了,láng头帽子要追下来了,可不能在这儿等死,快往树dòng深处逃!”
涅涅茨人背上弓箭,放火烧了绳索。四个人打开头灯探路,快步前行。臭鱼对涅涅茨人说:“你烧掉绳子顶什么用,他们又不是没带别的绳子,该下来还是会下来,耽搁不了多久。”藤明月说:“争取一时半刻也是好的,但是总这么逃也不行,要想个法子挡住他们!”
我说:“我看挡是挡不住,二老肥名叫肥振西,大老肥名叫肥振东,你别看二老肥只会逞口舌之狠,肥振东可不好惹,一会儿他看见二老肥摔成那个样子,他非把这条命算在咱们头上不可。如若没摔死二老肥,那还有周旋的余地,二老肥摔得那么惨,你说是他自找的,肥振东如何会信?”
臭鱼说:“肥振东的名头不小,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我正要会会他!”
我说:“且不说你斗不斗得过肥振东,他手下可还有三四十支杆儿pào,你又不是刀枪不入,他们乱枪齐发,还不把你打成个筛子?”
说到这儿,我忽然冒出个念头,也许有个法子,可以挡住追上来的láng头帽子。
臭鱼说:“你又想出什么损招儿了?”
我说:“肥振东是厉害,pào手头子吴老六,那也是杀人如麻的土匪,可是他们再厉害,还不是要听九伯的话?”
臭鱼不同意,他说:“已经撕破脸了,你还打算去跟九伯套近乎?”
藤明月也说:“他同你们无冤无仇,却打一开始就想要你们的命,此人不动声色,怕是最不好对付的一个,你还是别打他的主意为好。”
臭鱼说:“你该不会想当他的侄儿女婿?要用这苦ròu计先让我上,我倒不嫌他侄女长得难看!”
【5】
我说:“谁说用苦ròu计了?我这招儿叫以退为进!”
藤明月问:“什么是以退为进?”
我说:“咱们一逃再逃,这是退!”
臭鱼说:“那还用你说,再怎么好听也没别的词儿,顶多叫战略转移!”
我说:“你们想想,咱们仅有四个人,手中多是弓箭、短刀、棍子,连根点火的松枝都没有了。对方几十个láng头帽子,一人一支杆儿pào,还带了很多炸药。虽说他们带的猛犬损失殆尽,可跟咱们比起来,仍是对比悬殊。一旦让人家追上,咱们四个人是有死无生,因此只能逃,始终疲于奔命,处境非常被动,该如何扭转这个局面?”
藤明月已经听出了我的意思,臭鱼仍是不解,我只好告诉他:“九伯是跟咱们无冤无仇,可是他之前也说了,道儿上的规矩如此,他们取宝分赃,怎能让别人窥觑?他不杀咱们,那些顶了láng头帽的土匪也不会答应,因为你见了他们的脸,照了面儿了,如果你回去报了官,那些人跑得了跑不了都要提心吊胆,所以你别指望土匪手下留qíng,千百年来从没有过那样的事qíng,心慈手软可吃不了他们这碗饭,要的是不留后患。不过你也知道,九伯是什么人?他手上的东西,够他吃好几辈子,所以在戎人古坟中,一定有个惊世骇俗的东西,才引得他带人来到此处。咱们抢先一步进来,无论如何要比他先找到那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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