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人,跟玉阳道长相对而坐,也是四十多岁上下,身材却是极瘦,头发又直又长又黑,顺滑的几乎有光泽夺目,一双笑眼眯着看人,两处眼角外鱼尾纹十分明显,相照太yīn,正是《义山公录·相篇》中说的财富之相!
我却不认得他是谁,他已经笑着对我说道:“食客,来这边坐!”
我脸稍稍一红,正yù说话,杨之水却兴奋地抢着说道:“师父、徐师叔,您二老可知道我请来的这位是何方神圣?”
玉阳道长看着我,玩笑道:“浑身上下还湿漉漉的,总不会是河神吧,啊?哈哈哈!”
我也笑着,拱手作揖道:“河神是不敢当,却差点被河神捉去,做了水鬼!晚辈禹都陈元方,拜见玉阳道长、徐师叔!”
我不认识那姓徐的人是谁,但听杨之水叫他“徐师叔”,我便也叫他“徐师叔”。
不料话音刚落,这位“徐师叔”已猛然收了笑脸,惊诧道:“禹都陈元方?莫不是颍水河畔陈家村的陈元方?”
玉阳子也失声道:“麻衣陈元方?”
我再次拱手道:“正是晚辈!”
杨之水得意洋洋地道:“虽然不是河神,但是却是神相!怎么样——来,元方兄,穿道袍的便是兄弟我的恩师!这位徐师叔却是命门大派慈元阁的高手,尊号宗阳!”
玉阳子与徐宗阳已经一起起身,既有些愕然,又有些惊喜,徐宗阳道:“实在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元方世兄!喜出望外,惊喜jiāo加!”
玉阳子则道:“之水,饭是没你的了,再下去弄一碗烩面,添一双筷子,打一份下酒菜!”
杨之水连声道:“好!元方兄弟就先在这里吃,我马上回来!哦,对了——衣服,我包袱里有一套常服,不是道袍,元方兄弟先换上!”
说着,杨之水早扭身跑了出去。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又看了看放在chuáng边的包袱,却拉了一把小凳子坐过去,笑道:“衣服早被捂gān了,也不急着换,眼下晚辈是快饿死了,也不顾其他了,先吃为上!”
说着,我端起一碗烩面,拿筷子一搅,叨起一大筷头面片儿连带着各种辅材,láng吞虎咽地塞进嘴里,胡乱一嚼,呷一口高汤,混着就咽了!再夹一口熟牛ròu——怎一个慡字了得!
我长吁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连衣服贴在身上湿漉漉的感觉也没有了!
一连扒了半碗饭,才觉得肚子里终于充实了,我放下饭碗,对玉阳子、徐宗阳笑道:“不好意思,见笑了,两位前辈大概没想到,陈元方是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吧?”
徐宗阳笑眯眯地道:“这有什么见笑的,男子汉大丈夫,真xingqíng!我喜欢!”
玉阳子也道:“对!我也是这个吃相,这样才香嘛!来,喝杯酒,去去体内的寒气!”
我也不推辞,接过玉阳子递过来的酒盅,仰面饮尽,那酒入口温润,咽下去之后,喉咙里兀自清凉通泰,胃、腹里也没有灼烈之感,正是清香型的低度数好酒!
玉阳子喝了声:“好!”
徐宗阳也道:“原来是同道中人!哈哈,再来一杯!”说着已经又递上来一盅酒。
我笑着接过,又一饮而尽,这下,浑身血液都畅快沸腾起来。
爷爷是极爱饮酒的人,十岁左右就开始“教唆”我喝酒,老爸却是极为自律的人,滴酒不沾,所以自爷爷去世以后,我也很少再喝酒了,这次,有人相劝,又是好酒,却是心中大慰!
刚赞了一声好酒,杨之水已经一手端着面,另一手端着一盘五香卤猪蹄上来了。
坐定之后,杨之水笑道:“元方兄弟还是没口福,如果早上被我发现,现在就能喝到正宗的逍遥镇胡辣汤了!”
我微微诧异道:“怎么说?”
杨之水道:“这里就是逍遥镇,徐师叔的地盘,他请的客!不过,眼下的辣子jī、熟牛ròu也都是这里的特产,花生也是特意买的开封进来的!”
我怔怔地看着三人,道:“这里是逍遥镇?那意思是我从昨夜漂流至今,竟从禹都过襄城、许昌,入漯河,至周口?”
杨之水“啊”了一声道:“你是从陈家村一直漂来的?”
玉阳子与徐宗阳对视一眼,都敛容道:“我们正要去陈家村助力,你怎么从陈家村漂来了?”
我道:“刚才杨兄弟说三位要到陈家村助力,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玉阳子道:“我们自然是去对付邪魔外道了!”
徐宗阳道:“民间术界,十三家有名有姓的龌龊门派都已经动身,去了陈家村!”
我愕然道:“十三家?他们去gān嘛?”
杨之水道:“或明抢,或暗偷,要你们的《神相天书》啊!”
玉阳子接口道:“五大队在数天前放出消息,说你已经得了天书,领悟了其中的一两层意思,所以才能在伏牛山中大显神威,一力败三门呢!”
我木雕似的呆了半晌,猛然间一拍桌子,怒骂道:“好个邵如昕!借刀杀人!”
第313章局中有局
三人听了我的话,都吃了一惊,玉阳子与徐宗阳迅速jiāo换了下眼神,只为做声,杨之水却道:“什么借刀杀人?谁?怎么个借刀杀人法?”
我看着三人道:“我们根本没有找到《神相天书》,邵如昕是胡说八道!”
徐宗阳道:“即便是你找到了,那也是你们陈家自己的东西,他人就算看着再眼红,也不能去偷,更不能去抢。”
玉阳子点点头道:“对,我也是这个话。昔日在兰考,你们陈氏父子曾救助过我的记名弟子王兴qiáng,又剪灭天尸余不平,使之水逃脱大难,这份人qíng天大地大,我终南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断然不会看着陈家村遭一帮小人毒手!”
我听他二人这么说话,知道他们虽然是好心,但却好像还是相信《神相天书》已经被我陈家找到,当即便将伏牛山中的事qíng简略地说了一遍,又将昨夜邵如昕大闹陈家村的事qíng也讲了出来,三人这才明白陈家与五大队恩恩怨怨的来龙去脉。
杨之水脾xing急躁,玉阳子乃是其师父,更是激烈之人,听我说完话,早已经是涨红了脸,当即喝一口酒,猛拍一下桌子,道:“没想到邵如昕竟如此不堪!五大队之前还好好的,四下里缉拿邪徒,覆灭异教,破除诡案,倒也令贫道信服!可在邵如昕手里,成了什么样?与打家劫舍的qiáng盗竟没什么区别!”
徐宗阳沉吟道:“元方世兄这么一说,我也清楚了,果然是借刀杀人!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邵如昕散布假消息,引得龌龊小人去陈家村惹事,她便不用自己出手,就已经去掉了大敌!真是好毒!”
杨之水道:“还好元方兄弟手段也不差,让邵如昕吃了大亏!不过也就是因为手段太高明,所以别人还真以为是你们找到了天书。”
徐宗阳道:“以她睚眦必报的xing格,一定还会想出更毒的办法来!”
我默默地夹了一块jīròu,塞进嘴里,心中反复思索,一时倒有些食不甘味,见他们三人都在看着我发愣,我笑了笑道:“你们也快吃,别都光看我吃,等吃完了,咱们还可以一道走,我要回陈家村!”
杨之水道:“你就别回去了!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徐宗阳也道:“世兄,你确实不用回去了,据我所知,这次有十几家名门大族都派出重要弟子出动了,不过不是去为难陈家村,而是去阻拦那些邪徒腌臜人!陈家村不会有事的。”
我诧异道:“真的?”
玉阳子笑道:“自然是真的。陈家不是孤身作战!”
我心中猛地涌起一股暖流,激动道:“看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坏人少!不过我实在没想到,民间术界居然会这么团结!”
“哈哈哈……”玉阳子咽下一口菜,忽然看着我大笑起来。
我不由得呆笑着道:“玉阳师叔笑什么?”
玉阳子瞥了一眼徐宗阳,道:“元方世兄还是有些老实啊!我是为了报你们父子救我徒弟的恩qíng,徐老弟是因为与曾家息息相关,我们去是真心帮你们的,其他的人可未必!”
我愣愣的正不解其意,徐宗阳已经接着说道:“芸芸众生,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又为利往啊!大家可都是相信你们陈家确实拿到了天书!”
杨之水茫然地挠着头,道:“徐师叔的意思是,那十几家有名的门阀也想要元方兄弟家里的书?”
“那倒不至于。”徐宗阳嚼着花生米,淡淡地说道。
我却猛地醒悟道:“晚辈懂了!名门正派素来与邪教异徒是宿怨仇敌,有此无彼的关系!如果邪教得势,正派难存,所以他们来帮我们陈家,只是怕天书落在邪教手上,到时候增qiáng了实力,拿他们开刀!”
玉阳子、徐宗阳对视一眼,徐宗阳道:“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怪不得能大败邵如昕,你的心机实不在她之下!其实还有一点,许多门派以为你们得了天书,势力将qiáng,所以赶着来巴结,这也是应有之意。”
我点点头,刚才心中升腾起来的热qíng和激动已经消失殆尽,我道:“这种qíng形,我不得不回去。不过诸位放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回去是要暗中行事的——快吃,快吃,这jī块和牛ròu的味道真是不错!”
我这么一说,屋子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杨之水笑道:“这是徐师叔叫的菜,是这里的特色菜!早上还喝胡辣汤呢!”
玉阳子也道:“平日里在西安,原以为那里的美食甲天下,不料到了中原地界,也能享受到这等口服!我竟是坐井观天了,哈哈!”
徐宗阳笑道:“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中原地区的菜集东西南北之长,无论米、面都有独到之处,河南的灌汤包子、花生糕、童子jī、道口烧jī、烩面、河洛面,还有信阳的huáng焖鱼、许昌的炒凉粉、洛阳的水席,此间的胡辣汤、熟牛ròu、辣子jī……你不吃算是没来过!”
听徐宗阳说到洛阳,我不由得又想起邵如昕来,她也是洛阳的……
忽然间我想起自己竟忘了一件事,连忙问道:“对了,刚才没有问,三位是什么时候得到消息说陈家找回了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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